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怒火(下)

威德揣着幾大袋金燦燦的豆子,一個人站在場地旁看着試煉的學徒們。

他現在明白了,自己是永遠也通過不了豆子課程的。因此,也不再在完成之後馬上去找諾斯威沃,而是等到黃昏時才裝出一副疲憊的樣子把豆子交給他,自己則在白天其他時間跑去觀看其他學徒的試煉。

不過最近場地上的新學徒似乎少了很多,不知道他們都去幹什麼了。這幾天他也看了不少人的試煉。看着他們如今的成長,再對比當初在離島時大家的表現,威德只覺得心裡發慌得厲害。難道自己今生都只能練習如何攻擊枯樹嗎?

他鬱悶地長嘆了口氣,忽然被什麼東西打了下腦袋。

威德看了看地上打了自己的東西,那是一個被冰凍了的小火蜂。他連忙朝四下看了看,然後小心地朝一個方向跑去。

終於在一處僻靜的樹林裡,他見到了加布雷。威德皺着眉頭對加布雷埋怨着他們見個面還弄得這麼神秘,實在是太累人。

“好啦,好啦……沒辦法呀。”加布雷連忙把他拉到了一棵大樹後先隱蔽了起來,“被我父親發現會更加變本加厲地收拾你的。我現在可是偷跑出來的,有重要的事通知你。今天是魔咒課程報名的日子!”

“什麼?”威德愣住了,“諾斯威沃可沒告訴我啊!”

“恩……他可能是故意的……”加布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着,“魔咒課會從最基礎的咒語教起,而且會教得很系統全面的。因爲魔咒課的老師今天才回來,所以今年的報名延遲到這個時候,時間也比較緊,就截止到今天。你……是要去的吧?”

“那當然了!”威德大聲地回答到。

除了自己本身的異能,魔法師要使用其他技能都必須通過魔咒。既然如諾斯威沃所說的威德沒有自己的異能,那麼他唯一的出路就是苦練魔咒了。可是這該死的老頭居然也不打算讓他學!威德的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

“你……你先別生氣,現在趕去過去主堡報名吧!就在三樓,找柏丁老師。我父親現在好像不在那裡,要是遇到他你會有麻煩的……”

威德沮喪地點了點頭。然後很無力地問着:“加布雷,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父親幹嘛這麼針對我……”

加布雷低着頭,很是抱歉地說:“……我不是很清楚,他也不希望我和你來往……不過我猜……可能是因爲你家那幾個哥哥吧……先別管這些了,你趕緊去找柏丁老師啊!過了中午就會失去資格啦!”

威德在加布雷的提醒下趕往主堡了,一方面也感覺到自己在試煉所的未來又蒙上了更深的陰影。

*** *** *** *** ***

“咦!——咦咦!咦!——”

安吉坐在房間裡,認真地和這個小東西談判着。

這小傢伙正是當初她要找的第一百個精魂,看來自那天之後,它就一直跟着安吉,而安吉居然還不知道!

“恩……你是說那以後你就躲在我的項鍊吊墜裡的?”

那精魂只是一直髮着不同聲調的“咦”,但安吉居然能聽明白它在說什麼。

現在她還是把它拽在手心裡的,用一種適度的力量讓它既不至於逃走,也不至於被捏死了。而且,她還很巧妙的固定了它的腦袋,防止自己再被它咬傷。

“不行,我得把你送回去。要是被蓮娜發現了我會被趕着的。”

那精魂開始大聲地尖叫了起來,似乎在抗議着安吉的決定。

“我爲什麼不能送你回去,你本來就屬於那裡。恩?呃……的確,我把你的家毀了哦……”

想起那株美麗的小草最後成了一堆黑漆漆的枯草,安吉也覺得自己罪孽挺重的。

“不過正因爲如此,我更要贖罪啊……恩?你說什麼?……那沒關係啊,蓮娜看不到你碧姬看得見的。所以我還是得把你還回去,她們會給你一個新家的。”

說完,她開始握着那精魂往外走去。

“咦咦!咦!——”

“啊?”安吉突然停住了,然後臉色變得異常難看,“你說……是……唯一的一株?”

她的聲音顫抖了。想起那株草奇特的樣子,安吉開始擔心它的確重要。要是蓮娜知道了,會不會殺了自己呢?

恩?不對啊!

“哼……你少騙我了。”安吉的臉上又有了點血色,“如果真的是唯一的一株,蓮娜怎麼可能到現在還容許我呆在這裡呢?或者說,你的那株草根本就不重要,所以也沒什麼的……”

“咦咦咦!——咦咦!” 那精魂倒開始在空中張牙舞爪地尖叫了起來。

“呃……對不起,我的意思不是說你的草不重要,我是說……恩?蓮娜還不知道已經毀了?”

安吉猶豫着坐了回來,仔細地掂量起這件事的分量來。

不管那株草對蓮娜是否真的重要,以她現在卑微的身份來說,任意犯下的錯誤都是危險的。而安吉現在很想留在這裡學習藥學,要是自己再這樣一無是處下去,說不定哪天就會慘死在這裡了。

打定主意後,她重新和精魂談判了起來。

“好吧,我就相信你了,先不把你交出去。”

精魂歡喜地“咦咦”了幾聲後,安吉又說:“你以後都要住我的項鍊裡了哦?好吧……既然如此,你就得聽我的話,不可以再亂來,尤其不能讓碧姬發現!”

她最後幾個字說得很重,把它嚇得嗚咽了起來,像是答應了。

看着有些可憐的精魂,安吉笑了笑:“好了,總之你要說話算話。那麼,我就把你放開了。”

安吉輕輕地鬆開了手,終於讓那精魂可以好好喘氣了。它似乎被安吉握得太久了,身子有些不靈活。在安吉的手掌裡扭動了幾下身子後,慢慢地飛到了空中。

這時,安吉才認真地看清了它的模樣。它像是用紫水晶雕成的一個小人,背後有一對細長的透明翅膀飛快地振動着。身體那的紫色光芒微微閃爍,將那對翅膀也映成了淡紫色。

小精魂終於恢復了活力,開始歡快地在她的房間裡撞來撞去的。

“你叫什麼名字呢?”安吉想起來還不知道怎麼叫它。

“咦咦,咦,咦,咦……”

“恩?我是第一個跟你說話的人?那麼你沒有名字咯。”

看着它想了半天,安吉終於點了點頭,像是下了某個決定。

“恩。就叫小E吧。”

精魂愣了一下,然後就“咦”着大聲表示抗議。

“恩,恩……就這樣吧,你自己也說‘E’了,哈哈……”其實是安吉對取名字這類事情腦子不太夠用,她就這麼完全忽視那精魂的抗議。

“小E,小E……不錯!很可愛啊!哈哈……”

*** *** *** *** ***

威德問了幾個人,終於知道了柏丁的工作間在哪裡。

再轉過一個拐角就要到了,可就在此時,那個威德最不想遇到的人出現了。

“威德?”諾斯威沃皺着眉看着他,一臉不悅地責問着,“你不在枯木林裡練習,跑到城堡裡來做什麼!”

威德也被撞了個措手不及,看來這個老傢伙今天是不會放過他了。眼看到手的希望就要破滅,他很焦急地懇求道:“老師,聽說今天是魔咒課報名的最後時間,就請您讓我過去報名吧!”

“你聽誰說的?亂講。快給我回枯木林練習去!”雖然這樣說着,諾斯威沃的整個人卻慢慢地擋住了威德前進的去路。

“老師,你爲什麼不讓我試煉魔咒?難道說這也會阻礙我的異能嗎?”

威德的臉上明顯地出現了憤怒,他的聲音在顫抖着,長久以來的怨恨就快要壓抑不住了。

“威德.道爾頓,你知道你是在跟誰說話嗎?”諾斯威沃的神情也驟然更加冷酷了,“你給我注意點你的態度,我可是有權利趕你離開試煉所的!”

“趕我走?哈……”威德冷笑了起來,“我現在的樣子和離開試煉所有區別嗎?啊!對了,還是有區別的。要是我在外面的話,說不定都已經學會好多的魔咒了。是吧?”

“威德,你……”諾斯威沃死死的盯着威德,整個人的周圍漸漸出現了某種冰冷的氣息。

“我親愛的諾斯威沃老師,其實你根本就不打算讓我成爲魔法師的,對不對?既然如此,你就直接把我趕出去好了,或者說,其實你一直在製造這個機會,恩?那麼恭喜你,你的願望實現了。”

威德的最後一絲理智終於完全消失了。他的話音剛落,右手猛然出現了耀眼的紫光,然後一道炙熱的火流對準諾斯威沃就撲了過去。

諾斯威沃自然是不把威德的雕蟲小技放在眼裡的。他似乎早有預感般地瞬間築起了一道冰牆。只是,在看到火焰的一剎那,他的表情彷彿也僵了一下。

咻!咻!

火焰不久就消失了。就在它消失的一剎那,冰牆迅速化爲了無數長針,隨即全對準威德猛刺了過去。

砰!砰!砰!砰!砰!……

威德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尖銳的冰針在離他五寸的地方紛紛落地。

不知何時起,他的周圍竟然出現了一道紅色的結界。

“諾斯威沃,你們在做什麼?”

後方的走廊裡緩緩走過來一個人。他渾身上下都是黑色的衣袍,只有一頭精幹的寸發淡金如白色,

“我在教訓我的徒弟,這還用不着你來插手吧,卡賓斯。”諾斯威沃很是不悅地看着他。

“哦,我還以爲你想是殺他呢。”卡賓斯淡淡地笑了,“那麼剛纔我不應該出手多事了,看來你的那些冰針都是用來測試他能力的嘛,諾斯威沃。”

諾斯威沃“哼”了一聲,沒有理他,轉過來漠然地對威德說:“你膽子不小啊,竟然連我都敢攻擊。現在就回去收拾東西,滾回老家去!”

威德憤怒地看着他,但剛想還嘴,卻發現身旁的卡賓斯不易察覺地搖了搖揹着的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恩,你說得很對,諾斯威沃。我也覺得這個小子成不了大器,連對老師最起碼的尊重都不懂!等會我就和你一起去找依格那提亞斯,也好向他證明這小子的罪行。”

諾斯威沃對卡賓斯的話有些意外,不過他還是欣然同意了。

“不過,要是依格那提亞斯大人問起緣由來,我該怎麼說呢。”卡賓斯又淡然地笑開了,“就說……因爲他的老師不讓他報名學習魔咒,所以一時衝動就動了手?你覺得怎麼樣,諾斯威沃。”

諾斯威沃的表情僵硬了,然後就是一臉的憤恨看着卡賓斯。

“沒辦法呀,依格那提亞斯大人一定會問緣由的,而我又不好意思說謊,你說怎麼辦呢?”他別過頭去看着威德,根本不理會諾斯威沃的憤怒,“唉,要不給他點懲罰,就這麼算了吧。你看,他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孩,而且連自己的異能都沒有,簡直就是道爾頓家的恥辱。你又何苦爲難這麼可憐的孩子呢?”

這時,里歐突然從前方的拐角處出現了。

“啊,老師。”他看見了卡賓斯,在對諾斯威沃禮貌地欠了欠身後,便連忙跑到了他身旁,“我已經報好了名,可以走了。呃……你們這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也覺察出空氣中似乎瀰漫着火藥味。而且不知爲何,諾斯威沃和威德的身上竟都透着一股殺氣。

“其實呢……”看了看略微緊張的諾斯威沃,卡賓斯又笑着說,“是諾斯威沃老師在教導學徒呢!沒你什麼事,回去以後不要亂講話哦。諾斯威沃,那我們就先走了。”

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說道:“對了,不管你要怎麼處置這劣徒我肯定都會幫你說話的。特別是依格那提亞斯大人哪一天問起他怎麼沒試煉魔咒,我一定把你今天的苦衷都告訴他。畢竟,對做過這種事的徒弟,即使你不原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我想大人他會體諒你的,呵呵……”

里歐莫名其妙地看了他們半天,還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向諾斯威沃道了別後,微笑着拍了拍久違的威德,然後便緊跟着卡賓斯離開了。

諾斯威沃和威德僵持了很久,終於,他讓出了威德前方的路。

“你要去就去吧,哼……”他漠然地看着威德,然後,又冷笑着扔出一句話來,“從明天開始,七天禁閉。自己去禁閉室找守衛吧。”

威德沉默地瞪着諾斯威沃。片刻之後,他快速地與諾斯威沃擦身,轉角去找柏丁了。

此時的走廊裡只剩下了諾斯威沃。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藏起的一角衣袖,已經被燒焦了。

哼……剛剛以爲他會打出光彈的,只用了薄冰防禦。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已經會使火咒了!

他看着威德消失的方向,眼中閃現出一絲陰桀的光來。

我不會讓你如願以償的,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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