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日,白佑彬才見到了康復“復出”的陳錦寬。
雖然時間纔過去不到三個月,但是陳錦寬像一下子老了五歲一樣,而且精神憔悴,彷彿面臨着解決不了的難題。在白佑彬的印象中,陳錦寬就是軍人的典範,在他的身上能夠找到所有軍人應該具有的優點。只是現在看來,陳錦寬也只是個軍人,只是比其他人更優秀一點,而不是完美的軍人。
“聽衛延年說,嚴國榮提交的那份評估報告是你寫的?”
“啊?”白佑彬微微一愣,趕緊說道,“也不完全是,我只是幫嚴將軍處理了一些他不太清楚的問題而已。”
“是嗎?謙虛是好品德,可謙虛過頭就不是好事了。”陳錦寬微微一笑,“那份報告我仔細看過,最重要的內容就是快速戰列艦的戰術分析。嚴國榮沒有上過戰場,甚至沒有上過快速戰列艦,以他的能力,他寫得出來?”
白佑彬搓了搓手,知道騙不過陳錦寬。
“其實,嚴國榮已經跟我說了,這份報告就是你寫的。”陳錦寬也搓了搓手,看了眼茶几上的煙盒後,目光又回到了白佑彬的身上。“另外,聽他說,你這段時間一直在忙着寫另外一份報告。”
“對。”遲疑了一下,白佑彬說道,“主要就是海軍技術裝備上的欠缺,以及我覺得海軍應該重視的一些新技術在未來海戰中可能發揮的重大作用。”
“帶來了嗎?”
猶豫了一下,白佑彬從公文包裡拿出了那份沒有完稿的報告。
戴上老光眼鏡後,陳錦寬非常仔細地閱讀了起來。
白佑彬則有點忐忑不安。他知道自己地經驗不夠豐富,而這份報告就是根據他在戰鬥中總結的經驗。以及發現的問題寫成的。也就是說。某些觀點肯定存在着缺陷與不足,甚至是完全錯誤的。
看到元帥看得那麼認真,白佑彬也有點後悔,他覺得自己在班門弄斧。
“很不錯,其中很多觀點只有你這種上過戰場,並且指揮過戰鬥的軍官才能發現。”陳錦寬摘下了眼鏡。“比如。早在十年前,我們就認識到了雷達地重要性,並且提高了相關方面地研究投入。只是。以往幾乎所有人都認爲,雷達只不過是能夠看得更遠,而且在夜間也能發現敵艦的瞭望員。很少有人將雷達與炮戰結合起來考慮。按照你的觀點,以及實際操作,雷達不但能夠發現敵人,還能指揮火炮作戰,那麼帝國海軍地戰鬥力肯定將得到大幅度的提高。當然,也如同你在這份報告中提到的,要將雷達地這一功能發揮出來,不但需要探測精度更高的雷達,還需要相應的火力指揮系統。”
聽到陳錦寬的評論。白佑彬暗暗鬆了口氣。
同時。白佑彬也意識到,雖然陳錦寬是六十多歲的老頭。但是其思想並不保守,接納新事物的能力並不比年輕軍官差。
“當然,不僅僅只有你一個人想到了這問題。你等一等。”說着,陳錦寬就起身到辦公桌上翻出了一份文件,“這份文件在我這裡放了快半年了,撰寫人就是南京電子一所的杜齊蜚,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肯定認識他。”
白佑彬立即點了點頭,他怎麼可能不認識當年的“大哥哥”呢。
這份由杜齊蜚親筆撰寫地報告提到地觀點與白佑彬的觀點很類似,即普通雷達難以指揮炮戰,海軍有必要投資開發一種專門用來指揮炮戰地雷達。當然,在很大的程度上,這是一份向海軍要科研經費的文件。
“專業詞彙太多,我根本搞不懂,但是杜齊蜚的觀點與你的觀點一樣。”陳錦寬揉了揉額頭,“當然,作爲帝國數一數二的無線電電子學專家,而且還是南京電子一所的總工程師,我們非常重視這份報告,並且在半年前就撥了一筆專項研究經費。聽嚴國榮說,杜齊蜚的研究進展比預料的還要快。如果不出所料的話,最遲今年年底,最快今年年中,我們就能拿到專門的火控雷達了。”
“這麼快?”白佑彬合上了文件。裡面那些專業素語他也看不懂。
“也不算很快,如果不是要南京電子一所儘快拿出替換電眼乙型的探測雷達,恐怕還能提前幾個月。”
白佑彬微微皺了下眉頭,聽陳錦寬的話,海軍在雷達方面的投入相當巨大。
事實也正是如此,就在白佑彬與陳錦寬談話的時候,那些返回造船廠的戰艦都在維修的時候換裝了電眼丙型雷達。與電眼乙型雷達相比,丙型不但大大提高了工作可靠性,其平均無故障工作時間提高到了十八小時(在當時,這絕對算是非常優秀的了),另外還簡化了設計,主要就是便於海軍在使用過程中自行維護與保養,比如將一些重要的,容易壞的部件都設計成標準接口,壞了之後可以非常方便的更換。另外就是增強了在惡劣天氣下的探測能力,這對實戰的意義更重大。
遺憾的是,電眼丙型雷達並沒有提高在複雜背景雜波情況下的探測能力。
“另外就是,你提到的一些新戰術也很有創意,只是……”陳錦寬微微一笑,“戰術不比技術,如果某種新的技術產品不符合實戰需要,我們最多竟起當作擺設,不會對戰艦的作戰產生多大的負面影響。相反,戰術推廣之後,就不能拋棄,所以任何新戰術在推廣之前,都需要進行檢驗,而且最好是實戰檢驗。”
白佑彬點了點頭,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比如,雷達如果壞了,還有了望員。相反,如果由雷達引導炮戰不符合實戰要求,就很難在戰鬥中改變官兵的作戰習慣,從而嚴重削弱了戰艦的戰鬥力。
“因此,我打算給你一個機會。”陳錦寬將一直拿在手上的文件遞給了白佑彬。“果敢號戰列巡洋艦在四月份就能重新服役,現在修復工作已經進行到了最後階段。如果你想證明你提出的新戰術能夠提高戰艦與海軍的戰鬥力,那麼你就在果敢號上做出點名堂來,證明你的觀點與能力。”
接過文件後,白佑彬暗暗一驚。
“當然,需要什麼設備,儘管去找嚴國榮,他要是不批的話,就去找衛延年,衛延年不理你的話,再來找我。”陳錦寬微微一笑,“另外,正式任命書要到四月份果敢號重新服役的時候纔會下達。作爲果敢號未來的艦長,你可以挑選需要的手下,提前組建戰艦的指揮團隊。”
“元帥,你是說現在就開始?”
“當然,難道你準備到接艦的時候才組建團隊?”陳錦寬笑着搖了搖頭,“另外,按照你的設想,肯定要對果敢號的指揮系統做很大的修改,到時候需要採購新的設備,甚至需要研製一些新的設備。果敢號的維修工作即將結束,你不會希望到時候再割開艦體,將你要的設備安裝進去吧?”
聽到這,白佑彬立即站了起來。“那我立即去江南造船廠,先搞清楚維修進度,然後儘快安排新的維修計劃。”
“船我已經幫你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出發,你可以帶上謝昶倫一起去,聽說,他是你的同室同學?”
白佑彬老實的點了點頭,他可不敢有半點隱瞞。
“現在回去收拾行李還太早了。”陳錦寬看了眼手錶,“再坐會。你對這次海軍體制改革有什麼看法?”
這下,白佑彬有點頭大了。
當時,他還是有點不明白陳錦寬爲什麼要急於改革,而且對體制改革也不是太瞭解,所以與其他軍官一樣,認爲陳錦寬的這次改革存在私心。
“其實,不能理解也沒有什麼。”陳錦寬似乎看出了白佑彬的心思,“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明白的。作爲帝國海軍軍官,特別是年輕軍官,這次改革不但沒有讓你受到損失,還給了你更多的機會。當然,今後你會明白的。”
“元帥,其實……”遲疑了一下,白佑彬說道,“其實我們這些年輕軍官明白不明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帥肯定是在爲帝國海軍,爲帝國着想,不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推行改革,特別是這麼大規模的改革。”
陳錦寬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
其實,白佑彬這番話也沒有多少意義。作爲一名普通軍官,陳錦寬是否爲海軍着想,是否爲帝國着想,他能管得着,能影響到陳錦寬嗎?
說白了,當時很多年輕軍官都有種束手無策,聽天由命的感覺。
在這場無聲的風暴中,年輕軍官作爲海軍中的“弱勢羣體”,不但沒有發言權,還沒有選擇權。
當然,如同陳錦寬所說的,當一部分聰明的年輕軍官醒悟過來之後,他們不但是陳錦寬的忠誠追隨者,還將成爲改革最有力的推動者。
這一切,需要的僅僅只是時間。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