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然回到侯府, 已經多日了。一個有趣的人,他已經走了。現在的侯府和過去一樣,前面死氣沉沉, 後宅暗流涌動。
這麼一個地方, 根本就不是生活的好歸宿。爲了不招惹來麻煩, 她一直沒有出門。
對於李自然的突然回來, 碧玉和其他下人們都是歡天喜地。逃過了被賣掉的命運, 對她們來說是無比幸運的。
一開始,碧玉這丫頭一直哼哼唧唧,略有埋怨。
李自然也不生氣。畢竟是她騙了她, 讓她擔驚受怕了這麼些日子,還能不讓人抱怨一下?
北冥闕給府中主要的人物解了惑。於是府內上下全部知道, 李姬不見了的這大半年, 原來是世子覺得生活太單調, 把她給帶到外面去單獨生活去了。
下人們,沒有人會懷疑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因爲他們都相信世子無所不能。就像侯爺一樣,他日日不着家,他也能知道他的哪一房愛妾吃醋啦,哪一房愛妾快要耐不住寂寞啦。
總之,這父子倆在下人們眼中, 那就是高高在上的主人。
這一天早晨, 起了牀, 梳罷妝, 李自然坐在窗臺前發呆。
自從院子裡來了新寵, 碧玉的眼神始終停留在悠哉身上,現在就連李自然這個女主人都備受冷落了。
而小公子特殊, 一直長着君夫人的院子裡。許久不見了,李自然倒也不是太思念他。正無所事事地胡思亂想着呢。
忽見院子裡的下人們紛紛跪倒,李自然的眼神飄到了院子門口。君夫人在少君夫人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君夫人紅光滿面,步履矯健。
少君夫人卻臉色蒼白,弱不禁風,與初次見到時相差甚遠,珠圓玉潤的健康氣息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面有菜色的病怏怏氣息。這個女人她經歷了什麼,李自然並不是太關心。她只關心這對婆媳前來作甚?
現在生活在這對姑侄女的淫威之下,李自然也只好表現的順目一點了,她可不喜歡一直硬碰硬。
李自然站起,主動迎接了出去,屈膝施禮道:“妾見過君夫人、少君夫人。”
“李姬好會生事啊?你怎麼能縱容世子把你帶出府去,還留下了那麼一封信呢?”
君夫人上來就是訓斥,李自然今天的心情還行,她保持着好脾氣道:
“回稟君夫人,一切全是世子的主意。妾也不敢不聽從夫君的,您說是不是?”
“哼哼,我看你是嫌棄我們侯府的生活,自己想去外面逍遙自在。然後仗着世子對你的寵愛,便蠱惑他把你帶出府吧?”
“少君夫人您言重了,妾怎麼敢蠱惑世子呢?世子可不是一般人,豈是妾可以蠱惑的了的?”
“罷了,念你初犯,又給老身添了孫,今次就不予計較了。”
君夫人擺擺手,顯得多大度似得。
李自然再次屈身施禮:“多謝君夫人您寬恕。。”
“但是,老身不希望以後還會看見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是。”
被長者教訓,理當微笑接受。李自然知道,她與這君夫人之間,可不止一個微笑的距離。
不過,爲了顯示尊敬老人,李自然低眉順目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妾是不敢自作主張,但是世子要做什麼事情,妾可就管不了了。”
“大膽,你敢拿世子威脅老身?”
“不敢。”
“哼,也不知道這個李烈是怎麼想的,一把年紀了還是那麼糊塗。他養的女兒是個什麼德行,他就沒有一點數嗎?這種禍害怎麼好往我們西冷侯府裡送?”
君夫人怒了,口不擇言。
李自然有苦說不出,心說真對不起養父。這位君夫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再次指名道姓地埋汰起她養父了。
爲了給自己不招來更多的責難,她沒有反駁。
少君夫人突然媚眼含波道:“母親大人,您答應過我的,要把悠哉養到我的院子裡去的。”
“好好,李姬你聽到了沒有?”
“不行,我不同意。”
李自然斷然拒絕,讓她把自己親手養這麼長時間的兒子給讓出去,她怎麼會同意?
“這事由不得你不同意,秀兒身體不好,身邊又沒有孩子。我已經找人算過,她身邊宜有子嗣繞膝,方能身體康健。”
李自然跪倒在地:“君夫人,悠哉還沒有斷奶,他離不開我。少君夫人若是喜歡孩子,可以經常來串門。”
“堂堂的少君夫人豈可日日往一個妾室的院子裡跑?”
“這有何不可,妾的院子和別的院子一樣,都是屬於侯府的,並不是什麼低賤之所。”
“大膽!犟嘴。”
君夫人瞪圓了眼睛,繼續道:“老身讓人給我孫子另外找兩個乳孃便是了。你休要多言,來人,把孩子抱走。”
君夫人的聲音冷冰冰的。她的話音一落,她們身後跟過來的那幾個婆子,立刻就衝上來搶孩子。
這會兒,悠哉被碧玉抱着。碧玉當然是向着自己家的夫人。她就是不給。李自然試圖上前去幫忙,卻被兩個婆子按住了,動彈不得。
爭奪間,悠哉哭了。李自然也哭了,都是那渣男造的孽。她們母子就不該回來,這回可好——
一時間,院子亂成一團。有君夫人坐鎮,李自然院子裡的下人,除了少數,大部分人都不敢上前,只在邊上瞪眼看着。
轉眼間,孩子就被婆子們奪過去了——
“都幹什麼呢?怎麼能任由着我兒哭泣?”
北冥闕板着臉走了進來。
看了看院子裡的情形,一秒鐘過後,他便明白了所發生的事情。見李自然還被兩個婆子按着,他頓時黑了臉。
李自然剛擡起頭望向北冥闕,這廝已經跳過來,一巴掌一個,把兩個婆子都抽打到一邊去了。
“夫君,她們要搶走我的孩子,嗚嗚嗚——”
李自然抹眼淚,她這不算是惡人先告狀。
北冥闕攙扶起李自然,掃視了剛纔參與搶孩子的那些婆子們一眼,罵道:“你們幾個真是吃了豹子膽了,敢來搶孩子,還敢對李姬行兇?看來,本世子真應該把你們都賣給人販子。”
“哎哎,闕兒,你進來這麼半天了,爲何眼中只有李姬,卻見不着秀兒和老身呢?”
君夫人的臉色很難看。她兒子剛剛教訓那幾個婆子分明是不給她這個當孃的面子。
“哦,原來母親大人也在此。母親大人一向眼睛裡揉不進沙子,這會兒如何會縱容下人們作惡呢?”
“闕兒,非是她們作惡,是老身讓她們過去抱孩子的。”
“爲何?”
“秀兒作爲侯府的少君夫人。將來,你繼承爲西冷侯,她也就變成了君夫人。豈可膝下無子?”
北冥闕冷笑:“母親大人,咱們原先不是說好了嗎?誰的孩子誰養。”
“闕兒,我這也是爲了秀兒好。”
“母親當真爲她好的話,就該爲她請好郎中治病,而不是來搶奪李姬的孩子。我看特殊似乎也不宜生長在母親的院子裡,母親是不是該把特殊也還給李姬了?”
“反了,反了,闕兒你已經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的。特殊長在我那,我難道還會害我孫子不成?”
君夫人氣的直哆嗦。
——
他們母子爭論了許久,北冥闕一反常態,就是不答應。結果,君夫人帶着少君夫人氣哼哼地走了。
李自然擦掉眼淚,她這一回真的有些感激北冥闕了。他要是不來,悠哉一定是被抱走了。看着孩子驚慌的臉,臉上的淚痕還未乾,她好一陣心疼。
“我說我不想回來吧,你非得威脅我回來。嚶嚶嚶嚶——”
北冥闕撓撓頭:“我也沒怎麼威脅你呀,不是你聽說院子裡的下人要被賣掉了,你就急吼吼地跟着我回來了嘛。”
“你一個堂堂的世子,難道連幾個下人也保護不住?”
“是我的錯,好不好?別哭了,行不行?”
——
下人們面面相覷,何時世子變成了這般模樣?
李自然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衝回房間,一陣翻箱倒櫃——
目光落到一張紙條上,撿起紙條,準備拿到外面給北冥闕看。一轉身,發現北冥闕就在她身後:“你怎麼進來也不說一聲?你這樣容易嚇着人的。”
“然兒,你說的有道理。以後我一定改掉這種行爲。”
“呃,好吧。你看看這個?”
她把紙條遞給了北冥闕。
北冥闕看完紙條大怒:“看來我們侯府暗中真的藏着歹毒之人。我想那幾個女人的死,也一定與他脫不了干係。威脅你,就是威脅本世子。然兒,你可要看好了悠哉。母親大人那邊,我也會安排人排查。”
李自然譏諷道:“侯府五個女人死的不明不白,竟然到現在還沒有找到兇手。世子可真是蠢的可以。”
北冥闕臉色有些難看:“那依你之見,咱府中誰會是兇手?”
“我怎麼知道?唉,我一時糊塗,又回來了,不是置我兒於險境嗎?嚶嚶嚶嚶——”
“不哭了,行不行?”
“我只是擔心我兒特殊和悠哉的性命,哭一會,不行嗎?”
“好吧。可是,你哭像太難看。”
嘿,都這個時候了,這廝還有閒心說笑。李自然掄起拳頭捶打他的胸膛,真是有氣沒處發泄。
“哎哎哎,下人們看見了不好。”
“誰讓你把我弄回來的?”
“回來都回來了,只能面對現實。咱們一塊把那個歹人給揪出來,好不好?”
“哼哼,我可沒那本事。”
“好吧,跟你商量一件事情行不行?”
這廝今天這麼客氣,還真是少見,李自然破涕爲笑:“好呀,說說看。”
“然兒,爲夫我要是有什麼毛病,我改,好不好?但是,當着外人的面,你得給我留點面子,我畢竟也是世子。”
“好呀,世子不來我這,就沒事了。眼不見心不煩,你我鮮少見面,還需擔心我不給你面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