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和巧雲猜想的差不多。
下晌,蘭芝沒來,讓人稍了個信,說明天一早來看她。
冬兒整個下晌都是在愉快的閒暇時光中度過。閒閒的給喜春嫂子和翠英送了女學女紅課做的幾條手帕和繡花鞋面,聊了聊女學中的見聞,再回家和鄭氏、王嫂子一起捏了晚飯要吃的餃子。就到了日頭西下的時候。
豆豆回來,首先說了他的經典語:“娘,我餓了。”隨即看到了晾盤上的餃子,“咱們吃餃子啊。”又問道,“是我姐調的餡不?”
冬兒、二黑等一衆人等,俱都看着他,臭小子,說話還能更不靠譜着調些嗎?
豆豆終於向着冬兒看過來,好似更加興奮了,說了一句更不着邊際的話:“姐,是不是齊家小姐很看重你,願意和你結交?”
好巧不巧,豆豆的話音未落,羅木匠家的和巧鳳撩開竹簾走進來,後面緊跟着大春和原本在湯先生屋裡的二黑。
大春先問道:“豆豆說的什麼?哪裡的齊家小姐?”
鄭氏忙着下炕迎着,說道:“他羅嬸子來了,快炕上坐。”看見大春把手裡提着的兩包吃食遞過來,“這是?”
大春說道:“這是師母聽說冬兒回來了,特意買來的。”
鄭氏接過來,放到竈臺邊的櫃子上。又和羅木匠家的客氣道:“她一個晚輩,你來看她已經是她的福氣。還買什麼東西。你快炕上坐,巧鳳也坐。”
王嫂子張羅着端來茶壺、開水,被鄭氏讓道炕沿上坐着的巧鳳,忙上前接過,給鄭氏和自家孃親斟茶。
巧鳳穿一身淺黃色衣裙,戴了兩支精緻小巧的銀簪子,一對銀耳墜。看起來清涼、雅緻,果然不是尋常平民女兒能比的。
這時,冬兒已經溜到地上,站在角落,把巧雲擠得沒地方,倒站到冬兒的前方。
羅木匠家的坐到炕上,笑道:“大春娘說的什麼話。就是咱兩家不見外,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冬兒離家一個多月,回來一趟不容易,我理應來看看不是,當然不能空着手來。那樣太失禮數。”說話的當口,眼睛掃了一圈,看到角落裡站着的冬兒,“冬兒,怎麼站到那裡了?你好長時間回來一趟,也是客。呵呵,是嬌客。快,到炕上坐。”
冬兒沒動窩,只探了探頭,說道:“嬸子和巧鳳姐姐纔是客,您兩個坐着就好。我坐了好半天了,下來站着散散。”
鄭氏對冬兒說道:“冬兒,你羅嬸子和巧鳳姐是專程來看你的,你過來陪着她兩個說說話兒。”
冬兒又是探頭笑了笑,依然沒動窩。
羅木匠家的和坐在炕沿上的巧鳳對視一眼,楊家這個閨女,怎麼在女學學了一個月,倒顯得小家子氣了?家裡來人,她居然躲在丫頭身後了?難道因爲性子太粗魯,被女學管的狠了?冬兒執意躲在角落,她兩個也就不好再說什麼。
王嫂子的眼睛向着冬兒掃過來。巧雲不自在的挪了挪,終於也沒能把冬兒挪到她的前面。好在王嫂子只是掃了一眼,再沒任何表示,去張羅乾果瓜子了。
巧雲困惑的回頭看了冬兒一眼,冬兒躲在她的陰影裡,對她得意的挑挑眉,嚇得巧雲連忙回頭站好。姑娘做事情的路數有些不尋常,既然王嫂子默許她站在自己身後,那自己還是乖乖就這樣站好了。這麼想着,又挪了挪身子,把冬兒往更深處掩了掩。
王嫂子把鄭氏也讓到炕上坐,自己搬來三個凳子,讓大春、二黑和豆豆坐了。又給他們三個倒了茶,然後侍立在門邊。
羅木匠家的抿了口茶,看見豆豆,笑着對鄭氏說道:“豆豆到底是進了學堂的孩子,就是看着不尋常了。滿身的書卷氣。”
冬兒要不是躲在巧雲身後,極力降低存在感,聽到這句話一定會爆笑出聲的。這也叫書卷氣?豆豆?開玩笑吧。估計二黑也覺得羅木匠家的說的這個話不太容易接受,摸了摸鼻子,低頭看着腳尖。
羅木匠家的卻沒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樂呵呵的繼續說道:“豆豆這是剛放學回來吧?剛纔說什麼學堂的新鮮事兒呢?聽着好大的聲音。”
大春也問道:“是,我剛纔在門外聽到豆豆說什麼齊家小姐,學堂裡哪裡來的齊家小姐?”
豆豆被羅木匠家的的書卷氣說的有些羞慚,聽到她又問學堂的新鮮事,正不知道該不該開口,坐在身邊的大春跟着也問了話,豆豆猶豫的說道:“沒什麼新鮮事,是我們學堂的徐大戶家小子,說了些淑寧女學的事情。”
冬兒聽着,立時想起,一定是徐詩語的弟弟。徐詩語今天也走的挺早,應該能早早到家。也不知道她回家說了些什麼。萬一說到自己,羅木匠家的再追問下去,自己可就有的應付了。冬兒見還沒人注意到自己,想着還是趁這時,快些閃人比較好。
冬兒扯着巧雲走出兩步,對鄭氏說道:“娘,我覺得有些氣悶,出去走走,發散發散。”也不管鄭氏是不是同意,一邊說,一邊拉着巧雲溜出去了。
鄭氏有些納悶,冬兒好好的怎麼會嫌氣悶,她倒也不太在意。這個丫頭一向和羅家不對付,出去走走也好。
轉眼,剛跟着冬兒出門的巧雲又轉了回來,湊到門邊站着的王嫂子耳邊說了兩句話。王嫂子去牆角一個藤箱裡取出一個不大的深色包裹,遞迴給巧雲。
巧雲接了包裹,衝着房間裡衆人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緊接着二黑站起來,笑着對羅木匠家的說道:“嬸子您先坐着,和我娘說話。冬兒這個妮子,又不知要做什麼,我去看看。”拱了拱手,出去了。
豆豆動了動似乎要起身,大春卻接着問道:“你剛纔說的齊家小姐,也是徐大戶家小子說的?”
豆豆收回望向二黑背影的眼熱目光,對大哥說道:“是,他姐姐也在淑寧女學進學,比我姐早幾個月,今天他姐姐也沐休回來。就是他姐姐說的齊家小姐。”
淑寧女學的齊小姐?難道是那個不知道做的多大生意的糧商齊家?齊家還有女兒在淑寧女學?羅木匠家的和巧鳳聽得專注起來,羅木匠家的問道:“可是糧商齊家?”
豆豆只是聽徐小子說的炫耀,哪個齊家,他還真不太清楚,只得回道:“嬸子,徐友德沒說是哪個齊家,我也沒問。”
大春又問:“那徐家姑娘說的是什麼?怎麼還能說到齊家小姐。”
豆豆有些後悔剛纔的冒然開口,結果現在述說的主要對象冬兒溜了,自己卻要和這幾個不相干的人解釋:“徐小子說她姐在女學和我姐處的好,還說我姐聰明、有本事,連齊家的小姐都願意和我姐一起做事。”豆豆還聳了聳肩,“就這些,沒別的了。我也沒追問。”說完,就緊閉了嘴巴,不打算再開口了。
羅木匠家的卻不打算放棄探聽,問道:“齊家小姐和你姐一起做的什麼事?”要是能搭上齊家的人,那還愁什麼生機、發達。
豆豆沒說話。
大春在一邊皺眉道:“豆豆,羅嬸子問你話呢,怎能這麼沒禮貌?”
豆豆不情願的回答:“說是給女學的廚房寫的一個什麼章程,姐姐和齊小姐一個說,一個校對。”
給廚房寫章程啊,羅家母女長長的舒了口氣。想來也是,她楊冬兒那一身的粗淺模樣,怎麼可能被女學的正經學生看上。她也就是有點這個寫章程的能耐,這次還是給廚房寫的。廚房不過是奴僕、雜役進出的地方,在貴女雲集的淑寧女學,她也只能混跡於那裡吧。這麼說,那什麼齊家小姐,很可能就是個管廚房的女子。
侍立於門口的王嫂子,看到羅家母女從進門開始的一系列表情,直看到現在兩人舒了口氣的輕鬆,不覺微微一笑。冬兒這個機靈女子,躲得倒是快。
那廂裡,冬兒一出門就把巧雲又支回來,找王嫂子取她給湯先生做的長衫。拿到長衫,冬兒直接走到湯先生家門口,對着竹簾說道:“湯先生,冬兒來看您了。”
房間裡傳出湯先生的聲音:“進來吧。”
冬兒挑開竹簾進去,巧雲緊跟其後。還沒等簾子落穩,二黑也跟着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