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色矇矇亮時,李自然從夢中驚醒。身邊的北冥闕睡的很沉,他那長長的眼睫毛在面頰上貼出一彎陰影, 似嘴角上揚的笑臉——
唉, 李自然嘆氣, 看來她是擺脫不了這個男人了。
她一時玩心大起, 伸出雙手, 晃動着手指,在空氣做了幾個扇耳光、掐臉、暴打、猥褻的動作。嗯,她的心情瞬間好了不少, 卻也睡不着了。
李自然躡手躡腳地起來了。自己穿戴好衣衫,輕輕從房裡出來, 走進了院子裡。
有起的早的下人已經起牀了, 她們剛想說話, 被李自然一個眼色給止住了。悠哉由碧玉帶着,此刻, 他應該睡的正香吧。
想到孩子的小臉,她立刻沒了埋怨。也沒什麼事情,就到處走走吧。
早上的空氣還是很清新的。灰牆黑瓦,本身就透着陰沉,加上缺少一些明亮的色彩, 所以整座侯府看起來都是陰沉的。
本來, 西北角的那個地方應該例外。只是院子的主人不在家, 那裡現在應該是荒蕪的。
無意間走到一堵牆外, 她擡頭看了看, 辨認了一下方位,發現此處是孟姬的院子外頭。是一個死衚衕, 往前就沒有了路,她只好轉身往回走。
忽然有一個人從院子裡翻牆躍出,此人正好跳在了李自然的面前。把她嚇了一跳,後退了兩步,差點沒出息地拔腿就跑。
眼神聚焦在一處,原來這個人是仲孫敬。他有些慌慌張張,顯然,他也沒有料到院牆外面會有人。
“夫人,對不起,小人嚇着你了。”
“大清早的,你這是?”
見他衣衫還算整齊,但是有兩個鈕釦扣錯了位置,李自然頓時想到了什麼:“仲孫敬,你怎麼會從孟姬的院子裡出來?”
“小人,小人幫着清掃落葉來着。”
“是嗎?作爲侯爺和世子身邊的謀士,你怎麼會做起了普通下人做的活?不走大門,走院牆。還有,這時間好像不太對吧?”
仲孫敬忽然跪倒,見左右沒人,低聲哀求道:“小人該死,請夫人不要揭發小人。這件事情要是傳揚出去,不僅小人性命難保。就怕孟姬她——”
哈哈,李自然真想大笑兩聲,渣男這回真的被人戴了綠帽子。想到他要是知道了這個消息,那張臉還不一定扭曲成什麼樣子。
這仲孫敬長的也算是清秀的男子,又生得一張好嘴。搭上孟姬那樣水性楊花的女人,倒是也不奇怪。
李自然低聲問:“這麼說,你真的與孟姬有私情?”
“算是吧。”
仲孫敬有些氣短。
“多久了?”
“半年多了,我與她是真心相待,還望夫人——”
“起來吧,讓人看見你跪在本夫人面前不太好。還有,你這麼明目張膽的總是不太好,萬一要是被其他人撞破了呢?你怕是性命難保。以後還是要小心一點,不能貪睡。你這麼晚纔出門,會撞上早起的人的。還有,翻牆的時候得觀察外面有沒有人。”
“是,夫人教訓的是。這邊是一條死路,鮮有人走過來。所以小人就一時大意了。”
“小心駛得萬年船。”
“是。”
仲孫敬有些冒汗。
李自然輕笑道:“你走吧。”
“謝謝夫人您。”
他低頭欲走。
“慢着。”
仲孫敬的腳步僵硬了:“夫人,您反悔了?”
“沒有,你胸前的衣釦扣錯了位置。還有,下次再說藉口,你得說的像一點。我如果沒記錯的話,孟姬的院子的樹就那麼一棵,根本不需要你起早貪黑地掃落葉。”
李自然輕笑着從仲孫敬身邊走過。
她豎起手指給這廝點贊,他竟然敢把那麼庸俗的孟姬搞到手,給北冥闕戴上了綠帽子。哈哈——
……
回到了院子裡,迎面遇上了北冥闕。這廝打着哈欠,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曾經高冷暴戾的形象全無。
兩個人視線交錯到一起,北冥闕的戲謔之心又上來了:“然兒,你現在面無表情,是不是又在想着怎麼吸引爲夫的注意力呢?”
“呵呵,妾想送給夫君你兩個詞語”
“什麼詞語?”
“矯情、自戀。不過,你這個樣子比以前看起來好多了,看在你是我兒子的爹的份上,本夫人就不予計較了。”
李自然邁着傲嬌的步伐回了房。
身後傳來北冥闕的笑聲:“爲夫出去辦點事情,一會兒就回來。”
“哼哼,不必跟我說,懶得管你。”
李自然翻了翻眼睛,回想了一下,這廝的奴性根深蒂固啦?還是欺軟怕硬纔是他的本性?越是怕他,他越是兇。現在處處懟他,他倒是好脾氣了。呃,這是什麼情況?
也許真的起早了,現在倒是有些困了,李自然甩掉了鞋子,上了牀,準備睡一個回籠覺。眼睛剛眯到一起,窗邊響起腳步聲。
“夫人,要不要我伺候着您梳洗?”
“不用了,西婆,你去忙你的吧,我還要再睡一會兒。你幫着碧玉幫我把悠哉小公子帶好了就行了。”
窗戶都是半開着,外頭說話的聲音,傳到室內那是清清楚楚。西婆做事要謹慎一點,她一般不會推門就進來,經常會在窗戶邊試探着問一下。
李自然其實不太喜歡事事都讓別人伺候着,有些事情能自己來,她還是喜歡自己動手。
“小公子那,昨兒新來了兩個乳孃。這會兒,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夫人您要是起牀了,您輕喚一聲,我就在院子裡。”
“昨天新來的乳孃?本夫人怎麼不知道?”
李自然從牀上坐起,她的確不知道這事。
“是昨天晚上來的,您和世子都睡下了,下人們就沒敢打擾您。”
“哦?是誰這麼好心吶?”
“是少君夫人讓人找來的,我估計着她可能是覺着白天在這鬧了一通,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吧。”
“但願吧,行了,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是。”
西婆剛轉身,看見身後站着一個人,連忙施禮道:“見過孟姬夫人。”
孟姬噗嗤樂了:“哎呦,我說呢。李姬妹妹夜夜得世子寵愛,這會兒下不來牀了吧?”
這陰陽怪氣的聲音,一聽就是孟姬。李自然跳下了牀,穿上了鞋子,拉開門,來到了外面。
她上下打量了孟姬一番,這個女人今天的着裝倒是樸素了一些,就是臉蛋上的腮紅擦的有點多,像從那啥樓裡出來的人似的。
“孟姬姐姐今天好興致啊,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呵呵,雖說世子不讓我到你的院子裡來打擾你。但是,你我畢竟都是世子的女人,我聽到了好消息也不能不來告訴你不是?所以,我就趁着世子不在家的時間,過來告訴你。”
“什麼好消息?”
“聽說君夫人和少君夫人又在張羅着給世子納妾啦,據說是張廷尉的女兒。那張氏據說貌美心善,才藝俱佳。怕是她進了我們侯府,妹妹你就會淪落到姐姐我這樣的下場啦。”
李自然不屑道:“世子就是娶一個天仙,也與我沒關係。我這也沒什麼好招待你的,孟姬姐姐你還是請回吧。”
“好吧,就是告訴你一聲,妹妹你也好有個心理準備不是?”
孟姬扭動着腰肢,往外走。
哎呀——
走到院子門口的孟姬忽然摔倒在地上。
把李自然嚇了一跳——
西婆和幾個下人趕緊上前,試圖扶起孟姬,就聽孟姬罵道:“賤人就是賤人,你聽着世子要納妾的消息不高興,你也不能把怒火撒在我這麼一個被世子冷落的妾室身上啊?”
這個女人碰瓷,李自然有些不耐煩,她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地上的碰瓷女坐在那揉着腳踝,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怎麼樣?能站起來不?”
“腳都被你踹傷了,如何能站起來走路?大家都來看看吶,李姬欺負人,這會兒又假惺惺地裝好人。”
經她這麼一喊叫,倒是真有一些路過的下人圍了過來。
哎呀,這孟姬的演技太拙劣,她還總喜歡出來演,李自然苦笑。她蹲下身子,笑了笑,壓低了聲音道:“孟姬姐姐的生活多姿多彩,你也不是閒得慌的人啊?可爲何喜歡做無聊的事情呢?莫不是仲孫敬給你吹了枕邊風,你就飄起來啦?不知道天高地厚啦?”
孟姬大驚:“你說什麼?”
“你懂得,你若是不想承認,我這還有證據。要不要請世子或者君夫人前來做一個見證?”
其實李自然哪有什麼證據,她也只是順口這麼一說。
孟姬信以爲真,被嚇的花容失色:“妹妹你就大人有大量,是我錯了。”
哼哼,就這點心裡素質,還出來演戲?李自然站了起來,幽幽道:“人只有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也許才能活的長久。”
“妹妹有這樣的心態,姐姐受教了。”
孟姬從地上跳起來,腳踝自動好了,走路生風,怒罵圍觀的人道:“都散了,都散了,我這是和孟姬妹妹開玩笑呢。都不許回去胡說八道啊。”
孟姬走了,下人們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李自然。
“夫人,你真的厲害,三言兩語就把孟姬打發走了。”
“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不許亂嚼舌頭根。”
——
這會兒,碧玉抱着悠哉出來了,她不明所以地問道:“夫人,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嗎?大清早的院門口就這麼熱鬧?”
李自然看了一眼東方,太陽剛剛露出了半張血紅的臉,周圍沒有光暈,顯得有些清冷。她喃喃自語道:“天氣轉涼了,他們應該快要回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