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鬥魂錄
林穆把鐵指環仔細觀摩了一陣,隨即戴到了中指上,發現大小正好合適,簡直就是爲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樣。只是戴上之後,並沒用感到有任何的異樣,他原以爲這會是一件了不起的法寶,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件普普通通的掌門信物罷了。
雖然如此,單是一個門派之主的位置,也足以讓他興奮難抑。他摩挲着指環,滿懷希望地問道:“我當了掌門以後要做些什麼呢?”
華臻笑吟吟地道:“什麼也不用做,好好修煉就是了。”
“啊?”林穆有些失望,忙道:“沒有什麼特別緊迫、特別艱鉅又偉大的使命要我挺身而出麼?”
“沒有。”華臻擊碎林穆的幻想。
林穆無望道:“這個沒有……那有沒有什麼門人弟子啊,門派總部之類的要開始組織修建?”
“也沒有。”華臻懶懶地道。
林穆絕望道:“那除了一個掌門的名號,我還有什麼?”
“你什麼都沒有,你就是一光頭司令!”華臻開始不耐煩道:“你就給我好好修煉,別老想那些有的沒的!”
“哦……”林穆此時徹底絕望,也無話可說了。
兩人做這一番交談,不覺時間已慢慢流逝。華臻看了看天色,回身道:“不早了,回去吧,呆會兒還要去看你朋友的入門考試。”
林穆應了一聲,一老一少便伴着漸起的山風,照原路下山去了。
回到小屋中一看,啞老頭早已備好了一席豐盛的酒菜,江旭也在桌前等兩人回來,只是易千山仍不見蹤影。
華臻也不多等候,下令衆人開吃。林穆今天心情不錯,胃口大開,風捲殘雲般一頓猛掃,大半飯菜都被他收入胃中。只有江旭顯得心事重重,隨便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阿旭,你怎麼不多吃點?呆會兒考試可沒力氣。”林穆啃着雞大腿道。
“我還是不吃了,不知道試煉是什麼內容,如果是要消耗體力的話,吃得太飽反而行動不方便。”江旭語氣平淡,但也恢復了不少人氣,不像之前那樣冷冰冰的聽着難受。
華臻啜了一口酒,似笑非笑道:“還是吃飽點好,不然就怕以後沒得吃了。”
江旭聽了一愣,手指微微彈了一下,在他理解看來,華臻這話的意思自然是說這趟試煉將會非常兇險,保不準還要有性命之憂。
林穆皺眉道:“華叔,你別嚇人行不行?試都還沒開始試呢,說這種喪氣話幹嘛?”
華臻笑道:“不要想得太簡單哦,臭牛鼻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等你們看見就知道了。”
江旭點頭道:“多謝華前輩提醒,我會小心的。”
幾人吃完了晚飯,又等華臻磨磨蹭蹭了一陣子,終於到了約定的時間。華臻留下啞老頭看門,帶着兩個小的往小樹林去了。
轉過幾道岔口,出了林子,一個小山谷赫然出現在眼前,谷口鬱鬱蔥蔥,一派枝繁葉茂的景象,不像是深秋時節的模樣,倒也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樣子。只是朝山谷內看去,一片黑咕隆咚,似乎連月光都照不進去,時不時又有幾陣猛烈的山風從裡面灌出來,讓人心底有些發毛。
易千山此時就揹着手,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谷外,山風起處,衣袍紛飛,好似世外高人。
華臻走上前道:“臭牛鼻,大半夜的在這裡裝什麼酷呢?也不怕嚇到鬼!”
易千山見衆人到來,眼皮也不擡一下,冷冷便道:“廢話少說,既然來了,那就開始吧。”
兩個小的依次行過禮,林穆代江旭問道:“破戒前輩,今晚出的什麼題目?”
在林穆抱拳作揖時,易千山瞥見他手上的指環,神情微微一動,意味深長了看了華臻幾眼,終究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道:“題目很簡單,從這裡進去,再從另一邊出來,便可算過關。”說着一指面前的山谷。
“就這樣而已?沒有其他要求了?”林穆、江旭都頗爲驚奇,費心等待了這麼久,居然就只有這一個看似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事情。
“沒有了。”易千山言簡意賅,說完立刻收聲。
“看來是要考驗我的膽量。”江旭望着陰森森的山谷,心中做出猜測。他上前跨出一步,對易千山躬身道:“師傅,那我去了。”
易千山看也不看他一眼,不帶感情道:“等你能活着出了這山谷,再來叫我師傅。”
林穆吃了一驚,忙問道:“裡面該不會放了什麼毒蛇猛獸吧?”
易千山冷冷一哼,語氣中盡是鄙夷:“這種小兒科的手段,豈是我遁甲宗所屑?貧道這一身奇門遁甲的技藝決不輕易外傳,想要跟貧道學本領,又豈能不過幾道難關?只放些小貓小狗進去,未免也太便宜他了吧?”
江旭的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他知道這場試煉絕不會像自己想的那樣簡單了。
“那裡面有什麼?”林穆趕緊又問,他心裡也沒底,只能多套些情報。
易千山道:“奇門遁甲之術,所擅之爲陰陽卜算、符籙陣法,古時征戰殺伐,有通曉陰陽玄學的高人做將領、軍士,多以奇門遁甲來排兵佈陣,常常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夠陷敵於絕境,殺人如剪草,乃是極爲高明的手段,其中又以陣法最爲玄妙。”
江旭聽得背上冷汗涔涔直冒,當易千山說到“陣法”兩字,他腦中“嗡”的一聲響,頓時萬念俱灰。
“陣法……我對奇門遁甲一無所知,這樣的難題,我還能解得了麼?”他心裡感到一陣絕望。
林穆的神色也凝重起來,一字一頓道:“前輩……在裡面……布了陣?!”
易千山嗔道:“大驚小怪,不過一道小八門陣而已。”
“八門陣又是什麼陣法?”林穆撇開其他話,直奔主題道。
“顧名思義,八門陣即由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所組成,其中開、休、生爲三個吉門,死、驚、傷爲三個凶門,其餘爲中平門。八門之中,只有一道生門可以出陣,其他各門相互連通,形成一個環形迷宮。若是佈下完整大陣,可以由八生出數千萬種變化,困住千軍萬馬也如同兒戲。”易千山侃侃而道,說起自己的看家本領來,他神色上也頗爲得意。
林穆雖然聽得一知半解,但終歸明白了這道陣法是一個十分厲害的所在,光是數千萬種變化就能把人嚇到腳軟,更別說八門之後隱藏的吉凶了。
“這樣的話,阿旭不是要困死在裡面了?”林穆心悸道。
“你沒聽貧道說嗎?這是一道小八門陣,自然沒有那麼多變數,只能生出八八六十四種變化,只要辨認好八門對應的九宮方位,找對了路想走出來也並非不可。”易千山不悅道。
林穆感到十分無力,他看了看江旭的反應,更好不到哪去,似乎都已經麻木了。
“六十四種……那也很多啊……一個個試的話,估計也要走一晚上吧……”林穆嘆氣道。
“恐怕沒那麼多次機會可試吧?”易千山突然冷笑道。
“我又說錯什麼了?”林穆不解道。
“小八門陣雖說變化不多,但你須得記住貧道說過,生門只有一道,要找對了路才行!而且每道門一旦進了,就只可前進,不可回頭。若是像你這般只會一味亂闖,撞上了凶門,還想有命來試上一晚?”易千山道。
“什麼?!”林穆大驚道:“前輩,你布這個試煉陣,難道還要殺傷人命嗎?!”
易千山雙目微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說道:“怎麼,難不成你以爲貧道的入門試煉,只是走走迷宮而已麼?”
林穆心頭一震,暗道:“不好,阿旭對奇門遁甲一竅不通,身上又沒有功力,怎麼能走得出陣來?搞不好一進去就誤入歧途,那可要糟糕了!”
易千山轉向江旭道:“怎麼樣,你還想拜師嗎?”
江旭呆呆地站了一會,眼神突然一狠,臉上卻仍是麻木的表情,低聲說道:“我反正也已經是半個死人,既然前輩看得起,肯給我這次機會,那我沒有不去試一試的道理,就是在裡面死了殘了,也絕對沒有怨言,總好過跟個廢物一樣地活下去。”
易千山點頭道:“好!有骨氣,那就請吧!”
“是,前輩……”江旭與林穆對視一眼,咬咬牙就要朝谷裡走。
“且慢!”易千山卻又叫住他,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遞過去,“你拿好了,算是貧道可憐你,額外相贈,要判定方位,此物大有用處。”
林穆看了一眼,那東西他也曾經在電視上見過,認得是一個羅盤,不過也不知道如何使用。
他心裡正犯嘀咕,又聽到易千山道:“上面刻有後天八卦的九宮方位圖,除中宮外,每宮對應一門。貧道就教你這麼多,至於走得對不對,你好自爲之罷!”
江旭趕緊恭敬地接了羅盤,也敢不多問,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兜裡,這才轉身進了山谷,林穆還來不及叫他,轉瞬間身影便隱入了一片茫茫黑暗之中。
自從來到這裡,只說了一句話便自顧旁聽的華臻此時終於開口道:“臭牛鼻啊臭牛鼻,你要是真不想教也就算了,幹嘛要用這種方式把人家送上絕路?一個沒有半點根基的年輕人進了你的陣裡,我看是凶多吉少嘍!”
易千山冷冷瞥了一眼,說道:“貧道用得着你來管?他若是不死,便說明有些本事,夠資格來做我徒弟;若是死了,只能說他運氣太差,活着尚且受累,又何必癡心妄想來拜我爲師?”
話音剛落,突然就聽林穆沉聲道:“不行,我也得進去看看。”
“你也想拜貧道爲師嗎?”易千山冷哼一聲,說道:“那也未嘗不可,但貧道只收一個,誰能活着出來,誰就做我徒弟。如何?你想試上一試?”
“不不不,晚輩沒有這個意思。”林穆忙道。
“那你是什麼意思,來消遣貧道嗎?”易千山道。
“這……”林穆一時答不上來,他只是想進去幫助江旭,並不是要拜師,如果易千山非要這樣不可,似乎有些強人所難。
“我說,你想得也太美了一點吧?”華臻站出來道:“你明知臭小子進去以後勝算會更大,想這樣騙他上當做你徒弟,哈哈,真是沒羞沒臊啊!”
易千山也冷笑道:“哼哼,好材不取,豈有此理!你教得,貧道就教不得?這個頑徒雖然和你一樣品性不好,但練功的資質卻比那個姓江的小子強上一千倍,我不想教,那真是沒有天理了!”
華臻道:“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也不仔細瞧瞧他手上的戒指,堂堂一個宗派掌門,還能給你做徒弟?”
林穆心裡咯噔一下,心道:“對啊,我怎麼忘了自己還有這麼一個身份!”
他口中忙說道:“不錯,晚輩已經拜入了鬥魂宗門下,還繼承了上代掌門的衣鉢,做了第三十七掌門,如果還改投其他門派,那是欺師滅祖、玷污門楣的行爲,晚輩實在不敢這麼做啊!”
看林穆說得字字情真,句句意切,易千山也不好再強求,只得背過身去,漠然道:“拜不拜由你,總之貧道這門試煉法陣,去者只有兩種選擇,要麼身死,要麼爲徒。你想救你朋友?哼哼,看着辦吧!”
林穆心裡焦急,距江旭入陣已經過了不少時間,自己再不進去的話,恐怕就來不及了,但眼前又是兩難抉擇,恨得他心裡直想罵娘。
不料華臻突然發話道:“臭牛鼻子,你這招確實夠狠,不過我華某人偏偏就有辦法解你的題,想要做到兩全其美,又有什麼難的?”
林穆、易千山兩人一聽,同時望向華臻,想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詭計。
“臭小子,現在你就以鬥魂宗弟子的身份,向臭道士發出挑戰,破他的狗屁陣法!”華臻斷然道。
林穆恍然大悟,這傢伙果然是老謀深算啊,如此輕易就化解了尷尬,這樣一來,就算他幫江旭破了陣,也不會被逼作徒弟,而且還贏了易千山一次,真是一舉兩得。
“弟子?不是鼎鼎大名的掌門嗎?”易千山冷笑道。
“他是掌門,你又不是,這樣來向你挑戰,豈不是自掉身價?逼不得已,只好屈尊一下了。”華臻說着,對林穆招手道:“把你戒指給我,我先替你當一會兒掌門。”
林穆也不抗拒,真的把鐵指環交給了華臻。對他來說,這東西本來就是放在華臻身上的,現在不過是還回去而已,反正就是個光頭司令的名頭,也不可惜。
華臻帶上戒指,立刻下令道:“林穆聽命,老夫令你去破了這賊道士的陣法,爲我鬥魂宗揚眉吐氣!”
林穆聽華臻話中依舊無禮,也不敢答應得太過張揚,只是低低了應了聲:“遵命。”
“臭牛鼻,敢不敢接下這道戰書?”華臻一臉的笑意盎然。
“哼哼,有何不敢?”易千山道:“到時候只怕你有去無回,把小命搭在裡面,可別怪貧道!”
“破戒前輩,你答應讓我進去了?”林穆問道。
“你一心要去送死,貧道順天承命,何苦還要攔你?”易千山說完,竟向後一退,自動讓出道路。
華臻忽然站出來道:“我送你一句話,當做是送行吧。你聽好了——陰陽合有序,妙法轉乾坤,生死無殊同,萬象自歸真!”
林穆得了首肯,也不願多待下去,只聽了半句便不耐煩道道:“哎呀,華叔,我又不是真的去送死,你說的什麼生啊死的,跟要超度我似的,真晦氣,這些東西還是留到以後真的死了再說吧!”說着即刻腳下一蹬,閃身進了谷口。
“小王八蛋,你不用心記,倒黴了那是你自己的事,就當老子提前給你念悼詞了!”華臻在身後怒罵道。
林穆聽後也沒太放在心上,只當他是在鞭策自己,匆匆應了一聲,腳下越來越快,不多時,身後聲音消失不見,周遭已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