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青條石鋪就的路上，腳步聲很急促，內心的慌亂讓李自然只顧低頭走路。
“李姬，你這是怎麼了？怎麼臉色那麼紅？”
呀呀呀，差點撞上一個人。李自然停下了腳步，發現前面的路被五個女人攔住了。茹姬、春姬、嫺姬、姜姬、子姬，姿態各異，有人一手扶着腰一手輕扶着額頭，有人雙手抱着胸前，還有人手足舞蹈。
嗯，其實她們長的都還不錯，只是沒什麼特色。
說實話，像李自然這種天生有些輕微臉盲症的人，到現在還是容易弄混淆她們中的嫺姬、姜姬和子姬。
當然茹姬長相富態，春姬長的尖酸刻薄，要好辨認一些。
“幾位姐姐，好巧啊。攔住了妹妹我的去路，各位有何指教啊？”
李自然輕蔑地笑了，就說嘛那個渣男的話不可信。這五人幫夫人就是蒙不住的跳蚤，瞧瞧這一個個的，或搔首弄姿，或假裝正經的模樣，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跳出來找茬嗎？
春姬酸笑道：“李姬妹妹來的最晚，可眼下就要出風頭了，正是我們幾個羨慕不得的。”
“嗨，這哪是出什麼風頭？分明是上刀山下火海。要是一個不留神，怕是今後再難以見着各位姐姐了。”
“李姬妹妹說的嚴重了，凡事得往好處了想。這回小叔叔要是被放了回來，定是有你一份功勞，到時候你倒是可以和小叔叔又親近了一步。”
茹姬說話語氣柔和，眼神中卻帶着刺。
“哎，我看不一定。這天壽公主可不是一般人吶。聽說妹妹和她還有過過節，所以啊我就想勸勸你不要惹火上身。”
“哦，嫺姬姐姐有何好主意？”
嫺姬得意道：“呵呵，遇着我呀你算是遇着好人了，我爹是當朝太師，在朝堂上可以說是舉足輕重。天子對我爹的話那都是言聽計從。不瞞你說，就連東夷侯都屢次想結交我爹。”
“呦，那姐姐的孃家確實是不一般吶。那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當然有啦，你不是想找天壽公主求情嗎？你求我呀？我一封信送到我爹手上，我爹嫺太師一封信送到天壽公主手上，天壽公主一定會給面子，她必然也就待見你了。”
哼哼，李自然冷笑：“嫺姬姐姐當我是三歲孩童呢？你要是真是好心，何不讓你爹直接規勸天子，放了小叔叔便是了。”
姜姬嘴角浮動，不樂意了：“我說李自然，別給臉不要臉，我們幾個也是好心，你卻不識好歹。”
子姬扭動腰肢，跳腳罵道：“姐姐們，這個小賤人的到來，徹底斷了你我期許世子回頭的想法。你們還想幫她？我說各位，你們都是多餘操閒心。”
怒火上頭，李自然冷笑道：“就你們幾個，頭腦簡單，心思全部用在討好世子和爭風吃醋上面了。早知道你們不能有好心，你們能想出什麼好主意？不過是想把本夫人往水溝裡引罷了。再見！”
撕破了臉，從來沒有這麼揚眉吐氣過。李自然發現用下巴看人，在氣勢上的確可以高人一等。
“嗨嗨嗨，她反了——”
茹姬語氣平和道：“我們不是早就見識過了？何須大驚小怪的？”
——
往前沒走多遠，拐彎處，偶遇了少君夫人洛秀，她身邊跟着陳姬。
好吧，誰讓她是正妻呢。該保持的禮節還是要有的，李自然屈膝施禮道：“妾見過少君夫人。”
“免了，李姬你此番任務繁重，還是希望你把心思多花在緩和和天壽公主的關係上。”
“是，妾記住了您的囑咐。”
她們走了過去，陳姬向李自然拋來一個鼓勵的眼神。
唉——
望着她們走遠了，李自然嘆了一口氣。這的確不是什麼好差事，她們一個個都等着看笑話呢。當然，她會努力不給她們有機會看笑話的。
這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回自己院子的路，註定不是那麼好走。就連一向陰冷，很少說話的姚姬都在路口等着她了。
“李姬妹妹，不是我小瞧你，你這次的凶多吉少，好自爲之吧。”
姚姬陰陽怪氣地說完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哎哎哎，什麼人嘛？幹嘛就說一句話，你也多說兩句嘛。李自然有些泄氣，內心又開始罵起了北冥闕——
這個渣男，娶的女人也都是那麼渣，啊呸，當然除了她自己之外。
……
回到院子裡，不久下人遞過來一封信，說是孟姬讓人送來的。李自然苦笑，她就說嘛，嫉妒她的人怎麼會少了那個孟姬？
不過，這種寫信罵人的方式還挺特別的。孟姬不愧是權貴人家出來的女子，識文斷字，字寫的也好，洋洋灑灑幾句話。
“爾等仗着三寸口舌，獻媚侯爺，獲得拋頭露面的機會。殊不知福禍相依，小心弄巧成拙，惹禍上身，成爲天下的笑談。”
如果當着她的面，李自然真想反問她一句：你要是羨慕，這件差事讓給你？你哪隻眼睛看見本人獻媚啦？本人完全是身不由己，被人趕鴨子上架。
這時候，西婆跑了進來，打斷了李自然的思緒。
“夫人，外頭有一個叫盤良貴的要求見您？”
“讓他進來。”
這個盤良貴來幹什麼？李自然有些意外，之前在廳堂裡聽陳姬的意思這個中年謀士最近在北冥奇人面前很紅——
嘖嘖，說來就來了。瞧瞧，這走路邁着方步，搖着羽扇，穿着灰佈道袍，有一股故弄玄虛的風範。嗯，離真道士還差那麼一頂道巾和黑麪白底的船鞋——
這讓李自然想起某人曾經也穿過類似的衣裳，不過，他要帥氣多了。
“夫人，請吧，侯爺讓我來陪着您一起去公主府走一趟。”
“哦，也好，本夫人正愁不識得路呢。”
“西婆，你找輛馬車。”
盤良貴搖頭晃腦道：“不可，不可，夫人還是隨着小人步行過去爲好。風塵僕僕前往，方能顯現誠意。天壽公主府離我們侯府也不是太遠，步行半個時辰即可到。”
“好吧。”
……
路上，李自然才弄清楚，原來天壽公主是嫁過人的寡婦。這盤良貴說話不緊不慢，走路也慢慢吞吞。
還好，要去面見那個兇悍的女人，她心裡也不着急。只是一想到那個被關在牢獄裡的北冥狂人，就覺得有些憂心。
人有旦夕禍福，身在這個封建王權的世間，遭遇了不公，找誰說理去？
“夫人，您能說出那樣的話，的確讓小人佩服。您的膽識堪比大丈夫。”
“嗯，隨口說說而已。你也不必過於誇獎本夫人。”
李自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點。她說過些什麼話，她都不記得了。只是沒想到這個盤良貴看着古板，其實還挺圓滑的。
“您打算等一會兒見着了天壽公主，如何應答？”
“你有什麼妙計嗎？”
“慚愧慚愧，小人暫時還沒有想出來什麼妙計。等到了公主府，夫人和我皆爲案板上魚肉，所以，小人只是建議您千萬要順着天壽公主，委曲求全，也許能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哼哼，你要是怕，你留着外面即可。本夫人一個人進去。”
——
正走着，迎面遇上一個人。“他”青衣小帽，白布襪子，長的乾淨白皙，十足的雅公子。眼角眉梢卻又帶着傲氣。
看着有些面熟，李自然只是看了兩眼，便緊走兩步，上前施禮道：“妾李氏見過公主。”
“看來真的是挺巧的。本公主出門怎麼總會遇見你？怎麼？北冥狂人不在，李姬你又耐不住寂寞了？身邊換男人倒是挺快，不知道北冥闕知道否？哼哼，他可真是個外厲內荏、外強中瘠的人。”
一連串的問句，天壽公主說着與她今天的清秀打扮不符的話。
李自然無奈嘆氣。
盤良貴連忙跪倒，擦汗道：“公主萬萬不可這麼說，小人乃是西冷侯府的門子，乃奉侯爺之命，陪着李姬夫人出來辦事而已。”
聽到這裡，天壽公主來了興趣：“哦？李姬，你出來辦什麼事啊？可否說給本公主聽聽？”
“妾打算去求見公主。”
“哦？求見本公主有何事啊？”
“聽說妾的小叔叔得罪了公主。”
“呸，他也配？看來你倒是當真和他有私情。”
天壽公主勃然大怒。
李自然也有些壓不住火：“非也，公主乃是金枝玉葉，爲何總說一些與身份不符，揣測出來的話呢？”
“哼哼，你不是和他又私情，爲何要替他求情？”
“皆因侯爺知曉公主您曾經和妾有過誤會，故而他纔派妾前來向公主請罪，解開誤會，請求您放過小叔叔。”
盤良貴插話道：“公主，我家夫人說的句句屬實。”
天壽公主怒目：“閉嘴，你一個下人休要多嘴多舌。”
“是。”
盤良貴乖乖地退到一邊去了。
天壽公主咄咄逼人，李自然不怕死，繼續道：“公主可聽說過這麼一句話，強扭的瓜不甜，強摘的花不香。憑公主您的美貌和才學，何愁尋覓不到貼心人？何須費心在一個心中沒有自己的人身上呢？”
“閉嘴，憑你一個侯府的小妾也敢教訓本公主？他北冥狂人做牢，和本公主沒有一點關係”
天壽公主說的這句話有些氣短。
“妾也相信公主不是心胸狹窄之人，但是世間傳言二公子是因爲得罪了公主才被下了牢獄。衆議成林，他若是就此死掉了，豈不是壞了公主的名聲？”
“好了，你走吧。”
“那麼？”
“他不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