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聽了也是一愣,是啊,自家直接拒絕了二黑帶回來的話。卻從未想過,自家的冬兒,就是一個長相普通、穿戴寒酸的貧家女,這張爺爲什麼會想着納冬兒做側室呢?只看服侍張六奶奶的兩個丫頭,哪個都比冬兒強了不知多少倍。
徐嬤嬤緊盯着鄭氏的臉色,繼續說:“冬兒姑娘是個能做事的。正巧,我們六爺有幾個買賣,正缺個總管事物的人,這才相中了冬兒姑娘。冬兒姑娘進了我們張府,那就是給府裡掙錢的財神娘子,是要捧在手心裡的,定然不會受一星半點的委屈。”
聽着徐嬤嬤說話,鄭氏心裡恨恨的想到:原來是讓冬兒去他家做管事,就知道這個死妮子,整天張狂的不知天高地厚,早晚會惹下事端。
徐嬤嬤那裡繼續說着:“楊家太太,我也不和您說大話。我們六爺在府州三年多,好多鄉紳大戶找着門路,想把家裡的女兒說給六爺,六爺都沒答應。這時,卻一心想要聘您家的冬兒姑娘,可見六爺是真心的喜歡冬兒姑娘,這是冬兒姑娘的福氣,是您家的福氣。要我說,您和楊東家再好好商議商議,咱不能委屈了冬兒姑娘的將來不是。”
姚氏一行告辭出來時,楊家所在院子裡外圍觀的人已經散的差不多了,還有幾個執着的姑婆們,也被張府的下人隔得開,俱都站在院子外面的遠處,遙遙的觀望。
張府的馬車早早的聽到傳話,已經掉過頭,停在院門處。
張六奶奶卻沒有急着上車,只在車前站定,轉身看着徐嬤嬤和鄭氏邊說話邊走過來。
徐嬤嬤看到姚氏停下,會意的微微點頭,依然拉着鄭氏的手停下,再次溫和的說道:“楊家太太,冬兒姑娘是個富貴命,六爺和我們六奶奶又都喜歡的什麼似得,捨不得冬兒姑娘有半點委屈。還得楊家太太多費些心,讓冬兒姑娘像個有身份的小女子纔好。”
聽着徐嬤嬤把話說完,姚氏對着鄭氏微微點頭,輕聲說道:“請楊家太太費心了。”言罷,在兩個丫頭的服侍下,上了馬車。
徐嬤嬤和臉色複雜的鄭氏道別後,才踏着腳凳上車。坐到車上後,徐嬤嬤撩開車簾,對鄭氏說道:“楊家太太請回吧,過幾天,我府上再派人來看望冬兒姑娘。”
說完,擺了擺手,也不聽鄭氏急忙說着“她一個小妮子哪裡用的着看望”的話,徑直放下簾子,示意車伕走了。
鄭氏原本對冬兒的怒火,加上徐嬤嬤臨上車時說的話和張六奶奶的叮囑,心裡滿是不滿和恐慌,但還是強壓下情緒,把姚氏一衆人等送出巷口。
看着張家的馬車離開,遠處圍觀的人,立時從各個角落裡出來,瞬間圍上鄭氏,你一言我一語的問個不停。
鄭氏哪裡有心情應付這些個閒人,略略的說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找了個藉口,說着“改天再聊”的託詞,趕緊着進了院子回家。
鄭氏走進院子的時候,眼角掃見秦先生家的窗格悠忽一下,關上了。心裡不由“咯噔”一聲,不禁懷疑徐嬤嬤剛纔說的話,秦娘子是不是都聽了去。
進門看到依然站在當地的冬兒,鄭氏氣不打一處來,眼睛掃向炕邊上的笤帚疙瘩,忽然又想到徐嬤嬤和張六奶奶臨走時的話,雖然不由自主的停下手,卻氣的心口疼。
鄭氏強忍着心裡的不適,掙扎着走過去,坐到炕上。不看地中央的冬兒、也沒看炕上那些扎眼的金翠綾羅,閉着眼睛,緩了半天的氣,胸口才覺得不那麼憋悶了。
鄭氏恨恨的想着,自己一家做事向來堂堂正正,怎麼養了這麼個丟人現眼的東西。這要是讓街坊鄰里們知道了,不定怎麼議論、恥笑自家呢?
又想到徐嬤嬤在馬車前說的話,又氣上心頭,這纔看着冬兒罵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死妮子,你知不知道什麼叫羞?”
冬兒也很奇怪徐嬤嬤在外面和鄭氏說了什麼,把個鄭氏氣的臉色鐵青,看着竟似連氣都喘不勻了。
鄭氏看冬兒不說話,更是恨恨的說道:“你知不知道那個徐嬤嬤說了什麼?竟然在院子裡好不避諱的對我說,他們六爺對你喜歡的什麼似得。你怎麼不去死去?省的留在家裡給我們丟人顯眼。”
鄭氏的這句話,說的冬兒鬧惱了:特麼麼的,這個張謙,辦事也太不着調了些,竟然能說出這麼噁心人的話,這不是給自己找事兒嗎?
冬兒的臉一下子沉下來,看着鄭氏說道:“那娘您怎麼不立時回了那徐嬤嬤,告訴她,您的閨女要是這樣的話,那就不如死了的好,省的給您丟人現眼,更不要再提擡進他家做什麼側室。”
鄭氏本來就在氣頭上,聽了冬兒的搶白,氣上加氣,順手抄起正在手邊的笤帚疙瘩。對着冬兒掄到一半,頹然的再次放下。從沒有這麼憋屈過的鄭氏,不由得悲從中來,扔了笤帚,扭身對着牆,掉下淚來。
冬兒見鄭氏一次又一次的打消了對自己的暴力主張。再看看鄭氏背對着自己,顯然是在憋屈的垂淚。想着,沒準兒是張家的那些人對鄭氏說了什麼,讓鄭氏即使在暴怒中,也有些顧忌,沒敢對自己動手。冬兒心裡踏實了一些,也就坐在擺放在地上的高凳上不說話了。
晚了一刻鐘進家門的大春,還沒進門,就嚷嚷着說道:“娘,她們是哪家的?他家的下人,帶着我去茶樓吃個茶,就用了三兩多銀子。真是好大的排場啊。”
結果一進門,看到了滿眼的珠翠綢緞,就顧不得自己剛剛還說的話,對着炕上的物件不由得看直了眼。
大春顧不上面朝牆坐着的鄭氏,直直的走到炕邊上。眼睛不夠用的掃了一圈,就近拿起一對放在厚絲絨巾帕上的金鑲玉手鐲,眼睛不夠使的看着炕上其它的物件,對鄭氏說道:“娘,這都是那個貴人送給咱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