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逢時嘴上在說,動作也沒停。
他抱起小安後就直接越過樓梯上呆滯的寄生體頭頂,一躍半層樓,再躍又半層樓。
他們仍然穿着黑色的騎行服,帶着頭盔。陳逢時的身形看起來勻稱,抱着苗條的小安看起來並不笨拙或累贅,但每一次躍起的矯健,彷彿獵豹。
小安沒有說話,因爲她知道單獨留在這裡是有風險的,她沒辦法阻斷半本體魔將的行動力,一旦有魔將趕到,後果可以料想!
她沒有說什麼放她下來之類的廢話,因爲現在她沒有行動能力。只是沉默的如陳逢時說的那樣,收縮了紅霧線連接寄生體的範圍,負荷得以大幅度減輕。
他們衝過去的樓梯上,一個個菌魔寄生體都靜靜的站在那,頭上都同時連接着三條紅霧線,而陳逢時身上的金霧,已經迅速擴張到能覆蓋上下一條樓梯長度的程度。
金霧的巨球過處,上下樓梯道的紅霧如水流被吸入巨大的金色海上漩渦,如天地的塵埃被吸進席捲而過的巨大龍捲風。
樓梯間的人即使一路不絕,可是,全都成了擺設。
紅葉大樓周圍的街道上,源源不斷的人流涌入,跑進樓梯道,潮水般的往上擠。
一個個魔將,在馬路上駕駛者、乘坐者汽車,飛馳急趕。
小安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開始發抖,她從沒有試過,進行這種程度的力量運用,神經的高負荷,還有持續不斷的緊繃,讓她覺得身體的抖動完全不可控制了。但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沉默的咬牙堅持着。
他們必須快,這時候沒工夫說廢話,更沒工夫矯情的訴說自己有多辛苦。
陳逢時全速縱躍爬樓,他必須快,萬一上面的菌魔本體乘坐電梯撤走了怎麼辦?
每一次經過樓梯口時,他都留意了,電梯是關閉狀態。他甚至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一旦電梯運行狀態,並且上了菌魔本體所在的樓層,那麼,不管三十七二十一,先破壞了電梯再說!
陳逢時橫抱着小安一口氣趕上二十六層,除了變成寄生體的住戶,竟然沒有遭遇更有利的攔阻,而且電梯,仍然是停止運行狀態。
而二十六層那戶菌魔本體所在的房門禁閉,看起來並沒有經過特別的加固措施。
“找把槍!”小安說時,目光已經在背後的樓梯道里,盯上了個一動不動的寄生體端着的衝鋒槍。
陳逢時沒說話,把小安放下了後,直接朝着門衝過去,擡腳照着鎖位踹了過去!
劇烈的震響中,鎖從內部脫落,不鏽鋼防盜門的連接處崩斷,整扇門直接朝前倒在了地上。
小安不由一怔,更深刻的體會到金色生命之力那霸道的力量。
外面的防盜門尚且如此,裡面的那扇,更禁不起陳逢時的踹擊,鎖從內崩壞,脫離了門,摔飛散成幾部分,門的連接出一半斷裂,下部分還連着一點,於是歪斜着撞在牆上,砸的牆壁上粉塵紛飛。
陳逢時和小安衝進去後,後者手掌之間的一些紅霧線飛速延伸出去,順着走道轉進裡面。
陳逢時跟過去後才發現,原來上面的房子打穿了,有樓梯直接通到上面。
小安已經停止了對樓梯道里的人羣的連接,跟在陳逢時後面順環形樓梯上去,看見紅霧線延伸進了裡面,他們從過道進去後,發現上面還打通了一層樓。
小安注意到這間房子裡的構造完全不是平時的家居擺設,擺放了很多電腦,顯示器,以及別的設備,而且牆壁特別厚,讓她懷疑牆壁裡藏着東西。
只是眼前急於解決本體,紅霧線的盡頭就是菌魔本體或者寄生體所在,從數量看,而這層樓裡,並沒有。
“我在前面!”陳逢時順階梯上了第二十八層,小安緊隨在後,左右打量間,她那頭長卷發急驟甩擺,發間的臉上,滿是凝重。背後沒有傳來響動,意味着樓梯道里的寄生體因爲被陳逢時的金霧驅逐,暫時沒有威脅。
但是,別的菌魔身上的紅霧會一層層的迅速蔓延,要不了多久,那些寄生體又會動起來,衝上來。而那時,她將被迫繼續保持高負荷的生命之力催動狀態。
陳逢時走上二十八層,恰好位處於走道口,一面是房間,另一面是大客廳的入口。
客廳裡,有五個人。
一個女人,四個男人。
陳逢時眼裡,背後小安雙手之間虛捧着的原生體上延伸出來的紅霧線,全都伸進了客廳,連上了這五個人的身體。
這裡就他們五個人,陳逢時的目光沒在那四個男人身上停留多久,就直接落在那個女人身上了,然後,反覆打量,不厭其煩。
“好看嗎?”那女人有一頭酒紅色的短髮,但模樣絕不中性。她明明赤着身體坐在那,卻偏偏姿態從容自然,以至於讓人懷疑,是不是她其實穿着件別人看不見的衣服?
陳逢時在打量她,她也的目光也在打量他。
只是,陳逢時帶着頭盔,穿着騎行服,而頭盔上的擋風玻璃,從外面又看不見裡頭。
陳逢時相信,這個女人就是菌魔本體,因爲她明顯居於主導地位。
那四個男人,對於陳逢時的到來完全沒有理會,舌頭仍然在她胳膊,腿腳上緩慢的摩挲。
可是,陳逢時並非對那四個男人的存在,毫不在意。
因爲那四個男人,每一個都是健美界的精英,遠遠超過柳樹直的精英!
他們高壯,胳膊上的肌肉看起來就比陳逢時腰還粗!上面最鼓的肌肉,比那女人胸前超常的豐滿還更大。
小安也上來了,她的目光轉了一圈,也落在那女人身上了。因爲她實在接受不了那四個肌肉巨大的非人類的體形,過猶不及啊,那四個已經給不了人壯碩的吸引力了,只有非人的壓迫感形成的恐怖。
小安上來時時,恰好聽見那居中的那位,赤着身體,面帶微笑注視着陳逢時的女人問的那句:“好看嗎?”
她感覺真丟人,然後又聽見陳逢時說:“好看,可惜在錯誤的時候看見,以至於只剩皮肉的形之美,而少了跟氣質相融合的完整美。”
“喔?”那女人笑着,酒紅色的短髮本就打理的一絲不苟,笑時臉上現出兩個小酒窩,襯托着沒什麼可挑剔的精緻五官,就更顯得甜美了。
這女人,看着簡直就是美麗的天女。
但是,小安無法這麼覺得,因爲天女不會坐着,讓四個肌肉怪物的舌頭那麼噁心的來回移動。
陳逢時手指了那四個肌肉怪物一圈,說:“如果讓他們到樓下守門,那麼眼前的場景就完美了,你的美麗也就不至於承受形神分離的悽慘!”
小安不知道該誇獎陳逢時呢,還是踢他一腳,菌魔本體能這麼容易忽悠嗎?不過,她也明白,陳逢時大約是在琢磨如何應付那四個‘肌肉怪物’!對比這四個怪物,柳樹直看起來不知道可愛了多少。
“你的獨佔欲真強——貴客的要求我當然會盡力滿足。”酒紅色頭髮的女人嘴裡話說完,也不見任何動作和更多表示,那四個肌肉怪物就突然一起離開,旁若無人的,看也不看陳逢時和小安,直接拉開玻璃門,然後徒手拽斷了六根防盜網上的不鏽鋼柱子,放下外面的吊梯,四個肌肉巨人依次順吊梯爬了下去……
這個瞬間,陳逢時有衝過去弄斷調梯,摔死那四個肌肉怪物的衝動。
不過,他沒那麼幹,因爲他怕是個陷阱,如果有個攝像頭,錄下那樣的過程,那他這條命就算捏菌魔本體手裡頭了。
四個怪物離開了,酒紅色短髮的女人微笑着,拿起遙控器,按動,掛牆上的電視屏幕裡,就顯示出那四個肌肉怪物順梯子爬下去的情景,四個六十寸屏幕拼成的大熒幕裡,一共十六副位置不同的攝像頭拍攝的實時畫面。
“坐,聊聊。”女人丟了遙控器,就那麼站起來,不但毫不羞怯,取酒和杯子的時候,身姿還往唯恐不夠吸引人的方向調整。
“怎麼,拖延時間等魔將救援?”小安口氣滿是不屑,這女人的赤身對她當然沒吸引力,不過,她感覺陳逢時像是挺開心,所以,她先說話了。
那女人笑笑,擡起胳膊,好像怕擋住別人觀賞的視線,胳膊緩緩舉起老高,然後拇指指向陽臺外的梯子說:“如果不是爲了跟你們好好聊聊,早就走了。”
她拿着酒和杯子,倒了三杯,坐下了,再一次擡手示意,請他們坐下說話。
“聊聊嘛,我很樂意。至於她,很顯然沒興趣,讓她一邊站着好了。”陳逢時走上前,把一張小臺幾直接踢到那女人茶几對面的位置,坐了上去。
小安意識到陳逢時的擔心,恐怕這屋子裡有什麼機關,所以他負責冒險,而她則在相對安全的位置應變。
於是很配合的後退,站在進來的入口位置,一邊留意下層的動靜,一邊觀察客廳牆壁,發覺很厚,暗覺不安。
“不喝點?”
陳逢時笑着搖頭說:“沒有品嚐紅酒的格調,屬於喝啤酒的階層,不過嘛,騎車不喝酒。”
“你們的力量很強大,真的,非常強大!”酒紅色短髮的女人說着似乎十分由衷的話,眼裡,表情裡,都寫着真誠。“實際上,我一直認爲我們,和你們的關係,不應該必須你死我活。我們完全能夠共存,也應該共存。對於我們來說,你們的存在佔有的資源少的根本不值得在意;對於你們來說,我們本來只是完全能夠忽略的、卑微渺小的細菌。”
這女人說完,像是強調,也是立場態度的明確表述那樣,補充說:“是的,我就是和平共存的主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