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鬥魂錄
自從林穆燒埋了屍骨,帶江旭躲在青山公墓園裡,外界對江家富豪區屠殺一案的種種猜測流言,似乎已經和他們無關。
但有一人卻爲此坐立不安。
杜爲民在自家的書房裡走來走去,顯得心情很是煩躁。
自己主管的領域內出了這麼大一個刑案,上峰極爲震怒,勒令他不惜動用一切警力都要限時破案,否則就削掉他頂上的帽子。
“他媽的,那小娘兒們一夥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居然給老子惹了這麼大一個麻煩!”無論他平時在人前刻意裝得多麼穩重威嚴,此時也忍不住直罵娘。
慘案發生以後,杜爲民猜測這一定和那天來找自己的神秘女子有關聯,但他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是那女子一人所爲,於是堅信他們肯定是一個極其兇殘的團伙。
如果這是真的,一夥殺人不眨眼的暴徒在自己的轄下流竄,豈不是讓他如坐鍼氈?
所以上峰一下令,他也立刻積極安排查辦,希望儘快把兇手查個水落石出,可是他同時又非常矛盾,萬一查到果真是那個神秘女子乾的,恐怕也會把自己牽扯進去,到時候就不是烏紗帽不保的問題了。
“媽的,這個禍害,老子讓她去江家探底,找那個姓林的小雜種,最多就是順便教訓一下姓江的而已,她倒好,該殺的沒殺着,不該殺的反而連帶左鄰右舍幹得骨頭都不剩一根!瘋了,真是瘋了!”杜爲民狠狠地罵道。
兇案發生以後,警方對比了現場屍體殘留物上的信息,確定了失蹤或受害者的人數,林穆自然不在其中,這情況杜爲民也是知道的。
“最近是不是撞邪了,怎麼老是出這種抄家滅門的怪事!”他心裡鬱悶,手裡的煙一支接一支的點上。
待到菸蒂塞了滿滿一缸,樓下傳來請示,有一個漂亮女人帶着兩個男的要來見他。
杜爲民一激靈,急忙從椅子上跳起來,對這話筒喊道:“快讓他們滾進來!”
不多時,屍鬼女便帶着兩個隨從進了杜爲民的房間。
她身後那兩人一入內便左右分隔站好,把門口守了個嚴嚴實實,臉色陰翳,也不出聲,不必多說,正是火鬼、毒鬼二人。
這二人看起來舊傷剛愈,元氣似乎還不太充足,但身上那一股子邪氣卻絲毫不減。
屍鬼女的氣色也不如上一次那麼嬌豔,但也無傷大雅,她拋出一個媚笑,說道:“杜先生,別來無恙?”
杜爲民見那兩人長相奇特,不禁多看了兩眼,但立刻又被屍鬼女吸引了過去。他心中有氣,此次對這酥骨一笑無動於衷,黑着臉道:“你還敢來見我?”
屍鬼女道:“爲什麼不敢?今後有些事,還得繼續仰仗你的幫助呢!”
“幫助?”杜爲民暴跳如雷,“我不給你害死就已經阿彌陀佛了,還敢說什麼幫助?”
“說!前兩天的好事,是不是你們幾個乾的?!”他轉而又壓低了聲音,畢竟也擔心隔牆有耳。
“不錯,是我一個人乾的。”屍鬼女淡然道。
“十六條人命,全是你一個人……哈哈哈……”杜爲民一開始還差點震驚得說不出話來,但隨即轉念一想,以他幹這行多年的經歷,什麼樣的女騙子沒有見過?一個兇殘而又美麗的殺手,套在眼前這位嬌柔嫵媚的美女身上合適嗎?簡直就是天大的玩笑!
“小姐,你真是幽默。”杜爲民擦了擦笑出的眼淚道。
“杜先生,你有點少見多怪。”屍鬼女鄙夷地笑了笑,在她眼裡,殺十幾個人就跟捏死十幾條螞蟻一樣,實在不值一提,所以也懶得辯解。
杜爲民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十分有味道,第一次見她時的感覺又回來了,心裡的怨氣頓時消退了大半。
他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眼神玩味地打量着屍鬼女的身段,似笑非笑道:“既然十六條人命都死在你的手裡,那爲什麼偏偏沒有我想要的那條呢?”
“我今天就是爲了這事來的。”屍鬼女道:“很可惜,讓那小子跑了。”
“哦?原來那個小雜種當時真的也在那裡。你這麼厲害,爲什麼會逃得出你的手掌心?”杜爲民收回色迷迷的眼神,也開始思考問題。
“這我可就沒有辦法告訴你。”屍鬼女拒絕回答這個讓她覺得羞恥痛恨的原因,而是冷冷道:“你只需要告訴我,他下一個會出現的地點在哪裡,我們會繼續負責找到他。至於其他的事,杜先生還是少知道一點爲好。”
“怎麼?像我這樣的級別,還有什麼是不可以知道的嗎?”杜爲民立刻擺出一副官威道。
“一羣豬狗之間的排位,也值得拿出來炫耀。”屍鬼女心裡冷笑,凡塵俗世中的金錢權力在她這些修行者眼裡,就如同糞土一般,無論達官貴人還是平頭百姓,統統不入她的法眼。
但此時還要從對方身上挖出點信息,她也不能直接得罪,於是臉色一改,風情款款道:“杜先生,不要生氣嘛,人家確實是不太方便說。不如這樣吧,你告訴我那小子可能藏身的地方,我呢,就拿一個你肯定不知道的秘密來換,好不好呀?”
杜爲民被屍鬼女柔媚的眼波一掃,頓時暈頭轉向,立刻陪笑道:“不生氣,不生氣,我怎麼會對這麼美麗的小姐發脾氣呢。你想聽什麼,只管問……”
說着,他也發覺自己有些失態,趕緊正色道:“嗯,這個你已經問了,據我所知,小雜種是在孤兒院裡長大的,既然現在到處都找不到他的蹤影,我建議你不妨去那裡試試,說不定會有收穫。”
屍鬼女眨了眨眼,眼中流露出狡黠的目光。
“當然,我的人早就去過了,什麼都沒發現。”杜爲民說着,伸手進抽屜裡拿出一個信封,又道:“這裡面是一張照片,是那個小雜種妹妹的,她現在就呆在孤兒院裡,我的人去問她什麼都不說,我想你們倒可以從她身上打打注意。”
“不過請記住,這次千萬不要再弄什麼大動靜出來,否則就算我手段再大也保不了你。”
屍鬼女臉上浮現一抹妖異的笑容,問道:“那上一次的事,你就保得了我麼?”
“這個我來操作,你儘管放心。”杜爲民老奸巨猾地一笑,繼而道:“好啦,我知道的全都告訴你了,還替你着想那麼多,你打算怎麼謝我啊?”
屍鬼女媚笑道:“不是說好了,拿秘密跟你換嗎?”
“好,好!”杜爲民淫邪的笑聲迭起,竟不顧屍鬼女手下在場,公然調戲道:“我看看是什麼秘密?如果是你身上的,我是很有興趣知道的嘛!”說着,眼神又是一陣亂瞟。
他這話一說完,場上一直默不作聲的毒鬼、火鬼二人居然也跟着吃吃地笑了起來。
屍鬼女絲毫不見在意,反而款款走向杜爲民的桌前,在他面前俯下身去。
杜爲民眼前白花花的一晃,頓時心神盪漾,只聽耳邊細語膩聲道:“杜先生,這個秘密說出恐怕會嚇你一跳哦……”
“你儘管說,你儘管說!”杜爲民嚥着口水道。
“呵呵呵……你馬上就要死了。”屍鬼女的聲音柔膩如常,但又讓人聽得冰冷無比。
杜爲民尚不自知,等到他反應過來,只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你說什麼?”突然感覺耳邊風聲一動,擡頭看時,屍鬼女人已站在門邊,帶着陰冷的笑意看着自己。
他驚得目瞪口呆,一時間六神無主。
“這間房子裡的人統統殺掉!”屍鬼女拋下一句格殺令,身後二人頓時暴起,一人一邊衝向桌後的待宰之人。
火鬼一掌拍碎他腦袋,毒鬼一爪穿透他胸口,杜爲民哼都來不及哼一聲,眨眼間就已斃命。
屍鬼女轉身出門,身後傳來毒鬼肆意的笑聲:“這種狗官,我把他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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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穆一覺醒來,天已大亮。
他睡時夢見自己雙臂被千萬只螞蟻啃噬,麻癢無比,難受得幾次想要運勁崩斷自己的雙手,卻又屢屢被一股純厚的勁力壓制,終於在幾番死去活來中不省人事。
此時一醒,他立刻向自己手上看去,只見兩隻胳膊腫得不成樣子,淤黑的顏色就像一對燒焦了的豬蹄。他試着動一動手,驚喜地發現已經能夠活動,雖然還不太靈便,疼痛也時不時傳來,但總強過掛在肩上毫無用處的一對擺設。
他嘿嘿一笑,饒有興致地打量了一會兒自己這對有趣的豬手,隨即翻身下牀。
小屋裡除了江旭還躺在另一個角落,四處空無一人,但林穆剛一發出動靜,門外立刻轉進一個人來。
林穆一看,原來是那個奇怪的道士,便鞠躬道:“道長前輩,你早!”
道士隨意“嗯”了一聲,順手在門邊取了一樣東西,又要轉身出去,林穆急忙跟上。
“道長前輩,我華叔呢?”林穆對華臻的稱呼顯得很是親暱,卻引來道士的不悅。
“什麼我叔、你叔的,沒有規矩。你師傅沒教你,口提長輩,須用敬稱嗎?”道士繃着臉教訓道。
“啊,晚輩知錯。”林穆不敢惹惱這個脾氣古怪的長輩,認錯後再問道:“那……華老前輩呢?”他是真的沒師傅教,不知道該如何敬稱,只好就着意思胡亂一說,但話剛出口立刻又後悔,他在前輩上面加個“老”字,聽起來輩分好像要比稱呼道士時大上一點,不知道會不會刺到他的耳朵?
華臻和道士兩人性情大不相同,一個口無遮攔,一個不苟言笑,但脾氣都是一樣的古怪,也真難爲他們聚在一起,可謂是冤家路窄。林穆無奈自己何爲偏偏兩個都能碰上,一個華叔已經夠他受的了,現在又來一個冷麪道長,今後不管得罪了哪個,恐怕都沒有好果子吃。
“這兩個老傢伙一見面就沒好話,平時肯定是喜歡互相擡槓,抓住一點小把柄都不會放過,我還是小心點好,別說錯什麼話了……”林穆閃過一個念頭,覺得自己伴君如伴虎。
“唉,難道是我天生命不好?”他又在心裡嘆道。
忽然感覺臉上被人冷冷地一瞥,林穆趕緊收神,等着道士開訓。
那道士眼中盡是一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神情,口中說道:“朽木不可雕也。”便懶得再說。
林穆只好硬着頭皮再問:“請問道長前輩,華……前輩去了哪裡?我的手……”
“他和啞阿福到林子裡找藥去了,你稍安勿躁。你的手原本斷了筋脈,昨晚上那個老庸醫已經幫你接好,等他回來,再用仙醫術替你固本回元,不出兩日即可痊癒。”道士這回的語氣還算和藹。
聽到這麼一說,林穆徹底放心,不知怎麼的,他對這位前輩的話很是相信,甚至還要多過相信華臻——雖然他有點不習慣道士遣詞用句的方式,就好像是一個剛從土裡挖出來的古董。
“華叔說話老愛開玩笑捉弄人,十句話有八句話是假的。不過嘛,我還是比較喜歡和他呆在一起,起碼他沒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規矩好講。”林穆又在心裡自我平衡了一下。
道士說完了話,立刻又要走開,林穆覺得總有一個問題在腦中縈繞不去,剛纔一時想不起來,此刻終於靈光一閃。
“對了,到現在還沒有請教前輩的高姓大名呢。”林穆拿出十分恭敬道,認爲這回應該不出上面差錯纔對,見面互報姓名,這是基本的禮節嘛。
不料道士仍挑刺道:“長輩名諱晚輩本來就不該多問,不過看你已經無可救藥,我也懶得跟你一般見識。”
“唉,錯的不是我多嘴來問,錯的是我不該生出來。”林穆開始自暴自棄。
“貧道乃遁甲宗門下,法號破戒道人,俗號姓易名千山。”道士終於報出自己的名諱。
“奇門遁甲……易千山?聽起來好有氣魄的一個名字!”林穆暗自讚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