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教官,你別拿手電筒晃我好不?”溫晴擡手按住手電筒,“有事你就說事成不?”
“沒事兒,趕緊給我過去,別在這裡給老子裝熊,走!趕緊的!”說着,賀教官站起了身,將地上的一顆小石子踢在了溫晴的身上,不重,但是砸一下也挺疼。
溫晴挑眉,微微張開嘴,半響,一口嘆息,心不甘情不願的說了個,“是。”
經過最初的興奮,溫晴出現的時候大家都鬧夠了,睏乏席捲全身,大家都蔫吧吧的找地方在準備休息。
隨後賀域給人安排了野外生存的內容,今天到這裡不止是拉練,還有考驗他們的生存能力,汽油,柴火,還有活雞活魚已經都準備好了,把人分了組,然後讓他們各自去領食物,解決各組的晚餐,沒有那些精緻的調料,所有東西都是就地取材,一幫沒有下過廚房的大小夥子們就這樣開始忙活了起來,畢竟肚子早就已經餓得空空的了。
可是面對這一隻只活蹦亂跳的公雞,還有那蹦躂的鯉魚,那臉色都不停的變化着,一個鮮活的生命被吃掉可以,但是做結束生命的劊子手,哪怕是大小夥子也頓時失了幾分勇氣。
當然這裡有一些農村出來的兵,對這些他們卻習以爲常,所以根據每組的情況,這些活都是給那些城裡的小小爺們。
而溫晴這一組,溫晴在孤兒院裡雖然不擅長做飯,但是這些活卻是做過,技術可能差點,但是絕對是敢動刀子人。
“咱們組就讓靳小爺來吧!”溫晴提議,絲毫不顧靳小爺哀求的眼神。
“青子——”
“海峰,志波,你們兩個做過嗎?”溫晴直接跳過靳新問道。
“呵呵呵,這算什麼,豬我都能殺。”馬志波笑道,他家裡是農村的,一過年就殺豬。
“跟你比不了,但是這個玩意兒簡直是小意思。”白海峰也笑道。
靳新的臉色賊難看,這堆貨,就不能讓着他點,讓他循序漸進的學,這上來就塞給他一把刀子,這往哪裡剁啊?
心裡嘀咕着,可是又不能丟臉,最後他決定一刀解決問題,抓着雞肉的手伸了好長,往地上一按就準備揮刀剁了。
可是手卻沒落下,再一看馬志波抓住了他的手,撓了撓頭髮,“你這樣不行啊,把雞腦袋扭過來,然後把氣管和血管切斷朝地上丟過去,撲騰一會兒就死了,你這樣剁下去,那血得飛的哪裡都是。”
靳小爺有些抽抽了,殺雞原來也是技術活啊!
不過,溫晴也看出了那貨爲難,那小眼神別提又多可憐,嘆了口氣,溫晴幫那隻雞擺好姿勢,“來吧!”
靳新掏出萬用軍刀接過了雞,刀刃在雞脖子上來回比劃了幾次,看着手裡的大公雞那望過來可憐兮兮的眼神,一時卻下不了手。
溫晴蹲下去,手指在雞脖子上比劃了一下,“就在這塊兒嫩肉上下刀。”
“哦。”靳新剛切了一點點口子,公雞就撲騰起來,靳新下意識的想要甩出去,卻被溫晴給瞪了回來。
溫晴說,“繼續!”
白海峰見靳小爺這個模樣,看不過去,躍躍欲試的伸手,“還是我來吧!”
溫晴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手還按着雞。
人海爺自尊心可是高着呢,雙眼一瞪,眉頭一夾,“一邊去,一邊去啊,老子一會兒弄得血濺當場你們可別怪我!我開始啦!”
白海峰乖巧的哦了一聲,眼睛直溜溜的看着靳新殺雞。
溫晴看他折騰兩下就要看自己一眼,於是臉有些黑了,伸腿就是一腳,“快點,你想餓死人啊,又不是沒吃過,少裝可憐樣。”
靳新被溫晴一踹,也有些呲牙了,看着那隻公雞就跟仇人似的,小刀一揮,溫晴把公雞往林子裡一丟。
“我去那邊看看志波。”拍屁股起身走人。
柴火噼啪的響燒得正濃,地上也零零散散的用木炭架起了篝火,將整個營地照得半天紅。
很多人圍繞在篝火邊等水開,
溫晴一路看着別的組進度,一邊找馬志波,他在寢室裡的存在感很低,平時沒有白海峰愛說話,而且經常會消失,溫晴找到他的時候,馬志波正坐在一個火堆旁和人聊天,看樣子很高興,橘紅色的篝火映照在臉上帶着明朗的笑,這是在宿舍裡不常見的。
馬志波看到溫晴過來,笑了笑,挪了身子給她讓出了一個位置,然後繼續跟身邊的人說笑着。
溫晴看了一眼馬志波,視線順着他移到了不遠處齊修的身上,他也在燒水,眼睛專注的盯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起身,溫晴也走過去,坐在他附近,耳邊是嘰嘰喳喳的聊天聲,然後視線與齊修對在了一起,退了陰鷙的男人顯得很靜謐,橘色的火光在他的臉上蹦跳着,歡騰着,高高的鼻樑下一張微薄的嘴脣,有些乾裂,但是卻透着一種曖昧的色澤。
視線匆匆一掃,便錯開,兩個人都沉默着,不知道該怎麼和對方交談,甚至,要不要和對方交談。
對於溫晴來說,她和齊修之間牽絆複雜而又讓人糾結,他是她來到異世的渴盼,卻在錯誤的時間,錯過了這個人,讓她接受了另一份感情,緣起緣滅,她彷彿又回到了原點,彷彿冥冥之中有隻大手在來回的撥弄,讓他們的矛盾不斷的升級。
不管最後自己的決定是什麼,她都不想和齊修之間再惡化下去,可是對方對他的情緒確實越來越敵視,而且齊修總是莫名其妙的帶着一股子邪火,讓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態度來對待。
想到這裡,溫晴說不出來是個什麼味兒,就是覺得糾結的慌,自己和齊修到底是怎麼弄得,爲什麼就像是一對冤家似的。
齊修垂下眼瞼低垂着,目光好像在看着火光,其實人的思緒卻不知道飄忽到了哪裡,
這次到了軍校,雖然開始的時候是被逼迫着來的,但是到了這裡他就在一點一滴的接觸中深深的愛上了這個地方,他覺得他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地方,他努力着,並且很驕傲,很自信,可是隨着訓練的不斷展開,他從原來的高度上停滯不前,眼看着一些原本看不起的人就這麼超越自己,那種滋味可想而知。
而最讓他在意的就是溫晴和他身邊的那個靳新,軍校裡什麼人都有,其中更是不乏那種軍隊子女,所以沈青和靳新的身份,雖然是瞞着大家,但是哪有不透風的牆,雖然不一定都說的那麼清楚,但很顯然,他們都是那種太子爺,有後臺,但是卻他媽的不是靠走後門,而是靠着實力一拳一腳的成爲了隊伍的領頭兵,靳新還算好點,至少和他的水平差不多,但是沈青那小子,說實在的,真是該死的讓人有着仰望的感覺,在覺得追上的時候,發現,那傢伙又跑遠了,他使勁追,卻怎麼都追不上,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無力。
樣樣都拔尖,怎麼追都追不上,本以爲靠着自己從小打到大的拳腳功夫怎麼贏上一回了,結果——確實敗得一塌塗地,是真的敗了,沒有一點的僥倖!
教官說他焦慮急,讓他重新認識自己的缺點,找到不足後再努力完善,他知道那是對的,可是沈青給他的壓力太大了,理解是一回事兒,貫徹執行去做卻是另外一回事兒,而從小就霸道慣了的齊修很討厭這種被人壓着的感覺,尤其是來自溫晴的壓迫。
本來以爲自己已經夠努力了,能夠站在最前面,成爲最出色的那一個,可是如今前面有人擋着,只能看到背影的感覺並不好。
齊修用視線的餘光看了眼溫晴,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於是遲疑了一下,轉頭直直的看過去,想要看看這個人的正面,是不是真的那麼高不可攀,那麼討人厭。
他是那麼望過去的,而溫晴如有所感的將目光也看了過來,視線就那麼啪嗒碰撞在了一起,皎潔的月色之中,他看到了沈青抿起的嘴脣,帶着淺笑,眉眼柔和,精緻的五官甚至有一種很嫵媚的感覺,那靈動的眼睛晶亮閃爍着,哪怕是見過最美的繁星也及不上,橘色的火光下他精緻的鎖骨在薄薄的短袖領口若隱若現,呼吸——竟然都忍住了。
齊修有些尷尬的扭過頭,生硬的視線在錯開的瞬間變得迷茫,這次不知道爲什麼,他覺得那個人,似乎沒有記憶中那麼叫人討厭,清淺柔和的小,漂亮得不可思議得臉,那笑竟然讓他也想跟着一起揚起脣角,他笑的真美——
可是自己在學校裡初見過到溫晴時,他的眼神,他那種對他談不上喜歡的眼神,那樣清高,不屑的樣子,難道真的是自己眼花了?是自己的誤會了他?
齊修用力的想着,將沈青和他之間的種種接觸的畫面在腦海中過了一遍,他竟然發現是自己每次都擺出挑釁的姿態,而沈青並沒有說過一句過分的話,甚至靳新想要動手的時候,他都在一邊勸阻,不讓他們產生衝突。
溫文爾雅,謙和有禮,或許這個人就像他出色的外表一樣,一樣擁有那麼好的人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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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再偷偷看了看眼沈青,擺弄着手裡的枯枝,心裡總是說不出的怪異,有些東西能解釋,但是一個人太完美的時候,是不是就是裝的呢?
齊修手臂撐在膝蓋上,思緒散亂的垂着頭,手指在半空晃動着,來回撥弄着,突然他想到了從小跟自己最親密的哥哥,如果有他在就好了,他也很聰明,知道該怎麼解答自己的困惑,最關鍵的是他懂自己。
從未離開過家,離開寵他上天的媽媽,離開哥哥——
想家,他真的好像他們每一個人。
齊修垂下的睫毛微微抖動着,濃黑的眼如墨般蔓延開來。
溫晴側過頭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悲傷讓她輕輕的揚起了嘴角,想家的臭小子,他現在還沒有褪去青澀,他跟自己不一樣,她經歷了太多,早就失去了那種純真美好的東西,可是這樣失落寂寞的齊修讓她倒是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就像是看到一隻小豹子,雖然衝着自己齜牙咧嘴的發狠,可是終究是脆弱的,稚嫩的。
她喜歡看那樣外強中乾的小豹子——
適合逗弄,會讓她也跟着很開心!
賀域站在火堆邊,身姿挺拔,目光就彷彿那燃燒的篝火,他嗓音洪亮有力,帶着氣拔山河的豪邁。
“隊員們——首先,我要祝賀你們圓滿的完成了今天的拉練任務,從學校到這裡你們走了一百公里,爬過了三座大山,穿過一條河,你們堅韌不拔,拼勁全力,讓整個隊伍都保持着這種凝聚力,這是你們每個人的功勞,是你們的堅持給了隊員們信心,也讓我們全體隊員一個不拉的走到了這裡,你們都是好樣的!我,爲你們驕傲!”
大家都紅了眼眶,手掌卻拼命的拍着,臉上掛着興奮而激動的笑容。
“咱們從天南海北聚集到了這裡,這是我們之間的緣分,而在世上能有這份緣分的人,我敢說不多,所以我們要倍加珍惜,一起努力。來到軍校,你們就不再是自己,而是屬於國家,是一名戰士,不要忘記你們的誓言,守護好我們的國家!守護我們的家人!這,是一份崇高的職業,我深深的喜愛着它,希望你們也能夠跟我一樣!”
這番話讓大家對賀域又有了新的認識,這樣的他看着雖然平凡,卻讓人又種對他敬禮的衝動。
賀教官看了看大家,放下剛剛的那份凝重,眉目間換上淺淺的笑,舉着穿着雞肉的串子,笑着說道:“部隊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你們也累了一天,現在咱們就把氣氛炒起來,痛痛快快的玩一玩,鬧一鬧,笑一笑,別給老子裝嚴肅,今兒誰給我裝正經,老子就抽誰!”
末了眼睛還朝着溫晴的方向瞟了瞟,好像在說,小樣的,讓你裝深沉,老子不收拾好你的。
那天,他們疲倦至極亦愉快至極,圍在篝火旁笑鬧着燒烤着食物,半生不熟間還瘋鬧着,搶奪着塞進嘴裡,得意大笑。
那天,他們唱着軍歌,鬼哭狼嚎般的氣勢卻唱出了軍人的豪邁。
那天,他們笑着玩起了童年的丟手帕,抓住手帕的人笑着在圈圈外跑着,出其不意的丟下手裡的毛巾。
那天,他們沒有喝酒,卻已經醉了,醉在星空之下,以天爲被以地爲牀,歡鬧着打着滾。
那天,溫晴拉着靳新,靠在白海峰的肩膀上,笑了,笑得很開心,因爲現在的一切都那麼真實,那麼美好——哪怕是過十年,二十年,一百年,這些東西都已經牢牢的印刻在了她的心裡,跟着她幾世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