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絲網在鋒利的多功能軍刀下並沒有顯得有多堅固,爲了不讓篝火被對面大樓裡的迫擊炮發現,篝火一般都被牆壁擋住,距離哨兵數十米外的鐵絲網基本都被黑暗籠罩着。
在哨兵努力睜大眼睛也看不清的黑暗中,兩人爲一組的黑影悄然破開鐵絲網悄然潛入日軍陣地。
或許是因爲大樓正面陣地上有日軍的坦克,所以這一次陳運發依舊選擇了拿正面陣地開刀,最少有三組哨兵被悄無聲息的滅殺在篝火旁,他們的屍體被他們手中長達1.7米的三八大蓋支撐着斜靠在矮牆上,從遠處看上去,不過是兩個哨兵在偷懶靠着牆打盹而已。
戰壕中還在熟睡的日軍的災難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來臨了。
粗大的手掌捂住嘴,鋒利的軍刺猶如殺豬一般毫無凝滯的刺入心臟,粗大的棱角會造成可怕的傷口迅速放空血液,只用短短的五秒鐘,人就會徹底失去意識。
就像是勤勞的屠夫,除陳運發在四十米外尋找了一處工事用以警戒以外,另外六名特種兵在曾經水的帶領下在戰壕裡忙活了足足十五分鐘。
等身穿着迷彩的六人從戰壕裡潛行歸來,渾身的血都把衣服給浸溼了,濃重的血腥味兒經風一吹連陳運發都忍不住皺了皺眉。血腥味兒可也是可能造成行動暴露的因素之一,這幾位就不能一邊宰人一邊順手給小鬼子止個血啥的?搞得跟屠宰場殺豬一樣。
不過,戰場上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掃一眼見隊員都歸來了,陳運發一揮手,輕輕一聲低吼:“收隊!”
“等等,隊長,我再來給鬼子放個大炮仗!”曾經水一邊低聲說着一邊將背囊裡揹着的一兜子手雷都給拎出來。
然後跑到已經死亡但被步槍刺刀戳着後背斜靠在矮牆上的哨兵身後忙活了一會兒,這才心滿意足的歸來,“到天亮,就看誰來點這個大炮仗了。”
最少十五顆手雷,相當於一顆山炮炮彈的炸藥量,這個大炮仗不管誰點,恐怕都是有命點,沒命聽。
特種兵們消失在黑暗中,通過暗號,順利的重新返回大樓。
負責接應的雷雄這一個小時可是度日如年,他接到的命令是,一旦陳運發打出信號彈,他和機關炮連就要用機關炮和重機槍對600米外進行壓制性攻擊。他雖然不知道陳運發他們冒着巨大的危險出去幹什麼,但一定有他們的理由。
只是,,僅僅七人出去,面對的卻是大半個聯隊的鬼子,這危險性也就可想而知。如果換成以前,倒也罷了,可經歷過這一天的戰鬥,獨立團的這七名士兵雖然只有曾經水露過一手,其他人壓根兒就沒參加戰鬥,可是,雷雄寧願一個人和日軍一個小隊對上,也不願意對上曾經水少尉這樣可怕的狙擊手,那槍法實在是可怕到超出想象。
這樣一支精銳小分隊,最少可以抵一個步兵排的兵力,無論從那個角度,雷雄都不希望他們出事。
還好,都回來了。藉助着微弱的火光,雷雄很欣喜的看見陳運髮帶着6名士兵一個不拉的潛進了大樓。
只是這身上都啥味兒?身爲老兵,雷雄第一時間嗅出了鮮血特有的腥臭味兒!“有弟兄受傷了?快,急救包!點火照亮。”雷雄一邊下令一邊跳出掩體。
因爲樓內電燈被管制,要想照明,原始的火把反而成了士兵們最常用的。
火把被迅速點亮。
火光中,展現在士兵們面前的是陳運發的白牙,還有,就是血不呼啦的六名士兵,猶如從地獄歸來的六名魔神。
鮮血,還順着他們已經染成黑紅色奇怪花紋的作戰服以及作戰靴滴答往下滴,但那,顯然不是他們自己的血。如果是自己的,按這個流發,估計早就把一張小臉流得白喳喳的了。那還能像現在這樣,紅光滿面的
“你們這是去殺豬了嗎?”雷雄總算知道如此濃重的血腥味兒是從哪裡來的了,目瞪口呆的問道。
“嘿嘿,就是去給小鬼子們了一點小小的教訓,讓他們知道,睡覺,也不能總閉眼。”陳運發微微一笑,“如果想閉眼,那就不用睜眼了。”
雷雄和手下的兵們微微有些蛋疼。他們不知道這幫膽大包天的傢伙們究竟是給日軍多大的一個教訓,但看這一身的血,用屁股想,小鬼子估計不會怎麼好受。光宰幾個,可是沒如此多的血的。
何止是不好受。
這個圍攻四行倉庫的第二天的清晨,對於第1步兵大隊中隊長山際喜一大尉來說,絕對是個無比恐懼的早晨。
是的,負責防守大樓正面的,依舊還是第1步兵大隊這個倒黴蛋。因爲主要精力都放在如何利用夜色對四行倉庫實行爆破,脅板次郎根本沒有精力去管已經幾乎喪失戰鬥力的第1步兵大隊,直接還是讓尹藤善光率領着他剩下的最後300來號人守在正面,反正有工事還有戰車中隊的4輛坦克助陣,哪怕第1步兵大隊已經成步兵中隊了,也不怕中國人正面的突襲。
但誰也沒想到,中國人充分發揮了宜將剩勇追窮寇的精神,對這個超級倒黴蛋還不放過,竟然利用晚上又來揍了他們一頓。
不過,這一頓老拳可是打得有點兒狠。
做爲步兵中隊長,山際喜一其實已經很憂傷了,他的步兵中隊減員的很厲害,四個步兵小隊和中國人作戰了僅一天,就剩下兩個小隊了。但這,相對於已經近乎全軍覆沒的第1步兵中隊,已經算是好的了。要知道,整個步兵大隊,到夜色來臨之前,已經湊不齊五個步兵小隊了。人員雖還有300號人,但那要加上重機槍中隊和炮兵小隊以及醫護兵、輜重兵合在一起。
山際喜一是被士兵瘋狂的大叫聲從睡夢中驚醒的,掀開已經被淞滬陰雨天浸透雨水的冰冷的毛毯,日軍大尉朝着100多米外屬下瘋狂大叫的戰壕跑去。
他其實很想一刀劈了那個兩天前才補充進來的新兵,究竟是看到了什麼,能讓這個懦弱的混蛋失態成那樣?跪在地上涕淚交加不說,還高呼着天照大神贖罪,他是被昨天殘酷的戰鬥給刺激傻了嗎?
可是,隨着他的奔跑,一股股濃重的血腥味兒躥入他的鼻端,那是血液的味道。只是,那得多少的鮮血才能隔着如此遙遠的空間將這種味道傳遞過來啊!
距離越近,他的一顆心愈發下沉,愈發濃重的血腥臭味兒讓他錯以爲正在奔向一個屠宰場,而不是他麾下第1步兵小隊的戰壕。
等他站到跪在地上哀哀哭泣的新兵身邊放眼望去,日軍大尉總算知道新兵爲何這樣表現了。因爲,他的腿也在發軟,也想跪下。
整條寬達150米的戰壕,全是還在泊泊流動的鮮血,以及屍體。
他唯一剩下的兩個步兵小隊的其中一個,全部靜靜躺在戰壕裡,足足三十六人,從曹長到二等兵,一個不拉。就像是在睡夢中被魔鬼光臨過一樣。
他們絕大部分人臉色是猙獰的,山際喜一相信,他們在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一定是痛苦的。可是,爲什麼沒有反抗,爲什麼連奔向死亡的最後一刻,連一聲不甘都沒有發出?是魔鬼掐住了他們的喉嚨嗎?
不用刻意去看第1步兵小隊在二十幾米外的三組哨兵,山際喜一知道,魔鬼既然關顧了這處陣地屠殺了整整一個步兵小隊的士兵,那六名哨兵一定是更早就回歸了天照大神的懷抱了。
編制最完整的一個步兵小隊就這樣編制更完整的完蛋大吉了。
拼命壓抑着內心悲痛與恐懼跳入戰壕的山際喜一笨重的牛皮靴上沾滿了紅色的泥土,那是三十六人的鮮血混合着泥水,已經將戰壕裡的泥土泡得更加鬆軟的緣故。
他們的死因都很簡單,一個可怕的足有大拇指粗的洞直透心臟,輕而易舉的就將手指伸入這個由不知名武器造成的血洞甚至都能觸摸到柔軟心臟的日軍大尉心中寒氣直冒。他總算知道爲何鮮血如此之多了,過了如許之久也不見閉合半點的巨大創口完全能在幾十秒之內將人體的血液全部放空。
他幾乎可以想象出半個小時之前的慘狀,潛入這片戰壕的敵人,就像中國人殺年豬一樣,一手捂住自己麾下士兵的嘴,一手持着銳器統入心臟,然後,等血放空,已經失去所有力氣的士兵只能陷入沉睡默默死去。一個接着一個,直到這片戰壕裡所有人死亡。
日軍大尉完全可以想象得出來麾下士兵在那一刻的絕望。
“魔鬼!他們是魔鬼!”山際喜一跪在血紅色的泥土中捧着臉大聲哭泣。
心態崩了。
山際喜一不是新兵,雖然在十五天前他還不過只是個少尉,但也是從兵幾年的老兵了。他可以接受自己的麾下戰死沙場,但他很難接受在自己的陣地上,這幫原本可以以一敵十的帝國勇士們就這樣被中國人當豬一樣屠殺掉,而且,就在他的身邊。
有恐懼,但更多的卻是羞辱。
中國人,太狠了。
尹藤善光也匆匆的從五百米之外趕來,同樣呆呆的看着麾下曾經無比英勇連升兩級的大尉中隊長跪在屍體旁哭泣,整個戰壕被死亡和赤紅色的血給籠罩。
“八嘎!支那人該死!”尹藤善光險些沒有一口血噴出來。
睡了一覺的功夫,一個小隊就這樣沒了。換誰恐怕都接受不了不是?
六個哨兵的屍體還斜靠在矮牆上,長長的三八式步槍上雪亮的刺刀就戳在他們後腦上支撐着他們就算早已死亡卻依舊不倒。
怪異的身姿讓人渾身只冒寒氣的同時更是感覺到莫大的羞辱。
“八嘎!八嘎!”快被氣瘋的尹藤善光拔出寒光四射的指揮刀拼命的劈着矮牆,彷彿那就是可惡的中國人。
然後,捧着臉哭泣的山際喜一隻聽到可怕的一聲轟然巨響。
當他呆呆的擡起頭望去。
漫天盡是殘肢剩體。
尹藤善光大佐不見了。
十五顆手雷爆炸的威力,可不光是可怕的鋼珠將方圓二十米範圍內的人體打成馬蜂窩,脆弱的人體更是瞬間被撕扯成四處飛舞的碎塊,尤其是對於不小心一刀劈中了拉線的日軍少佐來說。
怒火都能堪比富士山噴發的人,又怎麼會去注意腳下微微散處的青煙呢?
山際喜一大尉,瞬間成了第36步兵聯隊第1步兵大隊軍銜最高的人,而十五天前,他不過還只是一個小少尉而已。
他是該笑呢?還是該哭呢?在氣浪混合着鮮血與塵土撲在他呆若木雞的臉上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