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周石嶼雖然爲人比較沉悶,但也不是那種榆木腦袋不識臉色的人,見各位同僚臉色有異,忙開口解釋道:“遲營長你別誤會,是這樣的。你們看這裡的地形,湘軍想通過這裡切斷紅色部隊位於界首的渡口固然是要打通這條公路,但並不是發動攻擊就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如果他們從這裡。。。。。”
主動拿起指揮棒的周石嶼在沙盤上一座山峰的側翼點了點,“如果他們從側翼派出一個團或者一個旅甚至一個師對我敢死營發動攻擊,那我敢死營陣地就算不被攻陷,但想達成兩天或者三天堅守的戰術目標可就基本落空。就算我敢死營有全員戰死之決心,也是守不住了,先不說戰術上的失敗,更關鍵的是,此處一敗,整場戰役就是大敗。所以,必須由我團綜合實力最強的一營擔當預備隊,隨時可以增援我敢死營側翼,並還能對磐石營和刺刀營進行支援。我認爲,有一支強有力的預備隊,纔是關係到這場阻擊戰勝負的關鍵。”
“啪啪”“啪啪”
不光是劉浪鼓起掌來,其餘軍官也齊齊爲這位當日以一連之力力擋日軍一個旅團狂攻一日傷亡率高達百分之七十依舊未退一步的敢死連連長鼓掌。在這裡,他顯示出的不僅只是勇,還有謀。
劉浪當然得鼓掌。因爲紅色部隊的那位林姓軍團長正是這麼做的,三個團成品子形佔據三處狙擊陣地,一個團做預備隊並負責防範敵軍繞至側翼進攻。而且這位未來赫赫有名的將軍對側翼更加重視,急調麾下的擁有兩個團兵力的紅一師趕來增援。也就是說,他用來防側翼的部隊搞達兩個團近五千人,其中未來共和國上將楊得知率領的一個團,亦是紅一軍團的拳頭部隊。
可見,那位未來赫赫有名的將軍對側翼之重視。
周石嶼的想法竟然與未來共和國元帥的佈置大部分不謀而合也就罷了。而且,事實也正和他們想象的一樣,湘軍在以兩個師主攻一天亦沒有寸進之後,於第二日也就是11月30日投入三個師的兵力狂攻,而攻擊側翼米花山一帶防線的兵力卻高達兩個師。
由此,湘軍纔算是取得了一點戰果,連續攻佔了幾個山頭,最終攻佔了米花山。不過還好,那已經是三天之後了。
若是沒有用重兵防備敵軍迂迴這一招兒,劉浪估計就算是紅色部隊再勇猛,也無法堅持到12月1日。
“石嶼的戰術佈置的不錯,但你告訴我只能堅守2天?”劉浪微微一嘆,將目光投向一直未發過言,最爲老成持重的程遠山,“遠山,你告訴我你又能堅守多久?”
“報告長官,如果我是這場戰役守方的指揮官,無法給予能堅守的時間,我唯一能告訴我的士兵的是,戰至最後一人留盡最後一滴血。”程遠山肅然回答道。
軍人本來就是多幹事少說話的職業,但說來也是奇怪,劉浪所選的四位步兵營長,不光是話不多,除了遲大奎可能性子爆烈一點兒,其餘三位那都是沉默寡言型。
但若是論悶,程遠山在這三人中又算得上最悶的那一位了。
可要是說言出必行,這位也算是第一。他說戰至最後一人,那必定是一個都不得活,沒有人會懷疑他這是在吹牛逼說大話。
長城之戰,這位率300精兵潛伏一週,最終突破上千日寇的陣地炸燬日軍重炮就是他對自己誓言的證明。如果不是劉浪率部來援的及時,所有人敢肯定,別說連幾名特種兵在內他們能活十幾個人,恐怕真的是全員戰死羅文峪關口下了,一個都不會剩下。要知道,他可是用數十人的生命爲代價衝破了對方架着高射機槍的陣地不說,還以200來號人就跟小鬼子近千人搞起了白刃戰,那絕對是個爲了執行軍令而不惜一死的狠角色。
只是,程遠山這樣說也從側面表達了一個觀點,就算全員戰死,在這樣的實力對比下,他也沒有信心能守住兩天以上。
“你們四個,有說兩天的,有避而不答的,有豪言全員死戰的,更還有特孃的要給他配一堆大炮纔敢說守兩天半的。”劉浪臉色一冷,冷冷的掃視了屬下們一圈,“可是,我要告訴你們的是,這支一萬餘人的紅色部隊,自11月27日進駐陣地,29日開始和數倍於己的對手大戰,至12月1日主動撤出陣地,他們整整守了3天。”
“是不是覺得不可能?紅色部隊沒我獨立團的武器裝備,也沒有我獨立團現在這樣子彈堆成山供全體官兵的訓練水平,更沒有我獨立團全體官兵每兩天一頓大肥肉時不時還有牛羊肉做補充的伙食。論單兵,無論是從身體還是各項軍事技能,他們都不如我們;論裝備,不談火炮,從重機槍到輕機槍再到步槍衝鋒槍的輕武器配備,他們更是不如我們遠甚。
可是,他們偏偏就達成了自己的戰術目標,守住了三天,並且損失也沒有像我們這樣動不動就是戰至最後一個人,雖然他們也是想這麼做的,只不過他們的對手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而已。”
“爲什麼他們能做到,而我們沒信心?那是因爲他們有無與倫比的戰場執行力和堅持自己理想的戰鬥力。我們先不說他們的理想是好還是壞,但是他們爲了自己的理想,每個人都勇於獻出自己的生命。在這一點兒上,我獨立團遠不如他們。
是的,我獨立團3000人都有精忠報國和日寇殺身成仁之決心,這一點我劉某人從不懷疑。可是,從你們幾個大營長開始以下的官兵們,敢說沒有自打完長城一仗,老子獨立團就是天下第一尾巴都特孃的翹天上去了?
就像你們軍演中被一支只有日軍真正戰鬥力二分之一的藍軍擊敗,如果不是抱着這個想法,就不會大晚上的跑到老子這裡來討說法。你們告訴我,是不是沒炮就打不了仗了?假如那一天我們獨立團遭遇失敗,所有輜重全部丟失,僅餘輕武器,再遇到日寇,你們特孃的就給老子認慫,說打不了了?”
劉浪疾言厲色的一番話說得不僅四個步兵營長集體面紅耳赤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其他軍官們也都低着頭沉思起來。
是的,劉浪之所以今天拿紅色部隊剛進行的最慘烈一戰來舉例子,不是要在他們面前說紅色部隊的理想和綱領,而是藉此來點醒自己這幫已經越來越驕傲的屬下們。
自信和自大隻差一個字,但其中的含義卻是相差十萬八千里。
自劉浪海外歸來以來,他就發現了一個不太好的苗頭。各部官兵強軍的傲氣倒是有了,但那股子牛氣哄哄的勁兒也是足了。張口閉口就是火力輸出有多強,彷彿自己面前任何來犯之敵在己方密集的子彈炮彈面前都是渣渣。
沒錯,劉浪用盡自己所有的努力想把獨立團打造成一支武裝到牙齒,在這個時代不說獨步全球但在亞洲輕重火力配置合理堪稱第一的軍隊。
可是,完全依靠科技和裝備起來的軍隊,絕對稱不上一支強軍。這一點兒美國大兵在中國北方的冰天雪地裡在南越亞熱帶叢林裡都已經證明過了。他們已經是同時代這個星球上裝備最強的軍隊,可依舊沒有獲取他們想要的勝利。
一支強軍,最重要的,不是武器裝備,而是其精神。
而劉浪給獨立團制定的戰鬥精神,就是四個字:“精忠報國”。
唯有有了這樣精神的軍隊,才能在日後的全面戰爭中和日寇死扛。唯有這種精神,才能讓藤縣王銘章率部三千盡墨卻無人言退;唯有這種精神,才能讓長沙被打成一片廢墟跨度長達六年的四次長沙會戰卻依舊在廢墟上打響。
擁有了願意爲之戰鬥而死的精神,纔是一支強軍之魂。這纔是劉浪開這個戰術分析會的目的。
從遲大奎他們臉上閃出的羞愧和泛出的恍然,劉浪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