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暗羽門
江湖上,最隱秘的門派是隱霧谷,最強大的是騰龍會,最有錢的,卻是暗羽門。而在帝都這個天子腳下,暗羽門的真正據點卻只是一間不起眼的、處在偏僻地點的小院。
“執事,我們都按照您的吩咐——”
小院的幽靜,被突然響起的稟報聲打破。然而還沒等那個人說完,就被一個暴怒的女聲打斷:
“給我閉嘴!——滾出去!”
很明顯的停頓了一下,那個男人才狼狽的開口:“……是!很抱歉!”
但就在他轉身打算離開的時候,花想容卻又叫住了對方。
“等等!”
“是,執事還有什麼吩咐?”停住腳步,男人轉身恭敬的問。
臉色陰晴不定,過了一會兒,花想容才略顯僵硬的說:“告訴他們注意一點,不準傷人。”
“這!……是。”明顯錯愣了一下,男人回答,“還有什麼吩咐,執事?”
“沒事了,你下去吧。”煩躁的揮揮手,花想容回答。
“是。”應了一聲後,男人退了出去。
也不知是否是因爲人少的緣故,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在一瞬間變大到讓人煩躁。來回走了幾步,花想容臉色微變,忍不住開口對着周圍說:
“小姐,我不是有意要害小少爺的,只是若他知道了之前的事,必不會再想爲您報仇!我無意傷害小少爺,他是青國的皇帝,而我只要……”
說道這裡,花想容的神色漸漸鎮定下來。
“我只要……”這麼說着,她的眼裡閃過一絲陰霾,“——我只要暗羽門。”
沛水金絲樓
夜晚的青樓,無疑是最熱鬧的地方——尤其是在新人**叫價的時候。
“下一個,笙雪。”
“下一個,塵雪。”
“下一個……”
懶懶的呆在二樓雅座上,殷寒無聊的樣子和底下熱鬧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嘖……男人麼?根本就是女氣的少年!只差沒了胸,其他還和女人有什麼區別?原本還帶着些興致,但在連着看了幾個讓人感覺楚楚可憐的少年之後,殷寒徹底沒了興趣。
真是這樣還不如去抱女人……瞟了一眼周圍,在看見周圍的同樣品茶的品茶,聊天的聊天后,殷寒按捺下心中的不耐煩,繼續等着最後的壓軸。
不過幸運的是,這次他並沒有等太久。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金絲樓的管事滿面春風的走上二樓,開口:
“諸位爺久等了,壓軸的頭牌馬上就出來了。”
“嵐管事,快點兒吧,這裡的人可都是衝着你這的墨風來的——下面那些孩子看了真叫人沒耐性。”在嵐管事話音落下後,立時有人含笑着接口。
“葉四爺好,只是這次拍的並非是墨風——”見對方開口,嵐管事笑道。
“不是墨風?”
“一開始不是說……”
“帖子上寫着……”
見底下開始**了,嵐管事連忙提高聲音,說:“各位爺先不要急,小的保證這次出來的人比墨風好上百倍。”
聞言,底下的**是平息下去了,卻也有人開始笑罵道:“比墨風好上百倍?好上百倍的人你這金絲樓拿得出來?那墨風祖上曾有人爲官,多少也可以和官宦子弟沾點邊。比他好上百倍的人不是要真正的達官貴人了?”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達官貴人,但小的倒可以保證,多數的達官貴人也沒有他那樣的風采。”
微笑着,嵐管事拍了拍手。
像是響應掌聲一般,二樓雅座對面始終垂着的白色紗幔開始一層層緩慢捲起。
懶洋洋的擡眼,殷寒慢騰騰的倒了一杯酒,準備送入口中。
然而就在酒杯即將碰到他嘴脣的時候,他看清楚了垂幔後面的東西,到了脣邊的酒杯,也自他手中滑落。
垂幔後面,其實什麼也沒有。
沒有華麗的裝飾,沒有考究的擺設,也沒有青樓楚館裡一貫愛用的帶着催情效果的焚香。有的,不過是四面光禿禿雪白的牆,和一個被縛在椅子上的人。
被縛在椅子上的人穿着很普通,只是一件青色的長袍。而這件青色的長袍似乎被拉扯過,此刻正敞開着,露出裡面白色的中衣。
而青白兩色之上,還有着由墨色長髮繪成的凌亂圖案。
整個二樓的雅座足足寂靜了好幾息,才聽有人驚訝的低呼:“嵐管事,你從哪裡找來這麼個、這麼個……貴人?”
——有些人天生便帶着一種貴氣,這種貴氣不是後天刻意培養出來的,而是在周圍環境潛移默化之下形成的。擁有這種氣質的人,縱使只是住草屋穿破衣,也掩不去他的高貴。
——毫無疑問,此刻呆在那個一反平常奢華、空蕩蕩的高臺上的人,正擁有這種氣質。
於是,很默契的,不待嵐管事開口,就有人給出了滿意價錢:“一百八十八兩,嵐管事,給你個好彩頭。”
“承爺吉言。”微微鞠躬,嵐管事極滿意的笑道。
“好彩頭?那我也跟個吉利,”笑嘻嘻的,另一個人開口,“二百八十八,這人兒難得,也不知怎麼的被你弄到手了。”
“你們都忒小氣了,一兩百兩就想要這麼個漂亮的東西?”第二個聲音落下後,立時有人接口道,“三百八十八,這價錢不錯了,嵐管事。”
“大家先別忙,”見氣氛熱了,嵐管事開口笑道,“在拍賣之前還有個東西,給幾位爺助興。”這麼說着,他甩了一個清脆的響指。
立時,對面垂幔後走出了一個拿着酒杯的小廝。
看到那小廝手裡的酒杯,當即有人出聲:“那不是——”
不過很快,出聲的人就自動的消聲了——對面端着酒杯的小廝,已經強行扳起被縛在椅子上的人的下巴,讓本來只看得見側顏——還是被黑髮遮了大半的側顏——的人露出了全部容貌。
接着,小廝粗魯的將杯中的酒灌進了對方的嘴裡。
既然是強行,動作自然不會小心。於是,除了小半被強倒進嘴裡,大半的透明**倒是順着那人的脣角滑落到脖頸,最後在衣襟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跡。
“咳咳——”似乎是被灌得急了,那人嗆咳出聲,卻因爲被緊緊的縛在椅子上無法動彈,而只能徒勞的起伏着胸膛。
只是那起伏着的胸膛,卻顯得單薄了些——不過正好能勾起某些特殊的慾望。而那俊秀容貌上泛起的淡淡紅暈,則讓人自心底熱了起來。
“六百八十八兩!”雅座上衆人的呼吸似乎都粗重了些,其中一人重重的喘了一口氣,說。
“這可是極品……我也給嵐管事一個彩頭,”另一人有些複雜的看了對面一眼,笑道,“八百八十八,兄弟給個方便如何?”最後一句,卻是對着之前叫價的人說。
估算了一下價值,原先開口的人笑着回到:“錢老闆的面子誰敢不給?——錢二爺您既然喜歡,那這漂亮的貨色就給您了。”
笑吟吟的點頭,錢姓老闆轉而看向嵐管事。
對這個價錢極爲滿意,嵐管事點點頭,剛要開口,就聽見一個陰冷的、似乎正極力的壓抑着什麼的聲音響起:
“八千八百八十八兩——這生意,你做不做?”
——————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在確定了殷寒有能力付錢——在他一臉平淡的將上好紅木桌子的一角扳下,徒手捏成粉末——後,他被恭恭敬敬的請到了一間雅緻的房間裡。
房間很簡單,除了基本的傢俱之外便只擺着一張琴和幾櫃子書。瀰漫在裡面的也不是平常青樓裡燃的或甜膩或清幽的味道,而是乾淨的墨香味。
這屋子那人倒會喜歡。
不知怎麼的,一踏入這裡,殷寒的第一個念頭竟是如此。緊接着,在意識到那個怎麼看怎麼奇怪的想法後,他的神色一下子不自然起來。
在原地默默站了一會後,他才擡腳走向裡間——被一層白色輕紗隔了的裡間。
然後,在掀起輕紗、看見牀上的人後,一股莫名的怒火倏然自胸中躥起,無聲的在胸臆中燒灼翻滾。
黑幽幽的眼一點一滴的沉下去,直至深得望不見底。然而此刻,那對眸子裡的黑,卻越發的晶亮起來,讓人可以清晰的看見倒映在那對眸子裡的畫面。
一個身影。
一個單薄的身影。
一個單薄的、跪在牀上、雙手被縛吊着的身影。
人是向着外頭綁的——想來是爲了滿足那些來尋歡問柳的人某些特殊的心思——因此,一個照面見,那對無神的眼睛已經撞進了殷寒的眼裡。
並緊接着狠狠的撞進他心裡。
疼。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而在這尖銳的痛楚之間,依稀還有一種淡淡的酸澀自心間蔓延開來。
——那是一個何等驕傲又何等隱忍的人?這樣子的屈辱、這樣子的屈辱——抑或背叛,他只會混着血,一小口一小口的嚥下去,不讓別人覺出絲毫端倪。然後,再在夜深人靜之時,獨自對着那血肉模糊,可能永遠好不了的傷口……
無法排遣,甚至無法理解自己心底的情緒,殷寒近乎惶恐的扳起對方的臉,冷笑着:“這是什麼眼神?皇上——”
倏然住口,殷寒直直的看着那雙沒有神采的眼,心裡突然泛起一絲恐懼。
而那人緊接着的話,則讓這絲恐懼一下子鋪天蓋地的蔓延開來。
“……殷寒?——我瞎了。”
這麼說着,君莫言語氣平淡得不像是在談自己的事情。
莫名的,在對方開口之後,殷寒本來鬱結在胸口的悶氣一下子淡去不少。連帶着,讓他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怎麼回事?”上次見面的時候,分明……上次?
隱隱約約的,殷寒捕捉到了什麼。
而君莫言,也在微微的沉默過後開口:“大夫說是心病。”
“心病?!”剛剛稍微平息下去的怒火再度躥起,殷寒忍不住道,“心病弄瞎了眼?你到底要逼自己到什麼程度?!”
皺起眉,君莫言偏過頭,試圖掙開對方扳着自己下顎的手——但顯然,對方一點都沒有放開他的意思——那雙手,還是死死的扼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的頭定在某個位置。
試了兩次後,君莫言也不浪費力氣,只是冷淡的開口:
“這和閣下沒有關係。”
像是在酒酣耳熱之際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殷寒心中什麼亂七八糟的火焰都被澆熄了。於是,終於徹底冷下來的他看着面前的人,緩緩問:
“沒關係?……那麼眼下,皇上和殷某有沒有關係?——八千兩買個小倌的一夜是瘋子,但買個皇帝的一夜……”滿意的感覺到手下人的僵硬,他勾起脣角,露出一個微涼的笑意,“——那就是一個幸運的瘋子。”
稍稍閉眼,復又張開——其實不管張開閉着,他都什麼也看不見——君莫言避而不談殷寒的話題,只是說:
“放開我。”
微笑着,用指腹摩擦君莫言的臉頰,直到那蒼白的顏色染上一抹淡淡的嫣紅,殷寒的手才往下滑,鬆鬆的卡在君莫言的脖頸上。
“若我現在要殺了皇上,皇上能反抗嗎?”玩味的說着,他瞟一眼牀邊小几上擺放的東西,問,“還是,皇上打算喝下某些東西,像——”後面的話,殷寒微一皺眉,到底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接着說出了他根本的目的:
“抑或……求饒?”這麼說着,殷寒的聲音突然溫和下來,“只要你求我,我就放了你,可好?”
冗長的沉寂過後,殷寒看見那人的脣微微張開,靜靜的吐了一個字,便不再開口。
——“藥。”
蒼白的臉色沾染上幾許淡淡的紅暈,細細的喘息已經持續一段時間,露在外面的白色中衣也有了汗溼的痕跡——剛剛灌下去的藥已經在作用了。
然而殷寒卻沒有多少快意的感覺。
或許是爲了對方那儘管染上色彩,卻依然冷凝的臉;或許是爲了那緊緊皺着的眉;又或許不過是爲了那怎麼也看不順的無神的眼。
隨着時間的推移,殷寒不快意的感覺漸漸開始往煩悶發展了。
終於,在殷寒幾乎掛不住臉上的笑容的時候,那個依舊被綁着的人開口,聲音暗啞,帶着隱忍的味道:
“……放開我。”
精神一振,瞥了一眼已經燃了大半的焚香,殷寒手臂微動,一抹亮銀滑到他指尖。接着,他手腕輕晃,割斷已經將君莫言的手腕勒破了皮的粗麻繩。
一下子失去支撐,君莫言微哼一聲,整個人軟倒下來。
接住下滑的炙熱身軀,殷寒順勢將人壓在了身下。
呼吸略帶着急促,身子控制不住的輕顫,君莫言的手指不由抓住了身下的被子。而這力道,在他感覺到自己的衣服被扯開,肩膀處貼上了某種冰涼的東西時,達到了極致。
潛伏在體內蠢蠢欲動的慾火猛然躥出,炙熱的感覺幾乎燒亂他的神智。但與此同時,另一種沉悶到讓人幾欲作嘔的感覺也同時自他胸口處升起,和之前的慾火交織在一起,混雜成了另一種讓人瘋狂的感覺。
額上冷汗淋淋而下,君莫言忍不住掙扎起來。
“……別動。”伴隨着傳入君莫言耳朵聲音的,是手臂上猛然加重的力道,“別動,我不想傷了你,莫言……”
不想……傷了我?感覺着脣上傳來的柔軟觸感,君莫言睜着眼。
而眼前……
眼前,只是一片黑暗,漫無邊際。
‘公子得的是心病,還需自己努力纔是。’
自己努力……自己努力?在那柔軟離開自己的脣後,君莫言的牙齒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