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最後論起吃肉這個事兒來,劉浪獨立團幾乎吃去了一個師能吃的。
至少獨立200旅後勤部的人是這麼想的。他們,在附近村鎮足足買了70頭肥豬,總共殺了一萬多斤肉,才把這幫傢伙給餵飽。
一羣大小夥子,數日間跑了幾百里路,如果說是舟車勞頓胃口大開吧!還真不算,獨立團大部分人都是用走的,自行車也只不過是換着騎騎稍微減輕點兒負擔。
你說,那四五千人該有多能吃?
這還算了,那些捧着戰友骨灰盒的傷兵的固執,讓200旅的後勤官們不得不又多殺了兩頭肥豬。
每個骨灰盒前,都被傷兵們擺上了一份屬於他們的豬肉祭品,否則,傷兵們寧願將自己那份供奉給已經永遠不可能來吃祭品的戰友們。
有難同當,他們實現了,現在,有福也要同享。
其實,當1400餘排列的整整齊齊白布蒙着的骨灰盒擺在場中間,一千多名沒了胳膊或是沒了腿又或是沒了眼睛的傷兵們將祭品恭恭敬敬的擺在各自守護的那個兄弟前面,而自己就坐在一旁大口吃肉的時候,那種場面,是極其令人震撼的。
不管是靈柩還是傷兵,他們都用事實在像所有人闡述着長城之戰的慘烈。
同日寇一戰,他們固然創下了驚天戰績,但是,1400人陣亡,1500人成爲殘疾,從此再也無法扛起槍甚至走不了路。近乎一個滿編團的兵力,從此完蛋。
這種情形,獨立團倒是司空見慣,和1000多號戰死的兄弟一起吃飯算啥?你沒看睡覺的時候,每個傷兵的枕頭邊都有一個靈柩呢。
但這一幕卻着實的將另一邊就餐的晉綏軍從上到下都給震懾到了。
“趙連長,你們獨立團不是2000人左右編制嘛!怎麼?戰死和負傷的兄弟都這麼多了,你們還有2000多號人?”一個來陪趙二狗喝酒的晉綏軍炮兵營長端起杯子主動敬了趙二狗一個,然後很不解的問道。
既然已經被劉浪這貨給蹭飯了,老李同志還是顯出了山西人的豪邁,獨立團每個連級部隊都派出了對應級別的軍官去作陪,士兵們不能喝酒,軍官們多少還是有些優待,少量的白酒還是可以有的。
派來陪趙二狗的是200旅的炮兵營長,別看這位軍銜高一些,但還真不太敢在僅是上尉軍銜的趙二狗身邊拿大。實在是趙二狗這個喜歡得瑟的貨,沒事兒就把他的四等寶鼎勳章拿出來摩挲兩下子。
四等寶鼎勳章啊!那已經是尉官所能獲得的寶鼎勳章最高等級了。雖然是少校,但炮兵營長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能獲得一枚寶鼎勳章,哪怕是九等呢?
何況有這玩意兒在手,指不定哪天人家這個小上尉就躥到少校中校甚至是上校去了。和趙二狗喝了小半天酒了,炮兵營長才知道眼前的這位在去年的這個時候不過是個大頭兵而已。
一年的時間,趙二狗就從一介大頭兵變成了上尉連長,晉綏軍這位炮兵營長瞬間覺得自己從少尉升到少校的六年時間全部活狗身上去了。
雖然問人部隊編制這種有些打探人家機密的事兒不太好,但震撼之下晉綏軍炮兵營長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其實也不是什麼機密的事兒,獨立團找瘋狂擴軍的第二十九軍補充了1300兵員,由此承擔了第二十九軍1000餘殘疾傷兵的事兒在北平早已不是什麼軍事秘密。
只不過幾乎所有人都認爲劉浪做了筆虧本買賣,1300餘百戰老兵固然寶貴,可1000多殘疾傷兵的安置得花多少錢?每人就算只給50大洋,那都得近十萬大洋的開銷,有這十萬大洋,什麼樣的兵招不進來,甚至連招來的新兵裝備都能給配齊全了。
和北平將軍們想法幾乎一樣,晉綏軍炮兵營長瞪着旅部那邊看了半天,想說那個看似溫和的胖子上校傻吧!但不知怎麼的,他又有些佩服,確切的說,是很佩服,甚至有點兒崇拜。
用1000多殘疾傷兵的安置換1300老兵,這生意怎麼看怎麼虧,但跟着這樣的長官,安心。
炮兵營長也理解了爲何這支小小的獨立團爲何能在長城之戰大放異彩了,團長運籌帷幄,將士三軍用命,這樣的軍隊如何不可怕?加上壯丁2500人,竟然戰死1400人,重傷500人,高達百分之七十五的傷亡率如果換成晉綏軍任何一支部隊,恐怕早就崩潰了吧。
“兄弟佩服,走一個。”炮兵營長狠狠的喝了口酒,衝趙二狗豎起了大拇指。
事實上有這樣想法的不值炮兵少校這一個,抗戰史上最倒黴軍長老李同志也是看怪物一樣看了劉浪半天才終於吐出幾個字:“劉團長之胸襟,李某愧不能及也。”
老李這會兒說胸襟卻唯獨不說錢,其實就是他們晉綏軍其實不缺錢,缺的是承擔責任的勇氣。
原來就說過,老閻這人雖然有各種各樣的缺點,但在搞經濟方面的確有一手,山西的地理位置其實並不好,窮山惡水也多,但晉商在中國近代史上可是有名的商人團體,山西的經濟不光是在民國時期位列全國前茅,就是共和國成立後十幾年,山西的經濟也依舊還排在前面,那還是山西的底子打得好。
只是這晉綏軍各將,也受了山西晉商們的影響,各家都有自己的生意。當然了,有利有弊,也就是太看重錢了,曾經的時空中光頭大佬從35年開始,每年撥往山西構建國防工程的經費高達數百萬大洋,結果,老李同志進駐的防禦工事卻是豆腐渣工程,這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錢多是好事兒,晉綏軍能成爲全國唯一一個能武器自給自足,甚至在忻口戰役時能湊出數百門大炮和日軍炮兵對射,那離不開錢。但是,在全面戰爭來臨之際,錢只應成爲爲戰爭服務的工具,而不能成爲滿足貪婪私慾的禁腐,否則,一定會受到懲罰。
事實上,曾經的時空中三十萬晉綏軍爲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被一個半師團的日寇打得焦頭爛額,不僅光頭大佬氣得摔了杯子,恐怕連日本人都差點兒以爲自己是天照大神附體。
這位倒也算是個性情中人,怪不得曾經的時空中明知大敗之際不能去太原卻依舊選擇相信老閻,結果剛下車就被抓了,劉浪展顏一笑,沒有說話,陪着老李同志一口乾了杯中的酒。
“老弟啊!你覺得我這第68師的弟兄們怎麼樣?”酒至半酣,老李明顯有些想顯擺了。
不想顯擺是不可能的,可能任何一支能將炮兵營下放到旅團級的部隊在中國都有顯擺的資本。晉綏軍的裝備,跟日本人雖然不能比,但在中國,絕對算得上好的。炮、槍、子彈、手榴彈等等軍械,山西都能自己造,這是其餘任何一個軍閥都達不到的。
就比如說劉浪呆的四川,川軍出川百萬,其實,只算人就好,裝備不提也罷,如果能像山西一樣自己供給軍械,那日本人,可是有得頭疼了。
劉浪很認真的想了想,又很認真的問道:“李長官,說真話說假話?”
“自然是真話。”老李一瞪眼。
“裝備二流,兵,三流。”劉浪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200旅旅部坐的一桌人瞬間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