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鬥魂錄
往下的路,卻是明白得多了。
根據江旭的推測,小八門陣有六十四種變化,每一輪變化裡有八個門,所以要走完整個法陣,需經過八輪選擇,即是說需要連過八道生門才能出陣。
如今已過了一個,前方還有七次。
兩人摸着了八門顛倒的訣竅,找起路來方便了許多,速度起碼快了一倍不止。但也因爲結界禁制的原因,每一道走過的門都會被封死,所以一過出口,就要通過另一道門進入下一輪排列八門的區域,再選生門進入。
於是走一道隔一道,等於走了十二道門才把前面六道生門走完,幸好兩人已經能夠判斷出正確的位置,儘量由吉門來過渡,不得已時才走中平門,免去了許多麻煩。
話雖如此,可是連生門都有強悍的符兵作爲擋路的門神,其他的怎麼少得了艱難險阻?只是危險程度不如凶門而已。
六道過渡的門裡機關陷阱各有千秋,什麼滾石落木、沼澤岩漿等稀奇古怪的玩意統統來了一遍,令兩人大開眼界,一時間也猜不透易千山到底有多大的神通,能夠在一夜之間就弄來了這些東西。
不過這些死物,對於林穆來說也只是活動一下筋骨罷了,一點也提不起興趣。
真正讓他興奮的,是那六道生門裡守在最後的符兵陣。
每一道生門裡的符兵俑,數量都比前一道多出兩個來,一次兩個,六次就是十二個,到了第六次,林穆竟要一人面對二十個符兵俑,整條穀道都成了他激斗的戰場。
連闖六關下來,林穆憑一人之力,一共解決了九十個,再加上最早的八個,足足九十八個符兵俑,差一點就要滿百!
走進最後一輪選擇入口的地方,林穆已累得一動都不想再動了。
忽略掉過渡的六道門不算,六道生門裡的符兵陣,正如易千山在陣外所說,確實一個比一個難纏。符兵俑的數量多一點,戰鬥時的變數就翻一番,所以林穆魂力的消耗一次比一次大,最後不得已還使出兩次真武絕技,把全身的魂力耗了個精光。
此時林穆體內魂力細如遊絲,勉強支撐着身體,他擔心元魂被魂器反噬,便退出了附魂狀態。沒有魂器附體,元魂便停止釋放魂力,縱然補充再多的靈氣進去也不頂事。鬥魂術和其他的修煉功法大不相同,就拿煉氣來說,吸取的天地靈氣存入丹田氣海,可以用來強化軀體,補充活力;而鬥魂術功法吸取的靈氣直達靈臺元境,用來淬鍊元魂,不作用於身體,如果不通過另外的方式來修煉肉身,即使元魂再強,肉身也依然和常人無異。
所以魂修一脈的修士,肉身往往不如武修、氣修等類的強悍,這也是鬥魂術的另一大缺陷所在。
當初林穆和魔化後的獠牙戰鬥時,就已經發覺這個問題,畢竟他所持魂器中的武道真修技法,本身就是靠強橫的肉身爲基礎來發揮的,要是附在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身上,就算他元魂修爲夠高,能領悟出全部的技法,也照樣發揮不了十成的功力。
能否領悟魂器中的技法,要受元魂修爲程度的影響,而能否將這些技法的威力完全發揮,似乎也和**的強度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即使華臻聲稱鬥魂術如何了得,林穆心中也始終存有這樣的疑慮,只是暫時不說破罷了。
除非,他能得到一件和現在這個不一樣的魂器,裡面蘊含的不是如武道真修這種類型的技能。
有沒有一種功法,即使不用強煉肉身,也可以發出驚人的威力?那會是什麼?
以接觸過的寥寥無幾的修行者來看,如銀月、獠牙、毒火二鬼等人,所用的功法似乎都是煉氣的類型,除了易千山的奇門遁甲術有些不同以外,林穆還沒有見過其他類似的,所以他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哪些修煉法門可以做到不煉肉身也照樣戰力不俗。
他只知道,如果不盡快找到強化肉身的方法,這麼修煉下去,恐怕面對狂武癡剩下的那大半功力,他也只能望洋興嘆了。
此時的林穆便如普通人一樣,體力嚴重透支,虛脫感涌了上來。
前方還剩最後一道生門,勝利遙遙在望,他卻沒有力氣再走出一步。
隨便找了個地方,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也顧不上那透骨的寒意,只想大睡一場,又怕一睡過去,再也醒不過來。
“先停一停吧,我走不動了……”林穆有氣無力道。
江旭在他身邊坐下,也顯得疲憊至極,但一路過來只是旁觀,不用出力,想必起來要好得多,不像林穆這樣一旦散了魂力便要死要活。
之前還生龍活虎的一個人,怎麼一瞬間就變得像被抽了筋似的?江旭捉摸不透。
“你怎麼了?”江旭問道。
林穆連說話都覺得費勁,也沒有心思去解釋那麼多,只簡略地道:“我的元氣消耗太多,恢復需要時間。”
江旭呆呆地應了一聲,有些手足無措,他想幫忙做點什麼,但什麼也幫不了。
“好餓啊……”昏昏沉沉中,林穆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長久時間沒有進食,之前都靠魂力支撐,如今魂力、體力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由得他不喊餓。若是可以運行心法,吸取一點天地靈氣補充元魂,再附入魂器,以魂力來抵消肌體的消耗,倒也不失爲一個好方法,只是他連坐起來都辦不到,如何又能擺出運功所需的“五心向天”姿勢?
人生在世,以食爲天,但凡是人,都要吃喝,除非已經練到了吞雲吐霧、吃風喝煙的神仙境界。論修爲,林穆不過才區區後天境後期,再不吃不喝,怕是真的離死不遠。
飢餓感猶如火燒一般在腹中翻滾,似乎要吞噬他的身軀,但手腳之處卻麻木得連一點感覺都沒有。
“堂堂一個宗派掌門,居然要餓死在試煉的路上,說出去,又要讓修行界對鬥魂宗笑掉大牙……”迷糊中,林穆只覺得又是淒涼,又是好笑。
“小穆……”江旭在一旁輕輕喚道。
聽見在叫自己,林穆努力地撐開了眼皮,一副面色尷尬的臉出現在眼前。
“我這裡……”江旭欲言又止,把頭低了低。
林穆順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赫然看見江旭的手中捧着兩個白花花的東西,眸子中頓時爆燃起兩團飢渴的火焰。
“包……包……包子!”
不知哪裡迸出來的力氣,使得林穆發瘋似的一把奪過江旭手裡的包子,閉起眼睛一口咬了下去。
“啊……”
如同啃到一塊磚頭,牙齒差點都給崩掉,林穆捂着門牙,欲哭無淚。
這兩個看起來鬆軟噴香,可口無比的包子,其實早已凍成了兩團冰疙瘩。
“讓我來吧。”江旭嘆了口氣,緩緩伸過手去把包子取了回來,十分費力地把包子掰下一下塊,送進林穆嘴裡。
一嚼之下,“喀啦啦”的一陣脆響,好似嚼了一口的冰塊。
雖然味同嚼蠟,但聊勝於無,林穆和着唾液,乾巴巴地嚥了下去。
就這麼一小塊、一小塊地慢慢吃着,等到吃光了一個,又休息了好一會兒,林穆終於有點力氣說話了。
“你怎麼會帶了包子在身上?”林穆好奇問道。
江旭耳根微微一紅,支吾着道:“我……我……對不起你!”
“哪裡對不起了?”林穆不解。
江旭咬咬牙,鼓起勇氣,把這兩個包子的來歷道了出來。
原來入陣試煉前的那一小段時間,華臻悄悄地找到江旭,要他做一些必須的準備。江旭也不知道應該準備些什麼,卻見華臻一臉神秘地說道:帶上包子。
江旭也不明就裡,還以爲華臻要他帶上包子去給沒吃過飯的易千山。
“這難道是在暗示我去給易前輩送殷勤?”江旭胡亂猜測一番,自己也覺得不靠譜,在他心裡,易千山神人一般的形象,哪會爲了幾個包子就網開一面?
當下躊躇不決,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到臨走時乾脆隨手抓了兩個,兩邊兜裡一邊塞一個,便跟着林穆他們出門去了。
這些情節,卻是林穆一點都不知道的。
等到進了試煉法陣,闖過了數關,累得筋疲力盡以後,江旭這才明白華臻當時的叮囑大有深意。
征途漫漫,不知何處盡頭,身上不備點乾糧,怎麼能捱到最後?
江旭只恨自己不聽前輩所勸,才帶了兩個。
一路上,這兩個包子被風吹過、被水泡過、被火烤過,仍然緊緊地塞在江旭兜裡,江旭都捨不得拿出來舔一舔。
直到出了開門,回到法陣的中央起點,江旭以爲自己找到出陣的方法,便想勸走林穆,打算一個人獨闖。其中一個原因,是他突然生了私心,不願拿出來與人分享。在他看來,畢竟也不知道前方還有多遠才能到達,自己能夠多吃一口便是一口。再到後來,發現單憑自己的能力,闖關無異於送死,便打消了支走林穆的念頭,但這兩個包子卻遲遲不肯拿出來。一是覺得林穆有神力相助,從頭到尾都不顯出一絲疲態,似乎不吃不喝應該也沒關係;二是覺得自己如果拿了,豈不是暴露了自己那小小的齷齪?顧及面子問題,他也沒有動手。
但此時林穆突然毫無徵兆地力竭倒地,着實把江旭嚇得不輕。如果再不來點吃的,恐怕真的要出人命,江旭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同伴餓死在門檻上,私慾、面子之類無用的東西便拋在腦後,果斷地掏出了救命的乾糧。
陣外觀察的華臻、易千山二人也把這一切看在眼裡。
華臻早就知道有此事,不說話,只是冷笑連連。
而易千山以此試煉來考覈這個想要拜入自己門下的年輕人,未曾料到背後還有這麼一出,看到此情此景,不禁眉頭一皺,對江旭的人品產生了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