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碧血長空_四二章 將計就計(一)



王進駕駛着奇蹟號運輸機再一次返航回到了重慶,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降落在白市驛機場上,而是按照大哥事先的叮囑,降落到了重慶的廣陽壩機場,這座機場是一座比白市驛機場還要早的軍用機場,也是重慶最早建成的機場,它同時也是作爲客運的珊瑚壩機場的備用機場,這個機場位於重慶最大的長江江心島上,但是這座江心島並不是象珊瑚壩那樣,在長江的豐水期會被淹沒,而是一年四季都是陸地的真正的島。

第四航空隊在剛剛來到重慶的時候,就曾是以廣陽壩機場作爲航空隊的基地,當時以這裡作爲基地的還是蘇聯人的援華志願航空隊。但是後來卻因爲鬼子不斷得對這片江心島進行轟炸,這個機場又不便於再行擴建,再加上白市驛機場的起用,那裡可以起降更大型的飛機,所以最終導致白市驛機場成爲了重慶最大、最主要的空軍基地,而廣陽壩機場的地位也隨之降了下來。

爲了不引起那個白市驛內奸的注意,王進在降落到廣陽壩機場之後,便將奇蹟號上的通訊設備盡數關閉,並不與白市驛機場方面進行聯絡,而機組的三個人從飛機上下來之後,便住進了廣陽壩機場的飛行員宿舍中,三個人悶頭睡了一大覺。

還不到晚上的時候,便傳來了一個好消息,第四航空隊與飛虎隊合作,在貴州的上空擊落了四架鬼子的戰鬥機,而當時進犯過來的是敵人從武漢基地起飛的八架零式戰鬥機,他們並沒有護航轟炸機,這八架零式戰鬥機,分明是爲了截擊王進的奇蹟號運輸機而來的。只不過令王進感到有些難過的是,第四航空隊的一架戰鬥機在空戰中被擊了,值得慶幸的是那個飛行員跳傘成功了。這次戰鬥雖然不大,但是對於自從璧山空戰以來,在與鬼子空軍的交鋒中,從來沒有勝利過的第四航空隊來說,卻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大家終於樹立了一個戰勝敵人的信心。當王進聽到這個消息,他的激動也是不用言表的,只是他一直在詢問着那個跳傘的飛行員是誰?可是在廣陽壩機場,他什麼也沒有打聽出來。

這的確是一個讓所有中國飛行員都爲之興奮的小勝利,這個勝利來得太過久違了,以至於王進都沒有心思再在這裡等下去,恨不能馬上回到白市驛機場上,去與高飛、與翁覺民等人歡呼慶祝。但是,此時他卻還有任務在身,根本不敢擅自回到白市驛。

第二天一早,王進還是開着他的奇蹟號重慶踏上了飛往芷江機場的航程,他的飛機上還裝着那邊急需的機場設備,既然裝上了他的飛機,就不可能再從這架飛機上卸下來,如何也要讓他把這個任務執行完畢。

而這一次的運輸過程,卻是出奇得平靜,再也沒有看到有敵機的出現,雖然在空中因爲氣流的影響,造成了奇蹟號比預定的時間晚了有一個小時纔到達芷江,但是這一次的飛行對於王進、張仁和潘飛這三個人的機組來說,卻是終於覺得走出了厄運,有了一次舒坦一些的航程。

在貨物一卸下飛機,王進就恨不能馬上開着飛機飛回到白市驛去,他想這個

時候,第四航空隊裡的慶祝應該要結束了,總結會開着,長官們給所有參戰的飛行員頒發着獎章,那又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只是如今,他這個從第四航空隊裡離開的人,也沒有機會去分享他們的喜悅了,只能暗自傷感。

因爲奇蹟號還要運載一批軍官去重慶,所以王進一直又過了一天後才起程飛回重慶。而在這個回程中,他卻意外地遇到了一個他所熟悉的人,這個人就是段明宇。

此時段明宇已然是一名上校了,雖然他從陸大畢業已經兩年了,但是晉升的路並不平坦,這當然主要還是因爲他的妻子梅蘋的問題,而他也因爲那個案子受到了牽連。按照陸大畢業生正常的升職過程,這個時候他如何也應該是一名少將的。他的這個上校卻也是因爲他自己努力拼搏、在戰場上身先士卒、不顧性命纔得到的。這個時候,段明宇是第六戰區的一名副團長,他原本可以在長官部充當作戰參謀的,可以不用上前線,不用出生入死,但是那種平靜而安穩的生活被他拒絕了,他寧願去最前線的部隊,行與敵人以臉對臉、以頰撞頰的廝殺,也許只有這樣,纔可以磨滅他心頭的那份屈辱,或者他更願意就此犧牲在爲國殺敵的戰場之上,以換取所有的人對他的刮目相看。

與王進的相見,令段明宇有些喜出望外,他和一批第六戰區和第九戰區的軍官,共有二十多人,搭乘着這架運輸機飛往重慶,在他們上機之前,機場的相關人員就告訴他們,開這駕運輸機的飛行員是一位傳奇的飛行員,並不是說他有多大的本事,而是因爲他有好幾次身陷死地,但是卻都大難不死。當時段明宇還沒有想到這名飛行員就是王進,一直到他們二十幾個人坐上了飛機,而他正好與後艙的機械師潘飛坐到了一起,兩個人攀談的時候,段明宇問起了他們的飛行員,這才知道他就是王進,那種激動就好像是一個久離家鄉的遊子,突然見到了兒時在一起玩兒的夥伴一樣。

當駕駛艙的門打開來,王進看到段明宇一臉風霜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之時,他的驚訝也是無法掩示的,接着便又露出了興奮來,如果不是因爲自己要開飛機,他一定會高興地衝上去抱住這位和他大哥王風一樣受他尊敬的大哥。

張仁很有眼力勁兒,他馬上與王進互換了位置,坐上了主駕駛的座位上,代替王進來進行操作。在駕駛技術上,張仁的水平已然有了飛速的發展,完全可以一個人獨立地來完成起降和飛行,很多的時候,王進也是大膽地讓張仁來操作,而他則座在張仁的位置上,做着副駕駛做的事情。對於副駕駛來說,並不用象主駕駛那樣可以專注於整個飛行的掌握上,他有閒暇的時間來做些別的事情,甚至可以離開座位,到後艙去。

“段哥,你怎麼也要回重慶呢?”王進有些詫異得問着段明宇:“我上回聽我大哥說過,你是在第六戰區當副團長的喲?這回去重慶,是不是要高升了呢?”

段明宇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份苦笑來,他還是告訴着王進:“也算是吧!呵呵,剛剛升了半級!

“這麼說,你當上團長了?”王進連忙問着。

段明宇點了一點頭,沒有答話。

“呵呵,那真得要恭喜你喲!”王進由衷地道。

“這不是什麼好事!”段明宇卻擺了擺手,告訴着他:“我這是去遠征軍,那邊的戰鬥馬上要開始了,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呢!”

王進愣了一下,這才明白段明宇苦笑的原因。的確象他所說的那樣,他爲了這半級從副團長升爲團長,從第六戰區去了遠征軍,也是一個無可奈何的選擇。

“段大哥,我就有些不明白了,在第六戰區,你也應該是有機會升任團長的,爲什麼非要跑到遠征軍裡去呢?”王進不由得問道。

“這是我自願去的!”段明宇道:“當時說是要從第六戰區抽調一批軍官去新組建的遠征軍,我就報了名!呵呵,我並不是爲了升那個官,我只是想去打仗!去年一年第六戰區都沒有什麼大的戰事,跟鬼子一直在對峙之中,我曾上書到長官部,我們可以收復宜昌以下長江南岸的一些縣村,但是上面的長官們都說我不着實際!”他說着再一次發出了一聲苦笑來,道:“我知道,對於那些長官們而言,只要是那些鬼子不來進攻我們,他們就阿彌陀佛了,哪裡還敢去打那些鬼子們呢?所以想來想去,覺得要打仗,還是去遠征軍吧!”

“你那麼希望打仗嗎?”這令王進十分得不解,雖然他也十分渴望打仗,但是卻也知道,作爲一個正常人來講,誰也不願意去作炮灰。

段明宇默默地盯視着王進,半天之後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有些傷感,又有些無奈,最後還是對着王進道:“阿進,你不懂,對於我來說,揹負了太多的恥辱,只有戰鬥中,用鮮血纔可以洗得淨的,否則,我永遠都覺得自己是骯髒的!”

王進怔了怔,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知道,對於段明宇來說,梅蘋的事就是一座壓着他一直喘不過氣來的山,同時也令他在同袍戰友的面前覺得自己一直無地自容,儘管那些同袍戰友們,並沒有人再向他提及過!

這一次與段明宇的相逢的確令王進感到意外,段明宇是到重慶軍政部報道的,然後會和其他的骨幹們一起飛往昆明、楚雄和保山等地,到遠征軍中述職,而此時,大部分的遠征軍部隊已經在中緬邊界地區做好了隨時出發戰鬥的準備,更有一部分的部隊通過他們的運輸機,已經空運到了緬甸的同古等地。日本鬼子的戰鬥力太強大了,他們就象是摧枯拉朽一樣,只用了不到三個月的時候,便征服了幾乎整個的東南亞,已經在緬甸登陸。而對於國軍來說,又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很快就要開始了。

奇蹟號平安得着陸在了白市驛機場,段明宇也就在這裡與王進話別,坐着專門過來接他們的軍用卡車去了軍政部報道,而王進也迫不及待地跟張仁和潘飛交待了幾句之後,向第四航空隊裡跑去,他很想知道前天第四航空隊的具體作戰情況,更想要知道那個被擊落的飛機員是誰?他是不是還平安地活着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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