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發現自己額頭很疼,沙發變成了雕花的古木牀,她以爲她在夢裡——
一位年約四十多歲的婆子和一個十三四歲的丫頭站在她的牀前,從她們的穿着打扮來看,猜不出她們到底是哪個時代的人,但是毫無疑問她們不是現代人。
一刻鐘之後,李自然發現這不是夢,但是她腦子裡還是一片漿糊。她怎麼也想不明白,明明昨天晚上她還窩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磕着瓜子,享受着逍遙快活的暑假生活。然後不知不覺地睡着了,誰知道睡了一覺,眼前的情形已經大不同了。
縱然她是個慢熱的人,內心也漸漸開始翻江倒海地慌亂了起來,但是嘴上卻說不出話來。
見李自然醒來了,坐在牀上,一直瞪着眼睛不說話,婆子和丫頭的臉上的表情堪比李自然的內心。
過了好久,婆子緩緩開口繼續道:“大將軍說了,您今天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反正您已經被許給北冥家了,那以後就是北冥家的人了。您還是想開點爲好,您雖是我家大將軍的養女,但是大將軍一直待您如親生。您可不能知恩不報,執意忤逆我們大將軍的意思。再說了,這嫁給西冷侯世子那可是一般人沒有的榮耀,您何苦要想不開呢?”
哦?她成了大將軍的養女,還要嫁人,那她還是她嗎?李自然驚訝的不知所措,她下了牀——
“您慢着點。”
婆子和小丫頭甚是擔心——
掃視到梳妝檯上有一面銅鏡,李自然走上前去,銅鏡裡映照出的人精神恍惚,臉色有些蒼白,她還是她。只是她略施粉黛,梳着高高的雲鬢,上頭插滿了金銀珠釵,髮髻有些凌亂,額頭上還有傷痕。大紅的喜服,衣襟拖地,看着有些彆扭。
咳咳,厚重的衣裳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迫切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女郎啊,等您嫁入西冷侯府以後我就得叫您夫人了。您看看您的雲鬢有些亂了,讓碧玉我給您重新梳妝,這迎親的花轎應該就快到了,您該高高興興的纔是。”
碧玉年歲不大,說話倒是挺老成,不過這丫頭長相水靈,還算討人喜歡。
李自然坐在梳妝檯前,發呆——
聽婆子和碧玉丫頭的口氣,再結合自己額頭上有傷痕,和牆角剛剛纔乾涸了的血跡,李自然大概明白了一些。“她”之前定是尋死覓活來着,可是爲何她會穿越到這裡呢?睡覺也能穿越?
“姊姊,聽說你不肯嫁人,尋死來着?”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他趴在梳妝檯邊,雙手托腮,盯着李自然看,滿臉的好奇。
李自然被看的內心有些發毛,她不認識這個小孩,開口說了到這裡的第一句話:“小孩,你到一邊玩去。”
“李自然,你都要嫁人了,還欺負我?哼,請叫我玄公子,或者李玄,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切!你就是個小孩,還不承認?”
“我都定親了,是大人了。”
李玄嘟着嘴湊近前,突然扮了一個鬼臉——
把李自然嚇一跳,“她”原來還叫李自然。這一驚嚇,倒是有不少零星的記憶憑空飛進了她的腦海裡。
她一個大活人都能突然地出現在這裡,對於突然冒出來的記憶也只好見怪不怪了,就當是時空發生了變態般的扭曲。
她的確是大將軍李烈的養女——
李烈某一年外出打仗之時,在路邊撿到一個女嬰,便抱回家交給將軍夫人撫養。將軍夫人賢良淑德、蕙質蘭心。在她的諄諄教誨之下,長大後的李自然和一般的貴族女子一樣,繡花織衣、吟詩作畫,是一個見了生人都臉紅閨中女子。
她有一哥哥叫李和,作戰勇猛,爲人和善,兄妹之間感情甚好。還有一弟弟叫李玄,這個弟弟比較頑皮,沒大沒小的,還時而“捉弄”她。
養父李烈不好女色,家庭成員還算簡單。唯一遺憾的是將軍夫人早在前幾年就逝去了。
李自然眼睛泛酸,沒想到“她”身世可憐。她自幼耳濡目染了養父母之間的相敬如賓,一直嚮往着長大後能嫁一個像養父那樣癡情的男人,做一個斜拔玉釵、沉思燈影、剔開紅焰救飛蛾的女子——
可是沒想到,這會兒養父偏要把她嫁給那妻妾成羣的西冷侯世子北冥闕做小妾,她怎麼能心甘情願?
“玄兒休要頑皮。”
門口站着一個男人,他一身清水長袍,兩綹鬍鬚,一臉剛毅之色。四十多歲,體格健碩,有着不容人質疑的威嚴。
大將軍養父現身了,李自然上前屈膝施禮道:“父親大人在上,受女兒一拜。”
“自然吶,你也別怪爲父,把你嫁給西冷侯世子做妾也是無奈之舉。”
李烈臉色鐵青。
當今的西周王一直疑心他這個大將軍,他一片忠心無處訴說,只好出面拉攏天子身邊的紅人西冷侯北冥奇人了。他這個粗人也別無他法,結兒女親家是最直接的做法——
“女兒現在想開了,全憑父親做主。”
嫁人就嫁人吧,命運跟她開了一個玩笑,本就有些內向的李自然現在一點反抗的勇氣也沒有。
……
臨上花轎之前,她見到了她的哥哥李和。這再次勾起了她的回憶,原來他是她從小到大一直暗戀崇拜的人。即使是現在的李自然看來,他也是一位不錯的男子。
李和有着和李烈相識的長相,但是,他的五官要柔和了一些。相貌堂堂,魁梧的身材,內斂的性格,柔和的內心,這是一個好男人。
“自然,以後——”
李和想說以後常回來,但是他又想到這嫁了人的女人是不能隨便回孃家的。
“那我去了。”
李自然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她內心深處當然一點也不想嫁人,特別是嫁給一個傳聞不太好的男人,更別提是做小妾了——
……
這西冷侯府娶小妾是件稀鬆平常的事情,而且三六九發生。不是西冷侯娶妾,就是世子娶妾,再或者是公子們娶妾。
一位眼眸多情又冷漠,長眉若柳,渾身散發着邪魅的成熟氣息的男人,他身穿喜服站在門口,鄙夷着那個頂自遠處而來的花轎。
其實北冥闕早已娶妻,東夷侯家的女兒洛秀是他的正妻。他娶妾,多數非他本意。
他作爲西冷侯爵位的繼承者,有無數達官顯貴想把女兒送進侯府給他做女人。今天,就連他一向高看的大將軍李烈也未能免俗。
“幸虧是養女,要是親生女兒,本世子斷不會娶她。”
北冥闕自言自語道。
有好奇的下人試探地問:“世子爲何這樣說?”
“你是沒見過那李烈,威武勇猛的很。要是男人長成那樣,還算俊朗,要是女人長那樣——”
北冥闕邪笑了。
只是多了一房可有可無的小妾而已,他滿不在乎。
……
不是娶妻,幾乎沒有什麼儀式。李自然坐在新房內,紅蓋頭下的內心十分忐忑。還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從熟悉的地方來到陌生的環境中,然後又到了另外一個陌生的環境裡。身份也發生了變化,她現在是世子的小妾了,她該苦笑嗎?
好在剛纔把她拉進府門的那隻手還算年輕,只是他渾身散發着陰冷的氣息。唉,一定是一位不好相處的男人。
隔着紅蓋頭也能感受到這府內瀰漫着讓人壓抑的氛圍,在牀邊坐了許久,見周圍什麼動靜也沒有,李自然偷偷地撩開了蓋頭——
卻對上了一雙冷漠的眼睛,她內心打了一個寒顫。從他的衣着便知,這雙眼睛的主人就是她嫁的男人,他果然是一個不好相處的男人。
他的邪魅氣息足以讓人忽略他俊美的容顏,李自然不由得心生戒備,她的眼神看向了鞋尖——
“你迫不及待地想做本世子的女人?”
“沒,沒有。”
她本是沒有經過多少世事的人,何曾想過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嗯,長的還不算醜,可以給我北冥家生兒育女。”
北冥闕打量着李自然,這個女人入不了他的眼眸。不過,她長相還算秀氣、端莊。
其實,在外面叱吒風雲的他也有難言之隱。那就是他那一房正妻和八房小妾,至今都未能給他生個一兒半女。這使得他的男人尊嚴稍微受到了一點傷害,這也是他對送上門的女人來者不拒的原因。
呼——
燈火被北冥闕吹滅,室內陷入黑暗。
李自然慌張道:“你爲什麼吹滅了燈?”
“本世子不喜歡開着燈。”
北冥闕一把抓住李自然,撕裂了她的衣裳——
……
從沒有想過會失身於一位第一次見面的男人,而且只說了兩句話。而且那個男人一點溫存也沒有,翌日一早便一言不發地離去了。
李自然坐在梳妝檯前發呆,她的生活以後就這樣下去了嗎?縱然內心有些懦弱,可還是有些不甘心,她畢竟是個現代人。
“李姬——”
門外有人敲門喊道。
李自然不知道她們喊的是誰,但是這室內就她一人,她還是去開了門。
門口站着三個人,爲首的是一位圓臉大眼的年輕女人,她頭上插着珠玉金簪,繁複華麗迷亂人眼,是個美貌的女人。
她旁邊的丫頭大聲呵斥道:“大膽,李姬,你見了我們少君夫人還不施禮?”
“哎,小蓮,不要這樣和李姬說話。”
說這話的是圓臉女人身邊的另外一個女人,她年歲看起來略長,看着還算和善。
少君夫人說話了:“陳姬,你以後要多教教李姬咱侯府的規矩。”
“是,少君夫人。李姬妹妹初來乍到,對我們府上的人還沒認全,還請給她些時日。”
“聽見沒有?李姬,你入了我們侯府的門,以後就得遵守我們侯府的規矩。”
“少君夫人請放心,妾一定在旁邊督促她。”
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李自然漸漸覺得頭頂上的烏雲越來越濃。
這位少君夫人想必就是她的男人的正妻了,李自然目前對這座侯府還知之甚少,她連忙屈膝施禮道:“妾見過少君夫人。”
“免了,以後你我共同伺候世子,還是不要生分了爲好。念你初來乍到,怕你不習慣,今天早上我讓人去大將軍府把一直伺候你的丫頭碧玉給接了過來。”
“多謝少君夫人關心。”
“碧玉,你可以進來了。”
碧玉從外面興奮地跑了進來:“奴妾見過少君夫人,李姬夫人,陳姬夫人。”
“免了。”
碧玉的到來,李自然有些欣喜。只是她本有名字的,雖然俗氣了點,就因爲嫁了人就變成了李姬了,這讓她聽起來十分別扭。
“李姬啊,念你昨夜伺候世子,我讓竈房給你熬製了‘多子湯’,還希望你能爲我們侯府開枝散葉。”
少君夫人洛秀的話音剛落,外來進來了一個婆子,她端了一碗湯遞到了李自然的面前。
“李姬夫人,請用湯——”
這是一碗黑乎乎、冒着難聞氣味的湯,李自然真的一點也不想喝,但是又不敢駁了少君夫人的面子。
她怯怯地道:“多謝少君夫人。但是,妾剛早起喝了幾杯茶,現在一點也不渴,可否把多子湯放在桌案上,等妾渴了再喝。”
“也好。西婆,你以後就在李姬跟前伺候着,可不能有怠慢。”
西婆恭恭敬敬道:“是。”
“有空到我房裡坐坐。”
洛秀微笑着拉着李自然的手。
“是,謝謝少君夫人您不嫌棄。”
真的很佩服這個女人的涵養,她比北冥闕要熱情多了。李自然受寵若驚,想着目前要和這個女人共同生活在一座府裡,她也儘量表現的低眉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