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暫時沒有任務，所以在其他軍官陸續返回各自的崗位時，白佑彬留在了司令艦橋內。
半個小時前，艦隊進入菲律賓海之後，完成了第二次轉向，並且將速度增加到了二十四節，現在正朝着東偏南大概二十度的方向而去。
二十四節，是艦隊能夠長久保持的最高巡航速度。
即便是在戰爭時期，艦隊也很少用最高戰鬥速度持續航行。除了燃油消耗巨大之外，戰艦的動力系統也無法在最大輸出功率下長時間運轉。如果因此導致動力系統在戰鬥時出現惡性故障的話，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同樣的，正在“偷偷”北上的日本戰艦也不可能以三十節的速度持續航行。
問題是，那四艘日本戰艦到底在哪？
看着標明瞭各個島嶼，各條航線，乃至各條洋流的航海圖，白佑彬感到有點頭大。他甚至暗暗佩服日本聯合艦隊的司令官，這場突然襲擊策劃得太精細了。
如果偷襲晚十個小時發生，快速戰鬥羣將到達呂宋島東部海域，那四艘“金剛”級戰列艦將難以逃出快速戰鬥羣的搜索範圍。
如果偷襲早十個小時發生，快速戰鬥羣能夠在巴士海峽轉向，直接與主力戰鬥羣會合。或者到大東諸島海域部署防線，阻擊北上的四艘“金剛”級戰列艦。
別小看這區區十個小時。
對四艘“金剛”級戰列艦來說，十個小時足以跑出兩百多海里了。而對於阻擊的一方來說，搜索範圍擴大兩百多海里，阻擊行動將變得無法完成。
那麼，敵人有沒有什麼遺漏的地方呢？
“老戴，電報中提到日本聯合艦隊與快速戰列艦羣的會合地點在哪？”
戴秉國看了眼爬在海圖桌上的白佑彬，那神色好像覺得白佑彬在多管閒事。只是，他仍然在海圖上，大東羣島以北的地方點了一下。
沉思了一陣，白佑彬說道：“把圓規與三角尺給我。”
“你懂航海？”一邊問出來，戴秉國一邊將工具遞給了白佑彬。
對此問題，白佑彬根本不用回答。雖然他學的是槍炮專業，但是作爲帝國海軍學院的高才生，連航海都不懂，他不是白讀了四年？
看着白佑彬在海圖上又量又算，而且還不時看一下時間，戴秉國也來了興趣。
過了好一陣，白佑彬在海圖上，大東諸道南面的地方畫了一個大圈。
“老戴，我們艦隊裡有幾艘戰艦安裝了雷達？”
“雷達？”戴秉國微微着了下眉頭，“四艘主力艦都有雷達，另外還有四艘輕巡洋艦上有雷達，你問這個幹嘛？”
白佑彬仍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在海圖上畫出了六個互切的圓圈後，才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時，羅清遠與餘沈兵也走了過來。
“長官，我們有至少八成的機會找到日本快速戰列艦羣。”白佑彬擡起了頭來，“如果及時採取行動，還有更大的把握。”
羅清遠微微點了點頭，示意白佑彬繼續說下去。
“從現在掌握的情報來看，日本聯合艦隊的戰役意圖是趁我們三支主力艦隊分散行動的機會，予以各個擊破，從而避免遭到我方優勢兵力的圍攻。成功擊敗了北洋艦隊之後，日本聯合艦隊的下一個目標肯定是李玉民親自指揮的主力戰鬥羣。相對而言，對付速度不快的主力戰鬥羣，比對付我們容易得多。”白佑彬放下了圓規與三角尺，“這也完全符合戰場上的情況，以及我們做出的推斷。”
羅源請拿出了香菸，慢條斯理的點上了。
北洋艦隊僅僅堅持了四個小時，三艘主力艦全部戰沉，最後只有兩艘輕巡洋艦與四艘驅逐艦逃到了釜山，最後的電報也是從臨時旗艦，“烏蘇里江”號輕巡洋艦上發出來的。艦隊司令官郭懷安，參謀長施良平都隨旗艦陣亡。
更關鍵的是，交戰中，日本艦隊只有兩艘主力艦受了輕傷，另外還有兩到四艘巡洋艦（或者驅逐艦）被擊沉。
兩個小時前，也就在戰鬥結束大概三個小時後，前往交戰海域打撈落水官兵的“北風”號驅逐艦發回消息，日本聯合艦隊在戰鬥結束之後就向南撤走了，只留下了兩艘驅逐艦打撈日軍落水官兵！
據此，帝國海軍情報局認爲，日本聯合艦隊將由豐後水道進入西太平洋海域，然後前往大東諸島海域與快速戰列艦羣會合。按照艦隊以十二節的速度航行推算，最快將於今天夜間，最遲將於明日凌晨到達！
到時，從那霸港出發的帝國太平洋艦隊主力戰鬥羣也將到達大東諸島西北海域。
毫無疑問，除非某一方覺得沒有把握獲勝，從而主動放棄決戰的機會，帝國與日本海軍將在四十八小時之內，用兩場海戰決定西太平洋的制海權。
“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只要我們及時轉向，把速度提高到二十八節，就能在大東諸島南面一百到一百五十海里處將日本快速戰列艦羣攔截下來。”白佑彬用鉛筆在海圖上標住了新的航線，並且用圓規標註了航行時間。“當然，前提是，我們必須以二十八節的速度持續航行至少二十個小時以上！”
羅清遠微微點了點頭，同時朝蘇鼎昌看了過去。
“持續航行的問題不大，如果不計後果的話，我們能夠以三十節的速度航行至少二十個小時。只是……”蘇鼎昌聳了下肩膀，“我不清楚其他三艘戰艦的情況，所以不敢做保證。如果有問題的話，恐怕‘仁宗’號的問題最大。”
三十節，是“皇帝”級戰列艦在試航時跑出的最快速度。
該級戰列艦的最大標稱速度只有二十九節，主要是試航時減少了燃油與彈藥，從而降低了排水量。在後來的訓練中，“太祖”號在動力系統輸出功率達到了標稱最大功率的百分之一百一十三的時候，曾經在接近滿載的情況下跑出了三十點六節的最高速度。當然，誰都知道，戰列艦不可能長期維持這樣的高航速。
“二十八節就足夠了。”白佑彬把話題拉了回來，“現在，艦隊裡有八艘戰艦安裝了‘電眼乙’型雷達，在海況足夠好的情況下，該雷達能夠發現四十三海里外的主力艦。我們暫且估算爲四十海里。這樣一來，四艘主力艦相互間保持十海里的距離，另外四艘裝有雷達的輕巡洋艦位與主力艦編隊的前後，我們能夠在大東諸島南面拉開了一條長四百海里的防線。這樣一來，如果日本快速戰列艦羣向在明天凌晨前與聯合艦隊會合，就必須從我們的防線中通過！”
一邊說着，白佑彬一邊在海圖上畫出了搜索防線的具體位置，並且標註出了反覆搜索的航線。
“除非日本海軍放棄決戰的機會，不然的話，我們有很大的把握逮住這條大魚！”
說完，白佑彬擡起了頭來，等着羅清遠的答覆。
“雷達真能發現四十海里外的大型戰艦？”羅清遠摸了摸下巴。
“訓練中，我們曾經用雷達發現過六十五公里外的重巡洋艦，而這次的目標是大得多的戰列艦，除非雷達出問題，或者海況極爲惡劣，不然肯定能夠發現四十海里外的戰列艦。”
羅清遠微微點了點頭。“看來，我們得及時調整航線！樊曉明上尉，準備與旗艦聯絡。”
口述通信內容的時候，羅清遠沒有忘記提到這是白佑彬提出的建議。似乎羅清遠也知道白佑彬在海軍司令部與艦隊司令部的關係。
不到十分鐘，祖壽清發來了新的命令。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祖壽清幾乎完全採納了白佑彬的建議，決定趕往大東諸島南部海域尋找攔截日本快速戰列艦羣的機會。
艦隊完成轉向，並且再次加速航行之後，白佑彬才稍微平靜了一點。
在外行看來，海戰是充滿運氣成分的戰鬥。比如，如果運氣好到了極點，交戰伊始就一炮轟掉了對手旗艦的司令塔，炸死了對方的艦隊司令官與艦隊指揮中心，敵艦隊至少會癱瘓數個小時！
誰也不能否認運氣在海戰中產生的作用，可是任何一名帝國海軍學院的學員，在入學後的第一堂課上，都會被告知，僅僅依靠運氣的海軍永遠不是強大的海軍。只有那些時刻掌握着自己的命運，並且依靠果斷的決策，正確的指揮，精湛的技術，以及無畏的勇氣與強敵勇鬥到底的海軍，纔是真正的無敵海軍！
可以說，任何一場經典海戰都離不開精心策劃與精確計算。
風帆時代那種完全靠艦隊司令官“拍腦門”做出決策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任何一名司令官做出任何一項重大決策，都是建立在參謀軍官的精確計算與準確分析之上。白佑彬此時扮演的就是參謀軍官的角色。
當然，提出了參考建議，並且得到了司令官的採納，並不等於獲得了海戰的勝利。
能否擊敗強敵，能否取勝，還要看艦隊在實戰中的表現。
在最終擊敗敵人，或者是被敵人擊敗之前，任何一項決定都只是將艦隊向勝利的方向推進了一步，或者是拉開了一截。只有最後的結果，才能證明參謀的參考建議是否正確，才能證明艦隊司令官的決策是否正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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