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吹雪入寒窗, 室內生着好幾個炭火盆,也覺察不出溫暖,只覺得的淒涼。李自然現在的心情是憂鬱的, 她對牀上的那個已經陷入彌留之際的女人充滿了同情。
人生一世, 草木一秋。人生如夢, 逢人強意多——
懷着同樣心情的還有北冥闕, 洛秀畢竟是他的原配。雖然感情淡薄, 她終歸也沒有犯什麼大錯。就這麼飽受□□的折磨而死,是個人他都會於心不忍。
不知道仲孫敬又從哪給找來了一個新的郎中。
郎中給病牀上的少君夫人少君診完脈,搖頭嘆息道:“五臟六腑早已潰爛矣, 就是神仙來了也無能無力。小人醫術不精,出現如此症狀不知道是得病所致還是中毒所致”
李自然嘆氣道:“現在都已經無藥可醫了, 郎中你在糾結是得病還是中毒, 還有何意義?明確告訴你吧, 她是被人慢慢下了□□。天長日久,便如此了。
能僥倖逃脫陳姬那個女人的魔障, 李自然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可憐她的悠哉卻遭遇了不幸——
郎中走了,北冥闕陰着臉,一直站在窗前望着窗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李自然走了過去, 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陳姬的孩子的死, 你是否知情?
“知不知情又有何用?她是我的母親, 給了本世子的生命, 需要拿走我的孩子的生命, 我也不能怨恨她不是?”
“哼哼,你倒是真的孝順。當初若不是你們母子做的孽, 陳姬的心腸如何會扭曲成那樣?”
李自然冷笑着離去,她對這個男人不久前剛生出來的好感就這麼又消散了。
剛走出院門,就聽到了身後傳來的哭泣聲,下人們都默默地抽泣了起來。李自然知道,那個女人她去了。
洛秀她也算是一個可憐的人,只因爲攤上了北冥闕這樣的夫君,就被過早地剝奪了性命——
出門時,積雪剛被下人們掃盡了。現在往回走的時,地上又積上了厚厚的一層雪。
李自然踩着積雪,茫然地回到自己的院子裡,走進了房中,見碧玉正在關窗戶——
碧玉嘀咕道:“夫人,這麼冷的天,您怎麼把窗戶打開了?”
“我喜歡看飛雪飄進冷窗的情景,悠哉又不在,你無須擔心我會凍着了。”
李自然說話的口氣淡極了,像是再說一件尋常無比的事情。
碧玉知道自己家夫人的傷心之處,她也沒敢多說,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尋覓過短暫的歡愉,歸來仍是寂寞——”
李自然茫然到不知道該想點什麼,該做點什麼。
“李姬夫人,君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一個婆子在門口道。
“知道了,你先去吧。”
好吧,李自然正好也想再去會一會那個挑起罪惡源頭的女人。
如果君夫人當初沒有做一件那麼歹毒的事情,或許侯府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樣子,一切的罪惡皆是因爲她而起——
……
剛走進君夫人的房間,就聽見侯爺北冥奇人在痛罵:“你呀你呀,讓我說你什麼好?枉費老夫對你如此信任,整座家宅交予你管理,你如何會做出殘害我北冥氏子孫的事情?”
就聽君夫人淡淡回答道:“若不是你天天往家裡領女人進來,我怎麼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這麼說,你做出那樣的事情還要怪老夫嘍?”
北冥奇人的聲音裡都是委屈。
“當然!我若不狠毒,怕是早已經死掉數十年了。看見秀兒沒有?她就是太仁慈,對那個女人沒有絲毫防備之心,讓那個女人鑽了空子。不僅她自己栽倒在那個女人的手下,那個女人還利用她害的老身命不久矣。哈哈,老身死了,侯爺從此以後就自在了,您想娶多少女人都可以。讓她們再給你生出一男半女的,北冥家的香火會不會又開始旺盛了呢?哈哈——”
“嗨,你說這些幹什麼。老夫已經是一把年紀的人了。要延續香火,那也是闕兒的事情。你呀你呀,就是缺少一點容人之量。當初我就說嘛不管是男是女,都是闕兒的孩子,你何必較真他不是嫡出呢?當今天子的長子還不是嫡出呢?王后也沒有像你一樣幹出那樣的事情來。”
“哼,我這也是爲了北冥氏的子孫着想。自古長幼有序,以嫡爲貴,長爲尊。你難道願意看着將來闕兒做了西冷侯,那時候的世子會有一個兄長壓在他頭上吧?”
北冥奇人冷笑:“哼哼,可笑。你做主給闕兒娶的正妻,她也沒生出一男半女來啊?”
“事出有因,另當別論。老身不也是採取了補救的辦法了嗎。既然闕兒命中註定無嫡子,那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她一個宮女出生的賤人,老身不稀罕她生的孩子,又怎麼了?”
君夫人說着說着,語氣中火藥味漸濃。
“哼哼,老夫不管了。你們這些人都瘋了——”
北冥奇人氣沖沖從裡間走了出來,撂下了臉色。他翻着怪眼看了李自然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你走吧,最好我死了你都別回來。”
君夫人踉蹌着從裡間跟了出來,她一隻手扶着門框,氣的渾身發抖。
望着北冥奇人那決絕遠去的背影,李自然錯愕了。這老頭真的是一個不靠譜的人,不過,他還是有一些小脾氣的。
“李姬,你進來吧。”
君夫人轉身看見李自然,立刻換上了溫和的語氣。
“是。”
君夫人躺到了牀上,臉色有少許的蒼白,看的出來她正在承受痛苦。
“老身想你應該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唉,事已至此,老身也是悔不當初,害的我孫兒悠哉早夭了。我這個老婆子也是罪有應得,現在毒發了,也就離死期不遠了。唉,你也看到了,侯爺雖然貴爲西冷侯,但是大多數時候的他並不管事。他這一輩子就沉迷在沾花惹草的愛好當中了。老身也是無能,無力扭轉什麼。這老了老了,還落了一個毒發而亡的境地,這就是報應啊。”
見君夫人後悔了,李自然話到嘴邊的責問也沒有了。現在說什麼還有用嗎?還能挽救回她的孩子嗎?
君夫人繼續道:“眼下,姚姬是一個不問世事的人。孟姬是一個不靠譜的人,只有你能夠輔佐我闕兒今後的人生了。”
李自然幽幽道:“妾不才,也無能,無論如何也做不了世子的賢內助。”
君夫人失望道:“你難道還想看着我孫子特殊再出什麼事情嗎?”
李自然語塞,這句話的確說進了她的心坎裡了。
“好了,以後侯府還要靠你出來主事。我聽聞令尊近日身體不爽,我這有上好的老山參,你拿回去看看他吧。一定要說,山參是我送給他的。”
養父病了?李自然一驚,她已經好久沒有養父那邊的消息了。
……
再回到李府,一切熟悉又陌生。
“您回來的正好,將軍這兩天還在念叨您呢。”
一個下人迎上了說。
“少將軍和小公子呢?”
“少將軍剛被公主府的人給叫回去了,小公子被大將軍給趕回山上學藝去了——”
“哦——”
李自然帶着複雜的心情走進了父親的臥房。
好久未見,父女再次見面,一時間找不到話語,氣氛有些沉悶。李自然的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病牀上的養父那高大的身軀似乎已經縮小了不少,他雙眼凹陷,臉頰也乾瘦的厲害。
“然兒,你回來了,沒讓你哥哥去接你,你倒是自己回來了。”
“嗯,君夫人難得仁慈一回,是她讓我回來的。父親大人您都病成這樣了,如何不告知我一聲?”
“唉,我聽說侯府也出事了,怕是你的日子也不好過吧?”
聽完這句話,李自然潸然淚下——
李烈嘆了一口氣道:“怕是君夫人讓你回來,不會讓你空着手回來吧?”
“嗯,她讓我帶來了一些老山參。”
“好啊,來人,把山參拿出去煎熬了,老夫也覺得喝了此藥也許會好一點。”
“是。”
下人應聲而去——
熬藥的功夫,李和回來了。
他一臉的疲倦,整個人看着精神狀態都不是太好。李自然看了也挺心疼他。兄妹兩人默默地坐在他們的父親大人牀前,一直默默無言。
牀上的李烈忽然睜大了眼睛,眼睛裡透出了亮光:“你們記不記得,有一年我帶着你們和你們的母親大人去天蕩山去遊玩去——”
“如何能不記得,孩兒遇險,還是父親大人所救,那一回可把母親大人給嚇壞了。”
李和微笑着回憶道。
對於那次出遊,李自然倒也有些模糊的記憶。也許當時年歲還小,記憶並不是那麼清晰。只記得當時很開心,過程中有驚險,結果當然是有驚無險了。
——
“大將軍,藥熬好了。”
下人端着藥站在門口。
“端進來,讓老夫嘗一嘗這西冷侯府的老山參的藥效如何。”
不用假借他人之手,李烈端起藥碗,吹了一吹,就把一碗藥給喝下去了。
李自然有些忐忑,不知道這麼大補的藥——
忽然,李烈的鼻子開始淌血了。
李自然大驚,看來她就應該阻止她父親喝老山參。
“父親大人,你剛剛說這老山參是哪兒來的?”
李和跳了起來。
“唉,和兒,別衝動。看來她還是記恨我的。既然她想讓我死在她前頭,那老夫就如她所願了。”
“不,父親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君夫人她難道要害您?”
此時的李自然懊悔不已,她怎麼一點防範之心都沒有?那個君夫人可是做過很多壞事的毒婦啊。
“唉,然兒、和兒,你們都不要驚慌。人總有一死,老夫已經戎馬半生,死就死了吧,只是沒有死在沙場上有些遺憾。隨了君夫人的心願也好,然兒,你以後的日子或許會好過一點。爲父也可以去見見你們的母親大人了,我們夫妻也——咳咳——”
李烈忽然咳出了一大塊血,他繼續道:“我們夫妻也好團聚了,和兒你要好好照顧玄兒,以及保護然兒的周全——”
“快點來人,快點找郎中過來——”
不知道親爹和君夫人有什麼恩怨,李和慌亂了手腳。
“不用麻煩郎中了。”
“不,爹——”
李自然撕心裂肺的聲音剛剛喊出口,牀上的那個人似乎已經去了,他很安詳,除了嘴邊的血跡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