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是升級版的天誅軍步兵大方陣,火力輸出佔到三分之一強,再加上新型兵種擲彈兵,威力呈幾何暴漲。
藍軍則是降級版的“金軍”,雖然也來了個步騎衝陣,兩翼柺子馬,這些金軍標準戰術,但只得其形,未得其神。重騎衝陣,需要的是一往無前,悍不畏死的狠勁;輕騎飛射,則要求騎射之術達到一個相當的水準。這些,都不是一支被抓壯丁一樣組建的漢籤軍,在短時間內,所能達到的火候。
如此一來,此消彼長,強者桓強,弱者愈弱,結局,是早已註定……
主席臺上的狄烈,扭頭對身後的幾位忙碌的參謀道:“我們需要的各項數據記下來沒有?”
凌遠一邊忙着用筆在簿冊上記錄、校對,一邊快速回答:“可以了,有了飲馬灘之戰與這次演習的數據,我們對金軍的基本戰術已是心中有數,往後就可以依據這些數據,擬定最佳攻防方案。”
狄烈卻在搖頭:“才收集了兩次數據而已,還是不足。而且,演習的效果畢竟與實戰有一定差距——別的不說,至少藍軍就缺乏一種決死勇氣。有時候,這種勇氣甚至能將一場看似敗局已定的戰役,戲劇般的翻盤……另外,我們的客人顯然很困擾啊……”
的確,太行羣雄真的很不解、很困惑。這場仗是怎麼回事?眼睛見到的是火光頻閃,耳朵聽到的是轟隆爆響。然後。看似兵強馬壯的騎步大軍,就被那五十名所謂的場裁,吼叫着、揪扯着,一一罰出場。前後不到一刻鐘,這支大軍就變得稀稀拉拉的了。那一百重騎,真正能衝到紅軍陣前的,不過十之二三。再加上兩翼輕騎的拚命發射。最終造成紅軍“損傷”五、六十人的兵力,而藍軍盡沒。
“這是在搞什麼?”太行羣雄中終於有人大叫起來,“扔爆竹就能勝?遮莫是消遣俺們麼?”
就在太行羣雄大爲不滿之時。凌遠出現在觀禮臺上,神色自若,向太行羣雄環抱一禮。道:“演習結束。下面,會是一場真正的實戰,我軍將派遣一個都的兵力參戰。城主之意,是諸位當家中,哪幾位有興趣加入本軍實戰都隊中,近距離,身臨其境地切身體會一下,本軍的戰力?”
孟德與王忠植等人均是困惑,實戰?還是玩真的?這話怎麼說?
凌遠自然知道他們困惑什麼,淡然解釋道:“諸位當家想必聽過。我軍於飲馬灘全阡來犯金軍之事。當日金軍全殲,或斃或俘。所斃者,諸位當家在戰利品陳列室裡,那一串串人耳上可窺一斑;所俘者……諸位當家卻未能目睹。不過,眼下有了一個機會——我們會放出二百名俘虜。這些全是金軍的阿里喜精銳,其中不乏有昔年宋軍北征時,被對方打得一敗塗地的故遼餘孽。這些人的戰力雖不及真正的女真金兵,卻絕不在宋、夏兩國精銳之下,尤其當他們需要拚命的時候……”
孟德的眼睛倏地亮起來:“尊使之意,莫不是說……”
凌遠重重點頭:“我們會發放基本武器與馬匹給這些俘虜兵。然後,讓他們與我們一個都的士兵交戰。勝者,活命;敗者,死!當然,我不認爲他們有機會活命……”
“沒說的,俺參加!”孟德很乾脆應道。
王忠植忙勸阻道:“孟大當家,敵虜兇悍,刀槍無眼,大當家身負一寨之重責,還須謹慎。不如派遣手下強將……”
孟德卻搖晃得大腦袋,嘿嘿一笑道:“俺只想知道,若俺參加,是不是可以同樣穿上那一身裝備,並配發一根那種會噴火的鋼筒子?”
凌遠斷然道:“甲冑防具一應提供,但火槍……也就是你們說的鋼筒子,卻是不行!火槍的使用,需要一定的時間操練與射靶。現在交給你,也是不會用,反而會誤傷我軍士兵。”
“這麼麻煩?”孟德翻着大牛眼,也不知這是不是對方的託詞,但既然人家這麼說了,也不好再強求。反正,混一身那樣精良的鎧甲,過過乾癮也是不錯,當下爽快加入。
有孟德這樣想法的羣雄不在少數,紛紛報名。只是凌遠卻給出了限制,只限十人,每寨最多一人。最後參加的人選中,三大寨都有加入,分別是車轅嶺寨的大寨主孟德、白馬山寨的四頭領王友植、浮山寨的二當家劉勝。
大校場這邊人歡馬騰,熱鬧非凡,而在天樞城西北角的馬廄前,正集中着一支衣衫襤褸、神情麻木的異族軍隊。是的,他們的左衽袍服、髡髮禿頂,無一不在明示着,這是一支以契丹人爲主的軍隊。
後勤輜重營的指揮使,左開,正高高據站在一輛堆滿草料的大車上,冷冷地看着這羣俘虜。想當初,自己在籤軍營當小兵頭時,那些高高在上的女真韃子,正眼都不會瞧上自個一眼。而真正欺凌他們這些漢籤軍的,反而是這些“二狗子”。
契丹人與宋人之間,可謂是百年積怨。並且因爲相互死鬥,最終還便宜了金國。儘管兩國先後覆亡於金人之手,但兩國遺民卻決不可能攜手共擊金人。彼此之間的仇恨,亦不比金人對來得少。因此,狡猾的金人才會將契丹軍與漢籤軍全圈到一個籠子裡,讓他們相互牽制,而不擔心他們聯手反抗。
如今,苦盡甘來,也輪到我左開欺負一下你們這些女真人的鷹犬了。
“不必擔心,將你們從礦井那邊弄到這裡來,是給你們一個機會——一個絕境求生的機會!”左開姿態高昂地對着下面的契丹俘虜大叫着,這也是爲什麼會派他來做這個事的原因。天樞城的軍方高層中。能流利地說一口契丹語的,不會超過一個巴掌,左開正好是其中一個。
左開一指馬廄裡拴着的那一批挽馬,以及數十匹老邁的軍馬,振聲道:“看那邊,我給你們準備了一批馬匹,鞍旁還有弓箭。雖然這些馬匹老邁廢柴了一些。但至少衝上一陣的馬力還是有的;至於武器,五斗騎弓,正合你們用。箭矢去鏃,卻傷不了人。你們要做的,就是與我天誅軍再戰一次。怎麼樣?我知道你們上次敗得不服。想不想報仇?”
下面的俘虜沉默,好一會,纔有一個冷冷的聲音道:“我們是想報仇,但不想送死。”
左開看向那說話的人,認得這是契丹俘虜中的一名蒲輦,在這羣俘虜中,此人的軍職算是最高的了。左開頗堪玩味地一笑:“你們契丹人也是以弓馬打天下的,雖然現在不行了,但對上我們中原步兵,還是有優勢的。怎麼會是送死呢。”
那契丹蒲輦面無表情道:“就憑這些老邁的軍馬,甚至是挽馬,還有去箭鏃的弓矢,讓我們去衝擊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不是送死是什麼?你們這些南人。若要殺只管殺,想如貓戲耗子一樣虐殺我等大契丹人,卻是休想。”
那契丹蒲輦這樣一說,俘虜們頓時露出憤憤不平之色。
左開打了個哈哈:“你們有此擔心,也不稀奇。好,現在我來告訴你們規則。你們自個掂量掂量,是否划得來。首先,你們面對的對手,只有我天誅軍一個都,也就是一百人;其次,你們要做的很簡單,就是從大校場北邊跑到南邊。跑完全程,你們就贏了。而全程距離,不會超過四百步。在這死亡的四百步距離裡,你們會遭到我天誅軍百人阻擊。你們可以拚命地、不管不顧地跑,也可以用箭矢,甚至馬匹來攻擊我軍。我可以告訴你們,每一支箭的箭頭上,都塗有白灰。如果你們有誰能射中我軍士兵要害,雖然傷不了人,但中箭的士兵會被罰下場——這也就是說,你們奔跑的路上,又安全了一分。”
俘虜們開始騷動了,紛紛低語。確實,如果有這樣的條件,的確可以一搏。
契丹蒲輦目光閃動,最後問了一句:“如果,我們不幹呢?”
左開咧嘴一笑,白牙在陽光下炫了一道光:“很簡單,現在就死!”
契丹蒲輦看了看圍成一團,手持強弓勁弩、刀槍並舉,殺氣騰騰的輜重營士兵。他滿是煤灰的粗糙臉皮抽動了一下:“既然沒有選擇,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金兵,金兵,這次是真的金兵……”
這一次,觀禮臺上的宗室與圍觀的百姓終於確定,這一夥遠遠身上就發出羊羶味的、渾身邋遢卻不減兇狠之色的騎兵,是真不不能再真的金兵。
儘管之前已經宣佈了,這夥金兵是俘虜,沒體力沒武器,是一羣沒牙的老虎。但是,沒牙的老虎,也是老虎;而長角的羊卻還是羊。所以大校場周圍,還是出現了騷亂,有些人因爲害怕而離開現場,有些人則從地上撿起石塊、土坷垃什麼的,狠狠扔向那羣契丹俘兵。而契丹俘兵被扔得灰頭土臉,卻不敢還手。笑話,這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他們毫不懷疑,一旦有誰忍不住還手,說不定會被這些昔日綿羊一樣,任由他們糟踐的百姓,給活撕了。
又見金人,又是金人!
觀禮臺上的朱皇后,嘴脣緊咬,指甲幾乎陷入掌心。而她身旁,一身墨綠軍服的朱婉婷,卻在把玩着手中那把編號爲“甲字一號”的鷹嘴銃,玉容冷肅,鳳目含煞。
而嬛嬛與圓珠、珠珠、串珠及檀香等郡主宮娥們,亦是粉面煞白,嬌軀微顫。這些令人心驚肉跳的魔鬼身影,彷彿又令她們想起了當初的噩夢般的歲月……
契丹俘兵從臺下急掠而過,漸漸遠去,觀禮臺上方纔壓力一鬆。朱皇后輕輕吐出一口緊張的氣息,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朱婉婷,讚道:“妹妹倒是鎮定自若,看來,這軍訓還是挺能鍛鍊人的……”
朱婉婷雖然已自行除名皇籍,不再是慎德妃,但身爲朱皇后的堂妹這一點,卻不會改變。所以,朱皇后仍然稱其爲妹妹。
朱婉婷把鷹嘴銃還納腰間槍套,淡淡道:“沒什麼好擔心的,這些女真人的鷹犬,很快,就變成死人……死人!這一路千里,我們見得還少麼?又有何可懼?”
只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如朱婉婷那般有強烈信心。至少,混編入天誅軍百名實戰士兵中的太行諸寨頭領,心下就惴惴不安,當那如雷的蹄音轟隆傳來時,幾乎每個人都不由想起了當日欒城城下的那一幕。這些一向兇悍的巨寇,竟然股顫膽裂,渾身發僵。若不是在衆目睽睽之下,身上又有重甲傍身,只怕會有一半人掉頭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