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淳困惑的望着他,意識有些渙散,帶血的手緩緩擡起拽住那一縷從帽子下飄飛出來的銀髮。
“你住在桃花堡?”
“是,我住在桃花堡。”
“你……是我爹嗎?”
“是,我是你爹,親生爹爹。”白衣男人一字一句,緩而慢,肯定了禮淳的疑問。
得到確切回答的禮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拽着他髮絲的手垂落在地上,暈了過去。“我……恨你……”
“是爹爹對不起你。”白衣男人有些悲傷的自言自語了一句,抱起禮淳起身要走,禮苛的身影攔在他的面前,雙眸瞪着他,冷聲道:“把你的帽子摘下來。”
“你傷了我的女兒。”
“你到底是不是!”禮苛渾身顫抖起來,有憤怒,有不耐煩,還有一絲期待,但是卻不敢親自動手掀開他的帽子。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心裡頭在乎是這個事情嗎?你在對蘿兒下手的時候就不曾想到其他?”白衣男人略微諷刺的說道。
禮苛緊緊抿着雙脣看着他懷中昏睡過去的禮淳,頓了幾秒開口:“你知不知道她對月衣做了什麼?”語氣有些咬牙切齒。
“我知道,我一直以來都知道,她的一舉一動我都知道,你只知道她對月衣做了什麼,那你可知上個月她差點死在月衣的手中,你維護偏愛你的孩子,我自是偏袒我的孩子,聖夜王,壽宴馬上開始了,可萬千別讓賓客等久,省的讓人撂下話柄。”他語氣冰冷,邁腳正要走,月衣郡主已經上前幾步拉住他的衣服。
“你沒有死……爲什麼要這樣子?”她含淚問道。
“因爲……沒有任何留戀了。”
她驚愕的站在那,手中緊捏的衣角輕輕抽離,她眼睜睜的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越走越遠,淚水模糊了視線,看不清任何。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月衣郡主轉身朝一直靜望着白衣男人遠去方向的禮苛吼着,憤怒,不甘,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出身子倒在了地上。
原本興高采烈的壽宴卻是見了紅,自然,當晚的壽宴沒有舉行,那些賓客們不歡而散,禮苛則是對外稱月衣郡主犯病,病情嚴重,但是對於太醫氣急攻心的診斷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禮苛隻字不提。
月衣郡主氣急攻心病倒了,樗裡煥然沒了蹤影,大家不禁紛紛猜測是不是前往聖夜王府的路上樗裡煥然遭人擄走,因此月衣郡主氣的吐了血。
可是不管哪種說法在沒有得到當事人的明確肯定前一切都是假設。
在大家一邊忙碌着月衣郡主的身子,一邊尋找樗裡煥然下落的時候,一封書信傳到女皇陛下的手中,那是樗裡煥然親筆書寫的信,上頭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孩兒找到了真愛,請母皇成全,寬心勿念。字字真切誠懇,不像是被人要挾,女皇陛下無奈只得撤了外頭尋找的侍衛。
而身受內傷的禮淳,足足昏迷了一個月有餘,先是劍傷,再是內傷,次次大傷,連續的受傷讓禮淳的身子一瞬間緩不過來,氣息微弱的幾乎下一秒都會停下。
回到迷霧山
莊後大家日夜輪流照顧着禮淳,讓人有喜有憂的狀況,禮淳的性命是無大礙,但是因爲傷勢嚴重什麼時候醒來是個未知數,或許,十天半月,一年半載,又或許好幾年。
這日子就在大家含淚哭哭啼啼中度過,直到過去了兩個多月,沉睡中的禮淳還是半點反應,該用的藥用了,該想的辦法都想了,卻是沒有絲毫進展。
“你要在迷霧山莊待到什麼時候,別以爲你是蘿兒的救命恩人就可以在這裡蹭吃蹭住。”看着站在木橋上俯瞰水中魚兒嬉戲的白衣男人,漠揚氣不打一處來,毫不客氣的下逐客令。
“等到蘿兒醒來我自會離開,漠揚莊主,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蘿兒似乎知道我是他的父親了。”白衣男人的語氣中濃濃的歡喜。
但是傳入漠揚耳中就不高興了,雙眼一瞪,翹着鬍子憤怒的說道:“你這個臭小子!蘿兒是我的,你休想把她帶離我的身邊。”
“我從不曾想過想要把她從你身邊帶走,這麼多年來我除了惹你生氣似乎都沒有好好的儘儘孝道,就讓蘿兒代替我待在你身邊盡孝道。”白衣男人擡起頭有些悲傷的望着天空。
清風拂過,頭上的帽子吹落,原本藏在帽子裡的銀髮瞬間飛舞在空中,銀髮藍眸,姿色容華,明明是美得那麼傾國傾城,因爲他緊鎖眉宇悲傷的模樣令人忍不住疼惜。
漠揚靜靜望着他,眼底微微有些泛溼,濃濃的眷念。
二十多年了,父子斷離已有二十多年了,他們已有二十多年沒有見面了,這二十多年的歲月他已從待嫁閨中的男兒成爲了可以獨當一面,頂天立地的男人了,漠揚心中觸動,他不知道這二十多年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看着眼前是他親生兒子的男人情不自禁老淚縱橫。
自從當年斷絕關係後漠揚就真的狠下心不關心他是死是活,這麼多年心中的怨恨,失望,疼痛,伴隨着度過那漫長的二十多年,漠揚突然有中前所未有的疲憊感,歲月已逝,他真的是老了。
漠揚輕嘆了口氣,說:“然兒那孩子已經把事情都告訴我了,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知道把蘿兒打成這樣的人是聖夜王。”
“現在我是白音,現在的我只是想好好陪伴在蘿兒身邊,彌補這些年我對她的虧欠。”白衣男人靜靜說道,語氣略微有些懇求。“希望漠揚莊主可以讓我留在莊裡。”
漠揚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目視那道蒼老的身子遠去白音平靜的臉上這才浮現愧疚之色,擡手輕輕擦了下眼角的淚滴,隨即轉身扯出一抹笑意走進禮淳的房間去看他。
畢竟是父子,漠揚什麼性子白音不會不知道,他的態度算是默許了自己留在迷霧山莊。
能夠待在禮淳身邊照顧她白音心滿意足,但是也爲以後的事情擔憂。
桃若自是知道白音的身份,如歌和夏子之只知那是禮淳的親生父親,但是風無儀和樗裡煥然在見到白音時渾身上下都覺得不好了,想說,想問卻不敢,只得兩個人相互瞧着眼。
“我的眼睛已經復明好長時間了,應該還不至於眼花吧?”水榭的角落中,風無儀把樗
裡煥然拉到那,兩個人交頭接耳着。
樗裡煥然緊張的點點頭,卻又矛盾了:“但是那是雪蘿的父親,應該只是巧合吧。”
“蘿兒長的像月衣郡主也就罷了,但是白音前輩……不會那麼巧吧?”風無儀眉頭輕皺很是困惑。
雖然他想相信巧合,但是這樣的事情未免也太巧了吧。
“兩個人鬼鬼祟祟在那裡做什麼?”遠遠的,白音就瞧見他們兩個縮在角落嘀咕着什麼,以爲是有什麼事情,好奇的走了過去。
聽到白音的聲音,兩個人的身子一僵,尷尬的笑笑轉身看着白音。
“沒什麼,只是隨便說幾句。”
別人隨便說兩句白音自然是不會覺得怎麼樣,不過現在相互隨便說兩句的是風無儀和樗裡煥然,這事情可就不簡單了。
和藹的一笑道:“想必你們應該認出我了,不過看樣子蘿兒還不知道實情,等到她醒來我自會找個機會把以往的來龍去脈都告訴她的,你們也不要多心了,一直照顧蘿兒也很累,多休息。”
白音毫不忌諱了肯定了他們兩個心中的疑惑,兩個人驚訝的看着白音。
“怎麼會……那蘿兒跟月衣郡主是……”風無儀不敢再往下說,跟樗裡煥然四目相對有些不知所措,此時此刻,心中是那麼希望白音說的都不是真的,這一切都只是巧合,這樣的事實讓他們難以接受,也難以相信。
……
房間內,燭光下,桃若坐在牀邊靜靜的凝望着沉沉熟睡中的禮淳,經過這幾個月的調養蒼白的臉色已經有了血氣,只是爲何還遲遲不醒來?
他輕輕蹙着眉頭,柔美的臉上隱約浮現着擔憂,還有憤怒。
伸手輕輕撫上那張溫涼的臉龐,低下頭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吻,然後湊到她耳邊有些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你可以爲了風無儀無情的打罵我,爲了夏子之不惜千里迢迢趕過去救他,爲了樗裡煥然,你更加不惜身負重傷,對他們你至情至深,我到底算什麼,我以爲就算我真的得不了你的寵,我好歹也是你的夫,你也會對我好一點,可是……突然發現我在面前是那樣卑微。”
當初白音跟桃若做交易,以禮淳爲籌碼這事是不可更改的事實,在見到禮淳之後,證實了她手臂上的銀色楓葉圖案後,確定她是白音的女兒後他才正式接受了那個籌碼,他想要做她的夫,他想站在她身邊陪伴她,他就那樣莫名其妙的喜歡她了。
她的身邊那麼多個男人,估計她最不喜歡的就是自己了吧,桃若心中這樣想着,曾經氣憤的想過想要離開迷霧山莊回桃花堡,但是想想還是放棄了那個念頭,她不喜歡自己或許是自己還不夠討寵,至始自己都沒有一次討得她的歡心過,留在迷霧山莊或許還有機會,一旦離開了估計真的什麼都得不到了。
就如同延清所說,應該像夏子之那樣不驕不躁,安安靜靜跟隨在禮淳的身邊,禮淳對夏子之並沒有對如歌和風無儀那般喜歡,但是卻會爲了他不顧自己受傷千里迢迢跑去救他,就算討不了盛寵至少她會擔起那份專屬於妻主的責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