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從凌晨六時許,日寇的炮火開始肆虐,僅僅4個小時,娘子關主防線陣地上,就已經遭遇了三輪轟擊。
而日寇步兵,則還沒有發動一次進攻。
整整一個步兵聯隊,只是像勤勞的小蜜蜂一樣,在距離娘子關主陣地前沿的一千兩百米外開始構築野戰工事。
高木義人亦算是日軍中頭腦極爲清醒的陸軍將領,他雖然無比迫切想攻下娘子關,但他知道,對面防線上的中國部隊可是有着高達一到兩個步兵師的兵力,急功近利只會導致自己傷亡慘重。
他現在手裡擁有着12門105榴彈炮和12門75口徑野炮,他完全可以憑藉炮兵的力量一點點消磨中國人的實力,然後,待其虛弱之後再畢攻於一役。
而且,自從知道了另一處戰場上的敵人爲劉浪和獨立團之後,高木義人可不會犯第愚蠢的八師團曾經犯下的錯誤。久攻不下自身損失慘重不說更是被劉浪派精兵偷襲,最終丟失了所有重裝備,還被劉浪拿來對着自己屁股打。
所以,一邊不斷讓火炮對陣地上的中國部隊進行殺傷的同時,日軍揮汗如雨的在秋陽下挖掘工事。
雖然第三軍接受了第一次炮擊的教訓,在前沿陣地上只放了一個步兵排做爲警戒部隊,其餘步兵連全部縮至數百米後的第二道防線,但依舊損失不小。
日寇的105榴彈炮威力太大不說,後來也參與炮擊的75野炮威力同樣不小。
如果說75山炮是小口徑榴彈炮,那75野炮就屬於小口徑加農炮。加農炮和榴彈炮相比屬於直瞄炮,炮彈初速快,彈道相對低伸平直,動能高,炮彈裝藥量高,擊傷半徑相對更大。和榴彈炮相比,加農炮更適合直線點對點的攻擊。尤其是對那些暴露在視野中的重要工事,野炮的作用更大。
本來,戰場位於山區,做爲曲射炮的山炮顯然更適合在這樣的戰場作戰。但因爲娘子關地形的關係,除了最正面的關隘,所有陣地都依山而建。尤其是第一道防線,更是在半山腰的開闊地。
已經將自己炮兵陣地前移到距離娘子關前線不過8裡地4000米的位置的鬼子,通過炮兵觀測儀的仔細觀察,用75野炮對準築有大量工事痕跡的位置瞄準狂轟。
而那些用原木鋪就並用上近一米厚土當防炮層的野戰防炮工事裡往往卻又躲着官兵們,就算一炮炸不開,如果對準了狂轟上十幾炮,再堅固的工事也會有被轟開的那一天。
連續兩輪如此炮擊,位於一線陣地保持警戒的兩個步兵排幾乎又是死傷殆盡。但就算是如此,位於二道防線的指揮官們也只能咬着牙繼續上步兵。
沒有一點阻擊就讓日軍順利攻入第一道防線陣地的話,那有了落腳點的鬼子的攻擊會讓第二道防線更加岌岌可危。如果失去了娘子關防線的前沿陣地,本來形成一體的娘子關區域防線就會出現斷層,以點破面,鬼子能一口一口就將所有防禦陣地的兵力給吃掉。
而如果娘子關失守,鬼子長驅直入,對於整個娘子關戰區的打擊亦是致命的,甚至兩翼的戰場都會被分割包圍,連撤退的機會都沒有。
沒有人,敢但這個責任。
只能,繼續派人上陣地,哪怕,明知是死。
雖然從望遠鏡裡看的明明白白,鬼子很多赤着上身,在毫不設防大搖大擺的挖着戰壕和工事,一炮下去,最少也能炸死好幾個。可是,己方的炮火硬是沒有發過一炮。
“混蛋,我們的炮兵呢?老子記得戰區司令部不是給我們師配了四門山炮嗎?命令他們給老子開火,老子的兵不能這麼白白的死。”一個掛着上校領章的中年軍人,趴伏在第二道防線的掩體裡拿着望遠鏡看着對面日軍陣地,終於忍不住憤怒的怒吼道。
“團座,我已經問過了。不行的。”一旁的一位中校臉上閃過一絲苦澀。
“爲什麼不行?給老子要師部,老子要親自向師座請令。”
“師指揮部給我的回覆,僅有的四門山炮不能輕易開炮,若是暴露位置遭日軍火炮報復,我軍將在日軍步兵大舉進攻陣地時無任何反壓制能力。”中校臉上的苦澀愈加濃郁。
“特孃的,這仗,打得真是窩囊。”國軍上校狠狠地將自己的鋼盔摔在地上,“要老子來守娘子關,就給幾門破山炮打發了不說,還嚇得特孃的一炮都不敢打。這仗,沒法打了。”
“團座,慎言那,現在可是戰時。”國軍中校擡眼看看周圍,忙小聲提醒道。
“哎!看着弟兄們只能拿命去填,老子心裡疼啊!”國軍上校憤憤然的將目光重新投向剛剛第三輪炮擊過後的一線陣地,看着剛剛又派上去的一個步兵排將一具具遺體從戰壕裡擡出交給擔架隊,目光一片黯然。
做爲一軍之長,最心痛的不是自己的士兵馬革裹屍,而是,連敵人的面都還沒見到,就要死去。他們,甚至還沒有向敵人開一槍的機會。
這是哪個時代絕大部分軍人的悲哀。不要嘲笑他們一個師,一個旅被遠遜於他們人數的日寇追着打。只有經歷過戰場的人才明白,哪怕他們亦是爲了求活,但也是被迫而爲之。
是人,都想活着。漫天炮火下,又有多少人擁有英雄般的鋼鐵意志呢?他們很多人,一年或者半年以前不過是還拿着鋤頭的農民,他們只是簡單的想活下去。
或許,只有退無可退,逃無可逃,他們纔會背水一戰死中求活,哪怕,頭頂上是可將鋼鐵都融化的漫天炮火。
現在,娘子關前的這批軍人們,就已經退無可退。他們一退,既是太原。太原的北邊,還有8萬窮兇極惡的日寇。若是被兩面夾擊,這裡的十萬大軍,也會煙消雲散。
只能守,死守。
無論是第三軍,還是負責整個娘子關以南的第7軍或是正在大踏步趕來的第26路軍第22集團軍,都無人敢退。
娘子關主防線這邊被榴彈炮野炮連續三輪轟炸,舊關那邊同樣也沒好到哪兒去。
射程高達10000米以上的105榴彈炮的炮兵陣地就在舊關和娘子關之間,可以毫不費力的調整炮口攻擊相距7000米的兩處陣地。
透過望遠鏡,蔡大刀的特種小隊將日寇炮兵陣地的位置通過步話機通報給了劉浪。但劉浪也只能望洋興嘆。
博福斯山炮的射擊距離高達9000米,遠超日寇四一式山炮,可是,被趙二狗通過三蹦子將六門博福斯山炮運抵最接近日寇炮兵陣地的位置甫一開炮,六門博福斯以最快的速度總共不過射出了30發炮彈,就遭到了其榴彈炮的反制射擊。
若不是前面十幾炮是日軍炮兵還沒有摸準獨立團炮兵營的炮位位置,擁有三蹦子運載力的博福斯山炮跑得又還算快,隨後而來的將整個山谷全部覆蓋的一百多發炮彈能將炮兵營的山炮連變成山谷的塵埃。
這就是重炮的優勢,炮彈威力大,射程還遠。就算是性能優良的博福斯山炮也只能勉強和其對射,就更別提什麼壓制了。
不過,十幾發距離日寇炮兵陣地不過兩三百米遠的炮彈,也把這個榴彈炮大隊給嚇着了。主動將陣地又向後撤了近1000米。
至於說派步兵偷襲,透過距離炮兵陣地足足有一千米之遙的特種兵發來的情報,劉浪也只能先暫時的放棄。
顯然,長城一戰,無論是先打步兵第四旅團還是第八師團,劉浪兩次偷襲炮兵部隊的戰術都已經被日軍指揮官瞭解了個通透。
這一次,高木義人可是給榴彈炮大隊準備了足足三個步兵中隊的防禦力量,最少能抵禦一個步兵團進攻四個小時以上。
劉浪如果還指望着像數年前長城一戰一樣埋伏偷襲日寇炮兵,那是想也別想。其炮兵陣地警戒範圍足足向外擴展了800米,特種兵們也只能躲在1000米外的山林裡悄然觀察,避免被發現。
就算是想打打冷槍襲擾一下,都很難。
從早9時開始,105榴彈炮就向舊關主陣地和兩翼陣地發動了足足半小時的炮火覆蓋,整個一線陣地上傾瀉了最少超過300發炮彈。
見識過了日寇榴彈炮的威力,772團官兵們總算知道爲何國軍人數遠超日寇卻連戰連敗的原因了。和日寇的火炮相比,他們在萬里戰略大轉移路上遭遇的那些老對手的山炮和迫擊炮,簡直就是小孩過家家,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上的。
唯一讓身在前線的葉團長和王副團長慶幸的是,他們不僅是在劉浪的督促和獨立團工兵連的幫助下在一線陣地花費了六天六夜在石頭山上挖掘了可供藏身的戰壕,還以步兵排爲單位,在每個步兵排的防線上都以炸藥爆破,構築了以原木支撐兩層原木爲頂,在其上再鋪設兩米黃土足以藏進去30多人的中型防炮洞,只要不是被250磅以上的航彈正面命中,基本不會坍塌。
當然了,最關鍵的還是劉浪力主建成的三道防線的反斜面坑道工事,第一道防線陣地上無論是兩翼還是主陣地,都只留了一個步兵排做爲前期阻擊兵力,主力都藏在炮火無法覆蓋的山背後工事裡。
所以雖然被狂轟亂炸了半個多小時,早有準備的獨立團一營和772團死傷可不像第三軍那般慘重。
日軍猛烈的炮火也就是將不少辛苦修建的工事夷爲平地,整個舊關防線上,人員卻只是犧牲六人,重傷三人,位於前線的一個步兵連兵力基本沒有太大折損。
可是,日寇,僅僅只是動用了榴彈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