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天鬥魂錄
林穆睡了一天一夜,隔日醒來,屋外天光大亮,已到了正午時分。他發現自己還泡在藥桶之中,水中的藥力已被他完全吸收,此時雖然是隆冬時節,但他一點也不覺得寒冷,體內反而生出一股股暖流,自動抵禦着外界寒氣的侵襲。
他試着將勁氣一震,桶中便被激得水花飛濺,好似一條大魚在裡面翻騰。
一天一夜之間,本來還精疲力竭的身體就恢復了活力,可見這桶藥湯的效力,華臻果然不愧是妙手仙醫,所調製的藥水簡直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得知自己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滿身魂力也在不知不覺中充沛起來,林穆心中暗喜,輕輕一躍,從桶裡跳了出來。
他也不避嫌,只貼着一條溼漉漉的短褲就跑到牀邊,去看華臻以仙醫手爲江旭療傷。
華臻看他光溜溜地過來,頓時眉頭一皺,斥道:“你把衣服穿上不行嗎?沒羞沒臊!”
林穆“嘿嘿”笑道:“這樣涼快!”
在這個半大老頭面前,林穆感覺自己可以全然沒有戒備,以天真的姿態肆意調皮。一系列事情經歷過來,他心裡已經對華臻產生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親近。
華臻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繼續專心致志地治療。
江旭平躺在牀上,大汗淋漓,華臻伸出一掌印在他的裸露的胸口,只見掌上流轉着一道清光,掌緣處一陣陣地冒出淡淡蒸汽,似乎是由江旭的汗水所化,又好像是從華臻的掌上冒出來似的。
林穆還是頭一回看到華臻用“大妙仙醫手”替人治傷,只覺得新奇不已,就停在旁邊津津有味地看着。
沒看多久,卻聽見屋外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他不用去看,也能分辨出這人的修爲有極高的造詣,這也只是平常走路,如果運上真氣,行動起來恐怕就會像飄絮一樣悄無聲息。
不必多想,肯定是冷麪道長易千山來了。
林穆心裡一陣發窘,他敢在華臻面前肆意妄爲,但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對着易千山造次。此時他幾乎赤身**,要是被易千山看到這副模樣,沒準要被罵個狗血淋頭。
可是忘乎所以地睡了一大覺以後,他一時間又記不起自己除下的衣物扔到哪裡去了。而且那一身衣服破得不成樣子,穿也穿不起來,早被那個啞老伯拿去廢物利用了吧。
情急之下,林穆不得已又跳回了藥桶之中,裝作閉目養神。
屁股剛一坐穩,易千山一腳就跨進了屋裡,冷冷的目光在林穆身上掃了一遍,一言不發地朝華臻走去。
此時華臻正好收功,他口中呼出一條長長的白練,面色潮紅,看起來也費了不少真氣。
“傷治好了嗎?”易千山也不囉嗦,開口就問。
“這還用問?”華臻不屑道:“老子耗了一天來癒合他那幾根肋骨,小身板現在硬邦邦的,還能有什麼問題?就是元氣差點,需要好好休養一段時間。”
易千山卻搖頭道:“留在此地要養不出個鳥來,讓貧道帶他回去再慢慢調養身心。”
林穆一聽,立刻睜開眼道:“前輩,你要帶他走?那你是已經收他做徒弟了嗎?”
易千山轉頭瞥了一眼,雖不說話,但表情也透露出幾分信息。
倒是華臻接過話道:“正式拜師還沒有,不過這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了?早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啦!”話中信心滿滿。
林穆喜道:“那就好,那就好!”
“等他醒了就行拜師之禮,貧道另有要事,今晚便走。”易千山拋下話來,轉身又走了。
林穆有些莫名其妙,這老道士來了又走,似乎只爲看一看江旭,停留不過一兩分鐘。說起來,林穆看見他的時間也絕對不超過半個小時,行蹤神神秘秘的,讓人摸不着頭腦。
無奈地看向華臻,聽對方道:“別去管他,這小鬼下午就醒,到時候只管拜師吧!”
林穆爲難道:“華叔,我沒衣服穿,怎麼辦?”
華臻笑道:“我已經吩咐阿福下山去買了,不知道這老傢伙怎麼去了一天一夜都不回來,看來你還得在裡面多泡泡。”
說完,他便起身走了,說要去找易千山商量些事情,把兩個小的丟在屋裡自生自滅。
林穆泡在水裡,身上雖然不冷,心裡卻一陣陣發涼。
“唉,世態炎涼啊……”
在桶裡呆了一會兒,肚子餓得呱呱直叫,他只好爬出來,自個兒去竈旁生火做飯。
卻不知爲什麼,鼻涕居然也淌了下來。
畢竟平時自己也少有動手做飯,這回也花了不少時間,拖着兩股亮晶晶的鼻涕,林穆終於把簡單的飯菜擺弄完畢,連身上的短褲都晾乾了。
胡亂吃過午飯,填飽肚子以後,這才見啞老頭阿福帶着兩套衣物,慢悠悠地從山外回來了。
穿上一看,雖然土裡土氣的,但也聊勝於無,至少能夠遮羞,也不去管它時髦不時髦,況且衣着這種東西,再光鮮亮麗也是身外之物。
就拿道士易千山來說話,他的一身打扮,說實話,這外面那個浮華的世界裡也是令人不敢恭維,但如果他隨便顯露幾手,肯定要被驚爲天人。
凡俗的世界尚且如此,在以實力爲尊的修行界裡就更不用提,林穆已經認識到,今後想要有立足之地,惟有提高修爲境界纔是根本。
一晃又到了傍晚,等到江旭好不容易起了身,又好不容易等來了神出鬼沒的易千山,這拜師儀式纔算是正式開始。
不料過程極爲簡單,易千山省去各種繁文縟節,只要江旭磕過頭,敬上一杯茶水以後便正式認了他這個徒弟,這讓一直以爲老道士死板的林穆有些傻眼。
“怎麼比我的還隨便啊?”林穆悄悄向華臻說道。
“你拜的是死人,他拜的是活人,怎麼能一樣呢?”華臻笑道:“況且你們的性質也有些不一樣。”
“性質有什麼不一樣?”林穆疑惑道。
華臻解釋道:“你拜了師,而且又當掌門,那就名副其實的鬥魂宗正式弟子。但你朋友這個可不一樣,臭牛鼻雖然答應收徒,但不願收內門弟子,也就是說收的人不能和他一樣當道士,只能算是俗家外門,所以在剛纔行禮上就不像真的要做道士那樣複雜。”
“而且還有一個情況,臭牛鼻也不能收人做內門弟子,至於原因嘛,現在不是方便說的時候。”華臻努力將聲音壓得極低,狡黠的眼神不時地瞟向易千山,看來真對方的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林穆卻不在意這些,只關心朋友今後學藝的問題,忙問道:“那外門弟子能學到遁甲宗的真本領嗎?”
華臻聳聳肩,說道:“那就得看臭牛鼻的心情了,他要是高興,教些五雷咒法、七殺大陣之類的絕招也不在話下,要是不高興,只教些占卜算卦的江湖伎倆,隨便打發一下也是極有可能。”
林穆頓時一怔,心中惴惴,暗想道:“這個風險可真是大了點,萬一老道士不喜歡阿旭,不肯教真的本事,那我們的辛苦不是白費了?”
拜過師後,易千山卻送了一道赦符給江旭作爲入門禮,名曰“青木符”。
說是赦符,其實又是一件不錯的法寶,需要用符咒之法來催動,卻是一個防身利器,必要時也可以祭出傷人。
易千山走到屋外,在衆人面前演示一番,只見他念動咒語,將青木符隨手一拋,那片竹製的薄薄赦符立即凝起天地五行中乙木之精華,瞬間化成一道巨大的木牆,在空中溜溜地轉個不停,周身環繞着一股股淡青色的靈氣。
江旭看得滿心激動,這是他擁有的第一件法寶,又是師傅所贈,自然喜愛得無以復加。
華臻卻在一旁褻笑道:“瞧他那點出息,這塊破竹片不過是臭牛鼻花了三個月時間就祭煉出來的凡品,威力馬馬虎虎。這雛兒還以爲是什麼好玩意,真是太好騙了。”
江旭對這番風言風語聽而不聞,只顧癡癡地看這半空中的法寶,眼中放出極度渴望的熾熱光芒。
只是正在操控赦符的道人聽了,臉上立刻一沉,隨着他手中法印一指,那道巨大木牆忽地橫擺過來,擦着華臻頭皮呼嘯而過,遠遠地飛出擊在一棵海碗粗的大樹上,頓時將其攔腰砸斷!
噼啪作響聲中,那棵樹的上半截緩緩垂下地來,激起滿地塵土。
塵埃飛揚間,現出江旭那張驚訝和興奮的臉龐。
林穆見怪不怪,神情依舊淡然,但又嬉笑道:“華叔,你說這法寶威力不大,要不砸你一下試試?”
華臻翻了翻白眼道:“比起真正厲害的法寶來,這種破爛玩意算得了什麼。”
木牆一擊即回,在半空中又恢復了原形,如通靈般自動飛回了易千山手中。
“務必收好,別讓不識貨的人看了,還要妄自菲薄。”易千山冷冷說着,將青木符遞給徒弟。
江旭趕緊雙手接下,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懷裡。
到此時總算塵埃落定,他也和林穆一樣,成了一個修行者,之前失去雙親的悲痛似乎都被心中的激動沖淡了一些。
林穆看見易千山出手如此大方,覺得他並非不喜歡自己新收的這個徒弟,先前的疑慮也有所打消。
不過接下來,他和江旭兩人又要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