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樓
“天,居然是鬼門的人!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知道小少爺在這裡的……”轉身回到房間裡,花如沁按着胸口,一臉的驚恐。
“小少爺,我……”慢慢走到君莫言面前,花如沁彎下腰,略顯顫抖的身子慢慢貼向君莫言。
就在花如沁慢慢接近君莫言的時候,一道黑影,也無聲的自君莫言身後敞開的窗戶躍進來。
見花如沁的模樣,君莫言微微傾身,靠向對方。
而無聲的跳進窗戶的黑影,也慢慢的接近君莫言。
“小少爺,妾身……”眼裡漸漸有了些許溼潤,花如沁抓着君莫言的手,身子微微顫抖,像是被剛纔的情況嚇着了一般。
而那走到君莫言身後的黑影,也猛然出手。
一道微弱的銀光劃破空氣,襲向君莫言的肩頭。
“我知道。”君莫言突然開口,聲音低沉。
“什……”花如沁一怔,還沒有明白對方是什麼意思,就感覺喉間一涼。愣愣的,花如沁看着匕首刺入君莫言的肩頭,再看着君莫言手上的一道漆黑光芒,神色慢慢變得驚恐,張大了嘴,她想叫,卻只能發出破碎的咯咯聲。
乘着對方和自己過於接近,君莫言反手劃破的對方的喉嚨,接着,在感覺匕首刺入肩膀的同時,扯住花如沁的身子,將她整個人砸向身後的黑衣人。
驟然看見對面的人身死,黑衣人不由一愣,而就是這一愣之間,讓君莫言將花如沁的屍身推向他,也讓他失去了自己的性命——在黑衣人反射性的伸手擋住花如沁的時候,君莫言已自懷中拿出一管玉笛,對着黑衣人的臉射出了數根銀針。
極短的距離之下,這數根銀針的發射速度縱是武林中的高手也未必能躲過,何況僅算是中流的黑衣人?再加上銀針上是淬了見血封喉的劇毒,更是讓被銀針刺入面頰的黑衣人連哼都不哼一下就陪着花如沁一起倒下。
這段動作說來不短,但實際也不過幾息的功夫。僅是一眨眼間,剛剛還有說有笑的人就已經再也站不起來了,而手段利落的解決了那兩個人的人,則更是一臉平淡,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等到君莫言將玉笛收入懷中後,那兩個驚呆了的少年纔回過神來。
“殺……”石羽剛剛顫抖的說了一個字,就被回過神來的清柳死死按住嘴巴。而清柳,卻在深呼吸幾下後開口,聲音帶着些顫抖,但眼神卻滿是炙熱,含着些不知名的東西:“爺,您是大人物,處理了這兩個人什麼事情也不會有……”掃了一眼地下躺着的的人,清柳的呼吸更加急促了,“如果爺嫌麻煩,這兩個東西清柳可以幫爺處理……”
略顯詫異的看了清柳一眼,君莫言隨意點點頭,心裡倒有些讚許對方的膽子:“把這兩個人從後面拖出去。”說着,君莫言走到書櫃的一側,**幾本書。
輕微的吱呀聲響起,書櫃向兩邊分開,不多時,一個差不多一人大小的入口出現在房間裡。
“把他們交給你面的人後,你們就可以從另一邊出去了。”微頓一下,想了想,君莫言隨手扯下身上的一件飾物交給清柳,說,“如果有人爲難你,就把這個東西拿出來。”
“多謝、多謝爺。”雙手顫抖的接過了君莫言遞來的東西,清柳扯着石羽,兩人合力將地上的兩具屍體拖進密道。
在兩人進去後,君莫言又擺弄了一下,就將密道口合了起來,隨即轉身坐到椅子上,左手稍一用力,就將還插在手臂上的匕首拔了出來,放在手上把玩。
只是疼……那便是沒有毒。又是這等庸手,想來只是試探了。輕輕敲着桌子,君莫言眼神微沉。
那麼,還有一個問題:跟他出來的那兩人,又是哪一派的?一起追出去的舉動,到底是真擔心鬼門的人會傷害他,還是……思索中的君莫言突然一頓,猛地擡起頭看向敞開的雕花窗邊——那裡,不知何時立了一個人。
一個君莫言絕對不想看到的人。
臉色略有些蒼白——便是剛纔被匕首插入的那一瞬間,君莫言的臉色也沒有眼下的難看——站起身,他勉強露出了一個笑臉,說:
“丞相……”
“微臣不知道,皇上竟然有這份閒情。”冷冷的打斷了君莫言的話,蘇寒凜陰寒的視線自進來起,便沒有離開過君莫言滲血的肩頭。
深吸幾口氣,君莫言維持着自己臉上那岌岌可危的笑容——其實那一眼就能看出極爲勉強的笑容實在沒有多好看——至少蘇寒凜是這麼認爲的。
“丞相說笑了,我只是……”咬咬牙,君莫言實在無法在和對方發生了那種關係後,還在眼前這個男人面前自稱‘朕’——那個曾經最尊貴,眼下最諷刺的自稱。
“皇上……連爲自己包紮都不會了嗎?”依舊沒有等待君莫言說完,蘇寒凜低沉着說,雖極力剋制,聲音裡卻還是流露出濃濃的怒氣。
聽到對方的話,君莫言一怔,這才發現不知何時,自傷口處流出的血已經在地上匯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窪。
君莫言怔神,蘇寒凜卻沒有耐心——或者說不忍心——在這麼看下去。一晃身到了君莫言面前,蘇寒凜手法極快的點住了君莫言右手的穴道,止住不住流淌的鮮血。接着,他稍一猶豫,就在君莫言還沒有反應過來前點了他身上的幾個大穴。
身子一僵,繼而不受控制的向下倒去,還沒等君莫言反應過來,就發現蘇寒凜已經抱起自己,自窗口躍出。
稍微辨別方向後,君莫言就明白對方是在帶着自己往丞相府走。
抿緊脣,君莫言神色蒼白,索性什麼也不說,只是閉上眼,沉默着任由對方行動。
只是,閉上了眼的君莫言卻沒有發現,蘇寒凜抱着他的手正微微顫抖着,而那直視着前方的眼神,也含着幾分不易察覺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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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
幾個起落便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蘇寒凜將君莫言放在牀上,再解開了對方身上的穴道後,才轉身到櫃子裡拿傷藥。
一被解開穴道,君莫言就慌忙站了起來,連劇烈的動作是否會扯痛肩頭的傷勢也不顧。
轉身剛好瞧見君莫言的舉動,蘇寒凜握着傷藥的手緊了又緊。半晌,他走到君莫言面前,用指腹劃過君莫言的臉頰,慢慢的說:“皇上這麼急着起來,是擔心微臣會做些什麼,還是隻是不喜歡牀?”
身子略僵了僵,君莫言別過臉,沒有開口。
“或者……皇上會更喜歡那邊的桌案?”湊近君莫言耳邊,蘇寒凜將手搭在君莫言的肩頭,墨黑的眼眸則由始至終都直視着君莫言稍顯僵硬的表情。
臉色轉爲蒼白,君莫言悄然握緊了拳,盡力微笑:“牀或者桌案,丞相喜歡便足夠了。不需要……”
在君莫言臉頰上流連的指頭突然用力,捏住他的下巴,將他剩下還未出口的話逼了回去。
不需要什麼?顧慮,擔心,還是其他什麼?不……應該是,還會有其他什麼?黑眸漸漸變得深沉,閃爍着外人看不出的悲哀。蘇寒凜沒有開口——或者僅僅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感覺着捏着下顎的指尖漸漸移到喉嚨處,君莫言的呼吸變得急促,身子也開始微微顫抖。
由指尖處傳來的顫抖讓蘇寒凜清晰的感覺到了君莫言的恐懼,心下微微一沉,雖一向知道對方對自己的感覺,但當這一事實真正擺在面前時,蘇寒凜還是忍不住心生悽然。
什麼時候,纔可以回到從前?抑或……永遠都……想着這裡,蘇寒凜心中一痛,忍不住說:
“若微臣說……微臣喜歡的是別的呢?”
在問這句話的時候,蘇寒凜聲音低沉,卻隱隱帶着些急促,就像是在期盼什麼一般。
若這句話換一個人來說,君莫言一定能聽出其中隱含的意思。但說這句話的,是蘇寒凜——那個自一開始,就和他做了一場讓人永遠無法光明正大的說出口的交易的人。
於是,這句話在傳到君莫言耳朵裡後,立時變了一個味道。
一陣涼氣在剎那間自君莫言心底升起,冷了他的手腳。
“丞相的意思……”握了握拳,君莫言強自鎮定,抱着三分僥倖的問。
靜靜的看着君莫言,半晌,蘇寒凜輕笑出聲,帶着說不出口的悲哀:“……皇上真的不知道?”
言罷,他垂下眼,扯開君莫言肩頭的衣衫,開始處理君莫言肩頭的傷口。
僵直着身子,任由對方扯開自己被鮮血染溼、沾在皮膚上的衣服,君莫言心頭一片混亂,竟一點都沒有注意到那微帶冰涼的指尖在處理自己傷口時是何等溫柔。
另一邊,扯開對方衣袖,專心檢查着君莫言傷口的蘇寒凜雖察覺到對方身子異常的僵硬,卻只道對方不過是不習慣自己的碰觸。也並沒有多在意——事實上,在那之後,君莫言又有哪一次被蘇寒凜碰觸時不是僵硬着身子的?
只是,當專心處理君莫言傷口的蘇寒凜聽到那略顯無力的聲音後,他的胸中,還是猛然間躥起一股怒火。
“……那丞相喜歡如何?是在椅子上,還是直接站着?”
輕輕沿着傷口處移動的指尖在一瞬間用力,直直的掐入傷口。
“!”突然而至的劇烈痛楚讓君莫言重重的顫抖了一下,還有沒等君莫言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蘇寒凜就用力的捏着他的下巴,強迫他半擡起頭來。
“……皇上是什麼意思?”森寒的目光直視着君莫言,原本溫柔的處理傷口的手指也變得粗暴,沾着傷藥在傷口裡翻攪着,讓本來已經凝固了的血液再次流出。
強忍着傷口刀割一般的痛楚,君莫言扯了扯嘴角,極力擠出一點笑容:“……這不是丞相想要的?”
不知怎麼的,在那一瞬之間,君莫言竟然想起了之前在那金絲樓裡面清柳所作的事情。一下子白了嘴脣,君莫言吞了口唾沫,實在不願也不信自己之前所想的事情竟那麼快實現。只是,當他感覺蘇寒凜的手指始終在收緊,漸漸用力到似乎要捏碎他的下顎的時候,他終於放棄了心裡的那一絲僥倖。
遲早……是麼?想到了自己在樓中看見這種事的厭惡,君莫言狠狠的咬了咬牙,才擡起眼,看着對方,臉上終於掛不住笑容:
“還是……丞相想讓我跪下服……嗚!”
流連在君莫言傷口處的手指再一次收緊,鮮紅的**也順着修長的指尖滑下,悄悄的滴落在地上。
額上冷汗淋淋,肩頭的痛楚,讓君莫言幾乎以爲自己的肩胛會被對方捏碎。
深深吸着氣,慢慢的放鬆手上的力道,蘇寒凜退後幾步,微笑着說:“皇上真是深知臣下的心思……其實說起來,又有幾人能拒絕皇上這個……美妙的提議?”
“丞相……”身子搖晃了一下,君莫言勉強開口,但纔剛說了兩個字,就被蘇寒凜打斷。
將手指自君莫言肩頭移開,蘇寒凜坐到牀沿,直視着君莫言,墨黑的眸子越發冰冷,其間還依稀翻涌着一些名爲悲哀的東西:
“既然是皇上提議的……皇上現在還站在那裡做什麼?”
垂在身側的手指關節已經用力到泛白,指縫中還隱隱透出一絲紅豔。慢慢的,君莫言鬆開握得死緊的手,身子有些不穩的向着蘇寒凜走去。
短短几步路的距離,讓君莫言整整走了半炷香的功夫。每一步,對君莫言來說,都像是重重的踩在自己心頭,悶得幾乎讓人發狂。但再長的距離也有到頭的一日,何況是這短短的幾步路?只是,當君莫言終於站到的蘇寒凜面前,他卻反而平靜了下來。
抿着脣,君莫言眼裡帶着三分倔強和一絲藏得極深的絕望。深吸了一口氣,他直視着蘇寒凜,緩緩屈膝。
慢慢的,直到雙膝碰到冰涼的地板時,君莫言忍不住打了一個寒噤。然而緊接着,他就半擡起頭,勉強自己直視對方,乾澀的開口:“丞相要我怎麼……服侍?”
啪嗒!看着那雙藏了絕望憤怒甚至恐懼,卻偏偏沒有一絲情意的雙眸,蘇寒凜分明聽見,在對方開口的那一剎那,有什麼東西在自己的心裡碎了。同時,一絲冰冷也自胸口升起,不強烈,卻緊緊的纏繞在心頭,掙不脫,驅不走。
於是,他笑,帶着三分輕佻和一點漫不經心:“你說呢?我的……皇上。”
跪在地上的淡青身影一頓,接着帶着些微顫抖,緩緩俯身,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