緣分便就是這樣，總是在不經意間來臨。
趙雙姝微微擡眸，未及張口便見她朝自己一笑，說了句，“我從小身子就不好，九歲那年曾報考過一次，還未進書院，便已暈倒了過去，這次要不是多虧了趙姐姐相助，怕是還得錯過。”
林家幾代人就得了林楚容這一個嬌嬌女，其餘的皆是男兒身，是以林家人對林楚容可謂極盡寵愛，可也因此造成了她身嬌體弱的毛病。
動輒就暈倒，讓人與她說話更是從不敢大聲，生怕嚇壞了她，林家人找上門來拼命。
這種被人捧在手心裡寵着的感覺，趙雙姝心想她這輩子怕是沒機會了的。
“不過是舉手之勞，想來就是旁人遇到了，也會扶林妹妹的。”趙雙姝微微抿着脣，分外謙虛。
林楚容卻不這樣認爲，眼底浮現失落，嘆道，“四年前倒是有位姑娘曾路過我跟前，也見到了我暈倒，卻不肯扶我一把，可見，這世上並不是人人都如趙姐姐的。”
想要考入汀蘭書院的少女數不勝數，能少一個就少一個，除了趙姐姐這般心地善良的人，旁人不落井下石就算好了的。
趙雙姝忽然就沉默了，其實林楚容說得並沒錯，誰又願意給自己多加一個對手？
前兒她之所以會願意去扶一把，是因爲見林楚容穿着華貴，想着能多結交一個友人也好。
不然，以她經歷過的前世人情冷暖，她是斷然不會去扶的。
“林妹妹前兒考得如何？”趙雙姝微微垂了垂眸，說起了別的。
林楚容倒是沒有多想，許是因爲她幫了自己的緣故，便對她生出了一絲親切來，含笑道，“倘若夫子們閱卷不算太嚴格的話，想來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她只是身子虛弱，並非是連唸書識字也做不到，四年前她就已經報考過了，如今也不過是把那些書籍再看一遍。
“孃親和我說起過，趙姐姐自幼聰慧過人，有過目不忘、一目十行的本事，想來趙姐姐這次必定是能榜上有名的。”林楚容眉眼裡俱是笑意，說得極爲真切，無一絲嘲諷。
趙雙姝心裡倒是忍不住訝異了下，那趙雙嬌可是想着遮住她所有鋒芒的，外人如何還會知道她的事？
難道是裴姨娘母女大發善心了？
見她目露困惑，林楚容便輕笑着與她解釋道，“趙姐姐不必這般驚訝的，原是我娘和寧國公主有些交情，特意爲我登門拜訪了寧國公主，這些也是我娘從寧國公主處聽來的。”
原來如此。
趙雙姝心頭困惑這才消了，她就說以裴姨娘母女的貪婪，又怎麼可能讓她的鋒芒被外人知道？
“說起來，寧國公主對趙姐姐當真是極好了。”許是極少與人閒聊，林楚容這一說起來就有些停不下來。
說到這個，趙雙姝眉眼柔和了幾分，帶着暖暖笑意說了句，“母親待我確實是極好的，也是我運氣好。”
她確實是運氣極好，否則又哪裡來的死而復生，更沒可能報仇雪恨了。
她再次陷入回憶裡，林楚容見了便只以爲她是想起了寧國公主，隨意說了句，“說來，我倒是覺得趙姐姐的眉眼和寧國公主生得有幾分相像。”
反倒是嫡親的那位趙二姑娘，林楚容瞧着確實是半點不像。
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林楚容一句話，瞬間聽得趙雙姝愣住了。
她，她和孃親當真生得有幾分相像？
“林妹妹說笑了，我不過是個姨娘生的，二妹妹纔是母親生的，如何能是我和母親生得有幾分相像？”趙雙姝壓下心底震驚，儘量淡然地說道。
可她心底是無比欣喜的，終歸她纔是孃親的女兒，任憑裴姨娘母女再如何地遮掩，終有一日她還是會回到孃親身邊！
林楚容不知她心裡所想，只道她是過於小心翼翼了些，忍不住說了句，“其實我倒是覺得，趙姐姐不必這般小心謹慎，趙二姑娘與趙姐姐原是姐妹，不過是說句玩笑話，想來她是不會介意的。”
趙家兩姐妹之間的恩怨，那畢竟是趙家的家事，沒得道理往外說，知道的也就是楊丹儀這樣的親戚，林楚容不知道也正常。
趙雙姝不欲打破了她心中的美好念想，順着她的話點了頭，“林妹妹說得是，我與二妹妹自然是極好的。”
這世上大多數都是心思不純的，像她這樣天真單純的姑娘，又有衆多兄弟叔伯疼愛，令人羨慕還來不及呢。
……
走在褚榆園閣樓第二層，趙雙姝恍惚記起了前世的許多事。
彼時，她還是忠勇伯府的庶長女。
冬至那天，滿樹梨花堆雪，年少跳脫的她，隨手裹了個雪糰子扔出寺外，好巧不巧地砸到了他。
那是個溫潤俊美的少年，總是容易令少女怦然心動。
他從臉上拂去雪團，狼狽極了。
她站在寺內的梨花樹下，羞紅了耳根子，恨不得能找處地縫鑽進去。
他卻半點責怪之意也無，反而走近笑道，“是在下的不是，竟擾了姑娘玩雪的興致。”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少年溫文爾雅、俊美無儔，入了她的眼，鑽進了她的心，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想着，趙雙姝便垂眸自嘲一笑。
似他那般武功高強、身手敏捷的人，怎可能真的連個小小雪團也躲不過？
是她。
太傻太天真。
……
“趙姐姐可是想起了什麼？”
耳邊忽然傳來一道極其溫柔的女聲，打斷了趙雙姝的回憶。
她側過頭去，便就見到林楚容正望着她，一臉的擔憂。
“我見你方纔臉色很不好，可是想起了什麼？”林楚容關切地問了句，眼底擔憂不似騙人。
趙雙姝這才驚覺自己太過不小心，倘若今日換了其他人，怕是她就要瞞不過去了。
往後在外邊，絕對不能再想起前世的事！
“沒有的事，”趙雙姝斂了斂心緒，朝她淡淡笑道，“想來是這幾日一直忙於備考，前兒雖說已經考完，但這考試結果一日未出，我這心裡就總是七上八下的。”
原來是爲了這事。
林楚容心裡稍稍鬆了口氣，淺淺一笑，“趙姐姐何必過於擔心，左右趙姐姐必定是能考上的，倘若當真沒考上，我便陪着趙姐姐一道進蘅蕪書院唸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