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碧玉這位長舌丫頭在,李自然這兩日已經對侯府裡的三位男主人有了大概的瞭解。北冥奇人和北冥闕,父子倆妻妾成羣,自不必說。
有一位公子例外,他就是北冥狂人。他是北冥奇人的弟弟,也就是北冥闕的小叔叔,年歲卻和北冥闕相仿。
據說北冥狂人自幼喜歡求仙問道,不好男女之事。因爲他一直未娶,所以他一直是國中女人的夢中情郎。
李自然今日見到他,發現他果然與衆不同,至少他身上沒有西冷侯的市儈氣息。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的哥哥李和——
“快點上來吧?”
北冥狂人眨眨眼睛,伸出玉手。
李自然不好意思地伸出手,搭上了他的手——
兩個人被拉了上來,渾身已經溼透,沾滿了污泥,毫無形象可言。
北冥狂人好奇地問:“李大將軍英勇神武,武功蓋世,你怎麼一點武功也不會呢?”
李自然臉紅了,小聲地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古人云小女子應該以賢良淑德爲本分,家父就不許我習武。”
“嗯,說的有理,快點回去換身乾淨的衣裳吧,天氣還是有些涼的,別回頭鬧了病。”
溼衣包裹下的身軀,身姿曼妙,甚是美好,可惜沒有特別的靈魂,北冥狂人有些失望。他莞爾一笑,便抽身離去了。
輕快的背影,飄逸的身形,都在彰顯着這的確是一位美好的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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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自然羞赧道:“名不符實,一點也不狂妄嘛,爲何叫狂人呢?”
碧玉卻滿臉的擔憂,今天只是一個開始,她的主人要想在這府裡生存下去,以後不知道還會遇到什麼事情。
……
時間一晃過去了三個月,那個叫囂着讓她生孩子的男人再也沒有出現過。
北冥闕的小妾們也沒有主動上門來找茬,李自然樂得所見,除了偶爾會想一想那個叫做北冥狂人的男子和她的哥哥李和之外,就是在院子裡栽花種草,或者跟着碧玉做做女紅。
她本是宅女一枚,所以她很少跨出自己的小院子。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也不錯,混吃等死,就當在此養老了。
這一天早上,少君夫人洛秀派人過來傳話,讓她過去。
推脫不得,李自然只好前往了。
少君夫人住的地方自然比普通人住的地方要豪華的多,李自然邁進高高門檻的那一刻,她在想,如果把她住的地方比喻成茅屋,那少君夫人這就是宮殿。
室內早已有許多女人了,有站着的,有坐着的。不用說,這些都是北冥闕的女人。有兩個生臉,李自然猜那個桃腮粉面,臉上洋溢着驕傲神色的女人,應該就是北冥闕最寵愛的小妾孟姬了。
至於另外一個,她眼角透着陰冷,臉色蒼白,想必她就是瑤姬。
今天算是第一次和北冥闕的女人們全部見面了,李自然上前屈膝施禮道:“妾拜見少君夫人。”
“李姬,算起來你已經進府三月有餘了。可是爲何世子只是與你歡好了兩回,他就不要你了呢?你要從自身找找原因,這樣下去,何日才能生出子嗣來?”
少君夫人洛秀坐在桌案旁,眉頭緊鎖。
“呦,那還用說嘛,定是我們世子看不上李姬唄。想當初我剛嫁進來的時候,世子可是在我那住了一個多月。”
“呦,住一個多月,也沒見你能生出孩子來。”
“呸,你不是也沒有生養嗎?”
——
五人幫夫人窩裡反了,嫺姬和子姬越吵吵越兇——
“罷了,罷了,都住嘴。”
少君夫人洛秀制止了她們的吵鬧。
“我從民間請來了一位醫術高明的郎中,今日找你們來,是想讓王郎中給各位妹妹都看看。要是能調理好身體,生出子嗣來,也算是我們侯府的功臣了。”
洛秀唉聲嘆氣,她剛入府那年也曾懷過。可惜後來胎死腹中了,之後就不能生養了。
這時候,門口走進一位貌似醫術高明的老者,他挨個地給女人們把脈。
李自然排在最後,她前面陳姬。這個女人和顏悅色,目前也只有她對李自然表示很友好。
這時候,洛秀拿起茶杯又放下了,她不耐煩道:“小蓮,小蓮,上茶——”
陳姬上前道:“少君夫人,小蓮給您煮茶去了,妾去看看好了沒有?”
“嗯,給王郎中也上一碗茶。”
“是。”
在這個時代,茶水貌似還不是一般人能喝得到的。
陳姬路過李自然時,笑着道:“李姬妹妹,不如跟我去熟悉熟悉環境,以後也好伺候少君夫人和君夫人。”
“也好。”
李自然微笑着跟着陳姬出來了。
她可不想調理身體生孩子,誰愛生誰生去。況且,還有可能是北冥闕不育。哼哼,一直拿女人說事有什麼用啊。
“西婆每日給你做的多子湯,你覺得胃口怎麼樣啊?”
“哦,聽說挺甜的。”
“啊?你沒喝嗎?”
“咳咳,喝過一碗,只是許久不見世子了,縱然喝了也沒有用,所以近來就不讓西婆費心了。”
李自然紅着臉,說了句半真半假的話。
“唉,你還年輕,還是要抓住世子的目光爲好。能早日生出子嗣來,君夫人和少君夫人也就安心了。”
“是。”
李自然唯唯諾諾,她一直是一個內斂的人,不善於與人打交道。
……
竈房裡頭,丫頭小蓮正在拿着蒲扇在扇柴火。這會兒見來人了,她十分興奮。
“陳姬夫人,快來幫幫忙,我怕少君夫人等着急了。”
“我就是來幫你的,少君夫人已經有些着急了。”
“哦,那您快點來幫忙,否則我要挨罰了。”
小蓮有些着急。
陳姬調笑道:“你是少君夫人面前最得寵的丫頭,何時受過罰?”
“那倒是,我們少君夫人可是好脾氣的人。”
——
看樣子,她們之間挺熟悉的。李自然手腳無措,不知道該幹什麼。
“李姬妹妹,你幫着扇這一甕。等郎中看完了,妹妹們怕是都口渴了。”
陳姬遞過來一把蒲扇。
“是。”
李自然接過蒲扇,開始扇火,心想這陳姬最年長也最懂事,做事勤快又不爭寵,怪不得她深得君夫人和少君夫人的歡心。
過了一會兒。
“哎,好了。”
茶水開了,陳姬熟練地倒了幾碗茶。小蓮用一個托盤端了兩碗茶水,陳姬和李自然一人端了一碗往前院去。
這伺候人的勾當,她還真沒做過。碗有些燙,只好強忍着,小心翼翼地跟着陳姬和小蓮走。漸漸地,她就落到了後面——
李自然最後一個踏進室內。
“李姬啊,你的那碗茶正好賞給王郎中。”
洛秀有點不滿意。這個李姬只是端了一碗茶水看着就笨手笨腳的,怪不得世子看不上她呢。
“是。”
李自然把茶水遞上,終於擺脫了那燙手的碗。
“多謝夫人。”
這是王郎中第一次到侯府來施展醫術,他有些受寵若驚。不過,他還真渴了,就見他端起碗吹了吹,兩口氣就喝完了。
……
這王郎中挺忙的,每看完一人,就提筆揮毫寫下藥方,無外乎都是補補補之類的藥——
李自然嗤之以鼻,不是她諱疾忌醫,而是她自信自己根本就沒有病。要說有病,也只有可能是那個道貌岸然的男人有病。
終於輪到李自然了,郎中的手剛搭上她的脈搏,她的內心還是緊張的。卻沒想到郎中突然倒在地上抽搐了起來——
“啊?怎麼回事?”
洛秀大驚,站了起來。
其他女人也都慌了神,誰都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李自然也傻眼了。這是怎麼回事?只有天知道。
這時候,茹姬冷冷地道:“少君夫人,這個李姬是個不祥的女人。能把治病的郎中毒害成這樣,怕是她身上附着了不乾淨的東西了。”
“胡說,快點找郎中來看看這位郎中是怎麼了?不要耽誤了他的性命。”
李自然有些着急,但是沒有用,因爲沒有人聽她的。
“各位,請大家看看李姬,面色蒼白,印堂發青,定是邪魔附體了——”
春姬牙酸嘴厲,上前抓住李自然的衣領,一臉的不懷好意
“胡說——”
“是不是胡說,等扒光了你,讓邪魔現原形就知道了。”
說這話的是姜姬,她一向喜歡辣手摧花,特別是摧殘世子不待見的女人——
茹姬、春姬、嫺姬、姜姬、子姬互相使了一個眼色,五個人一起撲向了李自然,口喊着要趕走邪魔。
姚姬冷笑,躲在一旁看熱鬧。
孟姬更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少君夫人洛秀也許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她也沒有表態——
只有陳姬勸大家冷靜,可是她是一個說話沒有是分量的人。
被五個人圍攻撕扯,李自然叫苦不迭。很快,她的衣衫被扯破,臉上也掛了彩。
“真是一羣愚昧之人——”
……
這邊一鬧騰,謠言四起,很快驚動了整個侯府。北冥闕一腳門裡一腳門外,聽聞李姬被邪魔附身,還把郎中給毒害的不省人事了,這還得了?
他本就窩着一肚子火。因爲他早上出門遇見李和了,那個男人竟然敢威脅他這個世子?他豈是會接受別人威脅的主?就是帝姬嫁給他北冥闕,她興風作浪,他也不會坐視不管——
什麼邪魔附體?分明是心裡扭曲,藉此作惡罷了。對於這種拙劣的手段,北冥闕嗤之以鼻。
“李姬,你到院子裡來。”
熟悉的、渾厚的聲音讓室內的女人們既驚喜又緊張。混亂停止了,李自然披頭散髮,衣衫不整——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她剛纔完全置身於一羣想吃人的虎狼羣中。
這個時候,誰還有閒工夫管地上那個郎中的死活,大家呼啦啦全部來到了院子裡。
李自然理理臉上的亂髮,心裡期待着有人能說句公道話——
北冥闕倒揹着手站在院子裡,再看他的女人們,或事不關己,或儀表凌亂,或誠惶誠恐。嗨,沒一個上的了檯面的。再看他的第九房小妾,披頭散髮,臉上還有血痕——
哼,北冥闕冷笑,沒想到這個女人表面看着挺老實,實際也不過是庸俗女人罷了。他冷落了她三個月,她就忍受不了了?弄成這般模樣,是想讓他憐香惜玉嗎?
“李姬,你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
“我,我什麼也沒做啊?”
“哼哼,賤人,我北冥闕最討厭女人使陰謀詭計——”
這句話是北冥闕一字一字地從嘴裡說出來的。
同時,他腰間的馬鞭被拽了出來——
“你想幹什麼?我真的什麼也沒做啊。”
北冥闕抿嘴笑問:“真的什麼也沒做嗎?”
“是啊。”
——
事實證明,她之前高看了這個男人。李自然傻愣愣地看着那馬鞭揮向了自己,皮肉上傳來的疼痛讓她徹底崩潰了。
她到底做了什麼?這個第三次見面的男人就這麼對待她?
鞭子一次又一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皮開肉綻的滋味讓她的淚水都流淌進了心裡。疼的快要昏過去了,也一聲不吭,沒有什麼比親眼見着自己鮮血淋漓更記憶深刻的了。
“快說,你到底使用了什麼手段?”
“你說是什麼手段便是什麼手段。”
“我看你是找死,大將軍府上的人又怎麼樣?在我侯府興風作浪,照樣可以處死。”
北冥闕怒氣沖天,壓抑的怒火,這一刻找到了出口,在這個可有可無的女人身上全部爆發了出來。
“一羣野蠻人,不可理喻。”
李自然淡淡地道。
如果註定要和這樣野蠻的男人共度一生,還不如讓她早點死掉——
“叫你嘴硬。”
又是狠狠的一鞭——
此刻的北冥闕,是暴戾戰勝了理智。
“打女人的男人都不是好人。”
李自然倒地後,再次勉強地站起,大罵道。
她的思緒飄回了她的上輩子,那個被她稱作爸爸的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暴打着那個披頭散髮的可憐的女人。在她八歲生日的那一天,那個女人離家出走了,男人也在某一個平常的日子失去了蹤影。
她帶着血腥的記憶蝸居在他們留下的房子裡。後來,祖母的到來讓她曾一度忘掉過去的記憶。可是現在,記憶再次席捲心頭,而且她變成了那個可憐的女人——
她感覺她要死了,她從來沒有想過,她有一天會被人不明不白地打死。疼痛到了極點,反倒不覺得疼了,彷彿那鞭子抽打的不是自己的身體,而是空氣。
衆人看着馬鞭滴着血,沒有人敢大喘氣,生怕那馬鞭落在自己身上。
洛秀依舊冷冷地看着這一切,在她心中,即使李自然死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以後世子還是要再娶妾的。至於怎麼跟李大將軍解釋圓滿了,那是她公爹和丈夫需要考慮的事情。
“世子,不要再打了,會打死人的。”
陳姬實在看不下去,她衝上前來用身體護住了已經昏迷了的李自然。
“啊——”
最後一鞭落在了陳姬的身上,隨着陳姬的一聲慘叫,北冥闕漸漸清醒了,他這是怎麼了?要是把這個倔強的女人打死,那可不好向李大將軍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