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弩弓,揹着布袋,順着公路往前走。四野寂靜,沒有蟲鳴獸嘯,東風陣陣捲起一捧捧黃土,遮天蔽日,迎面呼嘯。
走了一小時,回首望着被地平線遮掩的土坡,華揚盤腿坐在地上,精神集中,眉心泛起一點滾燙,隨着不斷熾熱,停在識海車庫裡的卡車緩緩而動,慢慢開出來。
朝陽下華揚身體變得透明,身體前的虛空中多了個黝黑的漩渦,彼得比爾特389鮮紅的車頭從異次元通道中擠出來,在晨曦下發散出一陣陣冷光,整車開出異次元通道後,光亮的車身上五色流光閃動,原本還盤腿坐在地上的華揚,忽然間出現在駕駛艙中。
“痛!”華揚雙手抱着腦袋,臉色雪白上面全是冷汗,眉心擰成一團,喘着粗氣:“我的頭好似被大錘敲過,開進去時沒感覺,怎麼開出來這麼疼!”
奧普沒心沒肺對華揚笑:“從腦袋裡開出一輛大卡車,不疼那纔怪!這是第一次你沒經驗,次數多以後,習慣就不疼了!”
華揚鬆開手剎,擰鑰匙點火起步,靜止的卡車緩緩移動,華揚抓着方向盤端詳前方,眉頭皺起說:“陸和平說的話有幾分可信?變異獸活在都市裡?我覺得他在撒謊!”
“被病毒感染的人類全都變成喪屍,沒有進化前移動緩慢,是變異獸最好的食材,甚至還是孕育後代絕佳的載體。而且喪屍如果進化,變異獸也隨之進化,進化喪屍依然是進化變異獸的食材。所以變異獸會把喪屍圈養在陷落的都市裡。”
聽到奧普這樣說,華揚心中疑惑更重:“既然變異獸和喪屍都能夠進化,那爲什麼人類還沒有進化?”
“已經進化了!”奧普的臉出現在擋風玻璃上,張着大嘴對華揚說:“你和敏捷喪屍交手時,身上是不是有暖流涌動?你的異能開始覺醒,只不過現在還很微弱。”
“我的異能覺醒了?”華揚吃驚的張大嘴巴,異能不是蘿蔔白菜,說覺醒就覺醒,這也太兒戲了吧!
“飛船帶來的病毒擴散後,不管是被感染的變異獸,還是被感染的喪屍,腦袋中都有了髓石!”隨着奧普的講述,擋風玻璃上出現三維立體圖,潔白的髓石緩緩旋轉,奧普繼續說:“髓石裡蘊含着不同的能量對應人體不同的潛能,只要能吸收髓石內的能量,就能激發身體內的異能,只不過有的異能強,有的異能弱,所以人類中出現了進化者。而且人類也開始研究髓石,這也是髓石與黃金和糧食成爲硬通貨的原因。”
“已經有人吸收髓石內的能量,並且覺醒了異能?”看奧普點頭華揚繼續問:“那異能分不分階位?最高階位的異能人能不能毀天滅地?”說着就想到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神仙。
“這個方面的資料匱乏,我無法回答。”奧普聲音忽然變得神秘:“趁着喪屍和異獸都沒有大規模進化時,多收集髓石,對你只有好處沒壞處!”
華揚若有所思的點頭,雙目泛空望着前方,整個2050露出冰山一角,迷霧與疑團越來越多,在這個陌生而瘋狂的世界,華揚能堅持的就是活下去。
車速緩緩停下,前面公路上靜靜停着兩道車龍,不管是價格不菲的跑車,還是價格低廉的二手車,都蒙上厚厚的塵土,依次停在公路上,風聲唔鳴,像一口口還未下葬的棺材。
“檢測周圍的變異獸和喪屍。”擋風玻璃上多出一圈圈綠色的漣漪,雷達般擴散而開,屏幕上多出來一團紅色的斑點,奧普開啓遠程視頻,鏡頭不斷拉伸,十公里外的加油站旁有一排鋼鐵柵欄,柵欄中間砌着豬圈,兩隻高約三米,長約五米的變異豬獠牙閃亮,對着柵欄不斷髮出哼哼,柵欄外密密麻麻的圍滿喪屍,伸長爪子對獠牙豬發出飢不擇食的怒吼。
獠牙豬體型壯碩圓潤,獠牙尖銳鋒利,不像感染過病毒的變異狗,身上沒皮露出鮮紅縮水的肌肉,華揚一時疑惑,耳畔聽到奧普說:“這兩隻被感染後依靠抗體而痊癒,屬於倖存物種!”
華揚瞪圓眼睛,興奮的問:“能不能從它們的身體內提取抗體做疫苗?”
“理論上可以!”奧普的回答嚴謹而富有邏輯:“但需要配套的科研設備,而且只能作用在豬身上。”
“去!”華揚原本興奮到沸騰心,像被澆了冷水。看着屏幕上的豬隨口問:“有沒有人類感染病毒痊癒的例子?”
擋風玻璃上閃動一行行墨綠色的字跡,詳細對比後奧普才說:“這種病毒感染人類變成喪屍的機率百分之百。”
華揚未予置否,踩着離合掛上檔,腳掌壓着油門,靜止的卡車發動機轟鳴,車頭對着一輛凌志SUV的屁股頂。凌志輕巧的好像個玩具,順着卡車力道往公路旁的壕溝中摔去。
毀壞永遠比建設來的迅捷,也更有快感。卡車唔鳴着把一輛輛擋在面前的汽車推走,推到公路旁的排水壕溝裡。無需在意車輛損傷的情況下,大卡車像狂野的蠻牛,橫衝直撞,粗暴的推出一條大路。
車廂內響起重金屬的搖滾,華揚腦袋隨着電吉他琴絃而顫動,腳掌壓着油門也隨之打着節拍,轟!轟!轟轟轟!嘭!卡車頭又把一輛巡洋艦頂下壕溝。重金屬的節奏在血脈裡燃燒,華揚臉上露出壓抑後的瘋狂,卡車發動機輸出能量越來越大,擋在路上的車一輛輛減少。
轟!轟!轟轟轟轟!一聲聲的轟鳴傳來,原本喧囂的柵欄猛然安靜,兩百多亢奮的喪屍伸長耳朵,聽到沉悶的撞擊聲,聽到咆哮轟鳴的引擎,嗅着空氣中混合油煙的人味,喪屍們血紅的眼睛化爲閃亮,縮水的腦袋能聯想到是鮮紅血淋淋的肉塊,全都發出短促的吼叫,邁開雙腿如潮般衝向上公路。
轟!把最後一輛車撞下壕溝,原本堵塞的公路化爲通途,順着擋風玻璃往前看,就看到地平線上冒出一個個黑點,奧普把畫面放大,兩百雙渴望血肉的紅眼睛瘋狂而赤裸,蹣跚的腳步開始穩健,縮水的喉結髮出乾澀的吼叫,逆着風隔着玻璃,華揚都能嗅到空氣中的腐臭。
搖滾樂逐漸高亢,節奏裡華揚變得有些神經質,圓瞪眼睛,嘴角浮出冷冰冰的笑容,嘴裡唸叨:“來吧!我幫你們解脫!”腳掌把油門踩到底,車速不斷飆升,掛檔,轟油門!掛檔!轟油門!掛檔!轟油門!
大卡車引擎轟鳴咆哮,車輪碾壓在路上高速旋轉,帶着一股子風,颳起地上的塵,唔的一聲衝了過去。
對面的喪屍瞪紅眼睛,空氣中新鮮的肉味越來越濃,隨着車輪逼近,他們發出一陣陣吼叫,送肉上門啊!原本的步伐更堅定,步幅更大,步頻也更快。
看着兩邊飛逝的景物,望着高速逼近的喪屍羣,華揚緊握方向盤,張開口暴喝一聲:“都滾開!”喊着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習慣性的單手按在喇叭上,油門踩到底。
叭!公路上響起卡車喇叭的唔鳴。嗖!嘭!嘭!嘭嘭!咔咔吧!高速行駛的卡車速度不減,好似碾壓螞蟻堆般轟鳴駛過,喪屍擋不住呼嘯而行的卡車,不是被撞飛,就是被捲到了車輪下,堅硬的車頭上連道劃痕都沒留,碾着一地的零碎衝過去。
睜開眼睛,擋風玻璃與車頭上只餘下黑白二色,滿是病毒的黑色血液與發着腐臭的灰白腦漿,混在一起黏糊糊的把車頭和擋風玻璃塗滿。藉着倒車鏡的餘光往後瞄,華揚原本還亢奮的神經猛然冷卻,滾燙的心像被冰冷的手攥到,從胸腔到全身毛孔都泛冷。
黃土路上鋪着黑褐色的一層零碎,兩道平行的車轍下是薄薄的一層碎肉,底盤與車輪旁則鋪着厚實的肉泥,就像是鄉間雨後被反覆碾壓的泥濘路,車轍凹,其他的地方凸。氣勢洶洶的喪屍們,現在都成了路基,原本還能移動的個體,現在成了靜止的羣體,無分彼此,水乳交融的拌在一起,鋪在一起,白的黑的,胳臂大腿,碎開的,有輪廓的,瞑目不瞑目的,現在都成了一層解脫。
血肉之軀沒能讓自重近乎百噸的卡車慢下來,本想吃鮮肉的紅眼睛,都變成地上的碎肉。踩着油門的華揚擡起了腳,死死的踩在剎車上,高亢的搖滾乍然而止,車廂裡只剩下華揚孤獨而凝重的喘息。
每個人在漫長的生命裡,總會有揮之難忘的記憶,甚至在夢境裡掙扎而起,好的,不好的,都是刻骨銘心的。
華揚咬着牙,從牙縫裡重重的吸了口氣,而後從鼻腔中吐出來。整個人頹廢的靠在座椅上,望着擋風玻璃上黑色的血,白色的漿,瞳孔逐漸失去焦距。沉悶在卡車裡發酵,就連喜歡喋喋不休的奧普都閉上嘴巴,躲了起來。
“哎!”一聲嘆息從喉結衝到鼻腔,華揚手掌壓在方向盤中間,張開嘴隨着汽車喇叭吼的歇斯底里。吼到聲音沙啞,華揚才放開喇叭,喘息着瞪圓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珠上,浮了一層血絲。
擦!擦!噗!擦擦!擦擦!擋風玻璃上的雨刮器轉動,連着水箱的噴頭噴出兩道水柱。黑白色的玻璃被擦去,五色斑斕的世界又映入華揚眼中。奧普的聲音在車廂裡迴盪:“人總會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像擋風玻璃上難擦的灰塵,雖不礙眼卻影響心情,倒不如咬牙狠狠的擦,總能落個潔淨暢快。”說着奧普話音一轉:“這是一羣沒人性的喪屍,與倖存者對立面的喪屍,對他們要殺伐果斷,而不是婦人之仁。”
“但……!”華揚下意識又看向倒車鏡,看着那地面上的零碎蠕動,缺胳臂少腿被腰輾的紅眼睛又爬起來,呼號着對鮮肉的渴望,衝卡車爬過來。望着異種而頑強的生命,華揚心頭縈繞的負罪感豁然消散,咬着嘴脣踩離合,手掌熟練掛倒檔,瞄着倒車鏡打方向盤,靜止的引擎又唔鳴起來,車輪滾滾往後輾了過去。
“這就對了!”奧普聲音尖銳高亢:“記得收集髓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