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進潼關之前,劉浪就已經讓遲大奎和俞獻誠把命令傳了下去。
進城之後,士兵們由各自所部長官帶隊,愛吃啥吃啥,軍官每人兩塊,士兵們每人一塊現大洋的消費限額絕對能滿足在這個小城裡吃一頓大餐的需求,各部需在一個時辰後城門洞口集合。
軍規就沒怎麼再強調,在火車上的幾天,除了站軍姿,休息的時間,每個人都要熟背劉浪根據國軍士兵管理條列爲基礎升級的獨立團軍規。
除去**擄掠等幾條會被正法的軍規,擾民這一條也亦屬於較嚴重的一類。這次潼關之行就是最好的試金石,劉浪也正想利用這個機會找幾隻雞來宰上一宰,以震懾這幫以殺人爲職業的職業軍人們。
在軍隊呆了十幾年的劉浪研讀過戰場心理學,深知戰場對一個人心理的摧殘。
在七十年後的世界軍事第一強國----美國,甚至會對每一個從戰場上走下來的戰士進行心理輔導,說白了,經歷過戰爭的戰士,幾乎每個或多或少的都有心理疾病。沒有多少人能承受得住親眼看着自己的戰友一個個倒下,心中最大的夢想就是殺人,殺更多的敵人這種巨大的心理摧殘的。
其實,從人性的角度,每個人都具有兩面性,一面是天使,一面是惡魔,而戰場就像是個催化劑,在那裡,將戰士心中的惡魔給徹底放大,臭名昭著的日寇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壓抑不住心中惡魔的軍隊,永遠也成不了精銳。
一名優秀的戰士,只應該將自己心中的惡魔釋放在戰場,釋放在自己的敵人身上,而永遠也不能用於平民。想做到這一切,最佳的方法莫過於將惡魔裝於制度的籠子,有了鐵一般的紀律,就是惡魔,也不敢輕易踏雷池一步。在這一點兒上,未來的共和國做得還算出色。
只是劉浪沒想到,這部隊還未解散,竟然就和當地的百姓起了衝突,還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劉浪的臉色漸冷。
“後面的,吵吵啥咧!”遲大奎衝隊列後面大吼。
“報告長官,有個老鄉想從我部通過,弟兄們不讓,才起了點兒衝突。那個老鄉嚷嚷着要見團座。”一個少尉快步從隊列後方小跑着過來報告道。
“哦?讓老鄉過來,我見見。”劉浪臉色稍雯,命令道。
士兵的隊列就如同陣地,士兵們只是阻攔已經算是客氣,若是在戰時,敢這樣魯莽衝陣的會被當場擊斃。
很快,兩個士兵一左一右押着一個大光頭走了過來。
劉浪揮揮手,兩個士兵這才把使勁兒扭動身軀一直企圖掙脫的大光頭鬆開,衝劉浪敬了個軍禮,轉身迴歸隊列。
大光頭的身上早就被幾名士兵搜了個遍,沒有任何利器,雖然力氣很大兩名士兵都差點兒搞不定,但士兵們對胖子長官的安全沒有絲毫擔心,那位可是傳說中獨力搏殺超過十名日軍的存在。
說來也怪,不知道是不是胖子團座太有氣場,一直奮力掙扎的大光頭在近距離看到劉浪的那一刻,突然安靜下來,直勾勾的看着劉浪發愣。
把劉浪看得有點兒發毛,努力的回憶了半響,劉浪確定自己前世今生都不認識眼前這個大光頭,從體型相貌上也排除了自己那位便宜老爹跑到上千裡之外給自己留了個異性兄弟的可能,溫和的問道:“老鄉,我是劉浪,是你要見我?”
“長官,您是不是他?”大光頭很突兀地舉起手中的報紙衝着劉浪問道。
劉浪一愣,仔細看了看報紙上的圖像。不得不說,雖然黑白照片沒有完全拍出自己藏在骨子裡的帥,但從體型相貌上看,的確是他劉浪無疑。點點頭,很確定的說道:“是我。”
“那長官,您能不能告訴額,石小栓您認識不認識?”大光頭向前猛地踏出一步,嘴脣翕動着繼續問道。
“石小栓?”
劉浪還未說話,他身邊的遲大奎卻驚訝出聲。
劉浪此刻亦是記起那名飛蛾撲火般衝向日寇刺刀的士兵,慘烈之極的以命換命,開啓了殘兵們的勝利之門。都說現代戰爭打的是裝備打的是科技,可無論是在朝鮮還是在北越,裝備和科技都敗給了對手敢於犧牲的勇氣。
決定戰爭走向的,永遠都是人類自身。
石小栓,就是劉浪來到這個時空之後,再次給他詮釋這個真理的戰士。
“我認識,他是我的兵?”劉浪很確定的點點頭。
“那這個上面寫的石小栓是不是額兄弟?”大光頭手指着報紙上最下方一行,有一處顯得額外模糊的文字,顫抖着嘴脣問道。
興許是民國時期油墨印製技術不夠好,也許是那個名字被人用手指摩梭過太多次,若不是劉浪眼神足夠好,幾乎都認不出“石小栓”三個字。那一行,寫着的是陣亡的二十名殘兵的名字,是國民政府爲了激勵全國抗日軍民的熱情,特意將跟隨劉浪突襲敵軍司令部犧牲的二十人名單都附於最後。
石小栓的哥哥?看着眼前情緒明顯有些不太穩定的光頭,劉浪眼神一凝,沉聲道:“老鄉你別急,我馬上找人覈實。”回頭看向遲大奎:“我記得石小栓不是潼關人。”
“是,石小栓是。。。。。”
“華陰人,額和額兄弟都是華陰華西鎮人。”大光頭迫不及待的回答道。見遲大奎欲言又止,以爲他還不信,有些急了,又說道:“長官,額可木有早皮溜慌,額兄弟長得不像額,白淨淨的,精的太咧。”
遲大奎張口想說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無言的看看劉浪,默默點頭。石小栓的確是華陰華西鎮人,這次來師部駐地報道,他就有順道去找找石小栓家人的意思,石小栓五十大洋的撫卹金還一直存放在他處呢!沒想到,在這裡竟然碰到石小栓的哥哥了。只是,到這會兒,遲大奎突然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了,從眼前這個憨厚漢子急切的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很在意自己兄弟的下落。
“大哥,如果你沒有說謊的話,那我的兵,就應該是你兄弟了。”劉浪上前一步,主動握住大光頭的手,沉聲說道。
“那,長官,你能不能告訴額,額兄弟人在哪兒?他們都說,額兄弟是英雄,死了。但額纔不信,額兄弟可是精的太咧。”石大頭反手握住劉浪的手,憨厚朴實的臉上滿是懇求。
顫抖的雙手顯示着他內心激動而忐忑不已的情緒。
一個在自家大哥眼裡極爲精明的人,卻義無反顧的拿胸膛迎上了鬼子的刺刀,那一刻,石小栓究竟是怎麼想的,恐怕只有石小栓自己才知道了。劉浪不可遏制的想起了那個凌晨那個瘦小的身影迎着刺刀衝刺的身影。
無論那個時代,華夏民族都不曾缺乏過勇氣,這是那個凌晨給劉浪留下的最大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