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走廊裡,諾斯威沃怒氣衝衝地疾步走着,寬大的衣袍帶起陣陣強風。
他走到走廊盡頭的房間前,然後用力地一掌拍開房門,大喝一聲:“努亞波塔!”
房間中的光線也昏暗無比,一個巨大的白色幔帳撐在房中央,擋住了大部分的視野。忽明忽暗的燭光後,一個人形隱隱可見。她緩緩地支起了身子,發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喲……稀客呀,諾斯威沃……”
“少廢話!”諾斯威沃氣勢洶洶地走了進去,“你給我說清楚,你究竟……”
“嘿……你就站那裡吧。我想……你不會喜歡看見我的,嗬嗬嗬……”
諾斯威沃愣了一下,接着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停在了原地。
“告訴我,你教威德試煉魔法到底多久了!”
“嗬嗬嗬……終於被你發現了,你是怎麼發現的?我隱藏得很好啊……”
“除了你還有誰!”諾斯威沃在原地焦躁地踱起步來,“除了你……還有誰會知道威德異能的事!上次在枯木林裡和威德說話的人就是你吧!我……早該發現的……早該發現!”
“嗬嗬……別生氣呀,我教他也不是很久。只是那孩子天資聰穎,進步神速而已……”
努亞波塔咯咯地笑着,聲音卻有些無力。
“你!……你……你怎麼敢這樣做!”諾斯威沃的臉都被氣綠了,“我要將威德趕出去……將你的身份徹底拆穿!”
“拆吧,拆吧……你就會拿這個要挾我……就爲這個,這幾年來我不知爲你做了多少事了……不過,你要趕威德走可沒那麼容易。趕他走,罪名是什麼?”
“罪名?哼哼……私自向身份不明者偷學魔法!”
“唔,這罪名倒的確成立……不過,我也會因此被調查吧?那麼到時候我就會告訴依格那提亞斯大人,是你要求我故意隱瞞真相,謊報威德沒有自我異能,呵呵……”
“你?哼……你敢!”諾斯威沃怒聲一喝,“那樣你也會受到重責,並且從伊哥斯帕被趕出去!努亞波塔,我想這是你最不希望看到結果吧?遠離伊哥斯帕,重新顛沛流離。更重要的是……你再也見不到那個人了。”
努亞波塔沉默了。良久,才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
“已經無所謂了……我看了他這麼久,足夠了……”
她說完,又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當她再度開口時,輕鬆的語調重新響來出來。
“所以,你就盡情地去告我和威德吧!我也會把這些年來你私自做的勾當一五一十地彙報給依格那提亞斯大人聽,嗬嗬嗬……”
“你……努亞波塔!”
諾斯威沃憤怒地大吼着,但一時也有些語塞了。
“諾斯威沃,聽我一句話。對你兒子的愛不是以這種方式來表達的。這不是愛,這是操縱。你應該站在他的立場上爲他考慮,究竟怎樣纔是對他最好的。你要相信他,相信他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運……”
“哼……我要怎樣管教兒子還用不着你來操心。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爲你的兒子好好操心吧!”
扔下這句話後諾斯威沃揚長而去,留下努亞波塔一個人在房裡,輕聲嘆息。
*** *** *** *** ***
“安吉?安吉?……”
“唔?……”
“啊!安吉,你醒啦!”
碧姬清脆的聲音響起,那股熟悉的香氣也飄了過來。
“唔……碧姬?……”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來,喝點水。”
安吉被碧姬輕輕地扶了起來,渾身還很乏力。當清涼的甘露流進喉嚨之後,安吉混沌的意識終於慢慢清晰了。
“恩……碧姬,這裡是……”
“澤得殿的治療室啊,你受傷了。”
碧姬說着便把手中的水杯放到了旁邊,一面慢慢跟她解釋了起來。
“自那天的打鬥之後,你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不過別擔心,你除了左臂上有一塊被燒傷的疤以外,身體其他地方都沒有受傷,只是體力嚴重透支,加上能量過強,身體有些無法適應,稍微休息下就好了。說起來安吉你又出名了呢,竟然成功地救下了兩個學徒,還打退了一條龍!真看不出你這傢伙有這麼厲害,太過分了吧!居然瞞了我這麼久,你這個傢伙……”
碧姬說着就對着安吉猛拍了一掌,直疼得她哇哇打叫。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呵呵……哎,你這個小傢伙呀,虧得我當時那麼護着你,結果很強嘛,根本就不需要我的保護,真是的……現在連威德也……”
碧姬說着突然停住了。
“威……德?他怎麼樣了,他死了嗎?!啊……”
安吉說着就起身了,結果身子又劇烈地痠痛了起來,疼得她直冒冷汗。
“快躺下,躺下……他沒事,還活得好好的。只不過中了毒,正在療養之中。”碧姬微笑着爲她蓋好了被子,“不過,那傢伙現在可正生氣呢,呵呵……”
“生氣?生什麼氣……”
安吉困惑地看着碧姬,搞不明白。
“唔……好像也是對你那出人意料的怪力感到不滿吧。他本來以爲自己很強,還想保護沒用的你。結果,最後非但沒能保護你,還反倒被你給救了,正氣得要死呢,感覺很丟面子吧。那小子……短時間內都不要理他了,任他去吧。”
“……噢……”
安吉緩緩地點着頭,表示明白了。
“傑克呢?傑克怎麼樣了?”
“傑克?不知道呢……咳咳……”
碧姬突然咳了起來,稍作停頓後又重新補充到。
“很奇怪呢,他們好像把傑克交給蓮娜大人單獨處理了,不許任何人過問。從那天之後都沒人見過他。不過他也真夠奇怪,哪有學徒私自帶一條龍的,咳咳咳……”
“碧姬?你怎麼了?”
安吉認真地看着她,有些擔心。
“沒事,最近實在太累了,帶病工作呀,呵呵……好啦,你自己就好好休息下吧,再有個一兩天又可以活蹦亂跳了。塞巴迪昂大人那邊我已經回過話了,他說問不出來也沒事,讓我替他謝謝你。還說叫你好好考慮,想到了想要的獎賞就告訴他。你這幾天就慢慢想吧。那麼我走了哦!還有幾個學徒等着處理呢。”
“恩……好的,謝謝你了,碧姬……有時間要來看我啊。”
“那當然了,廢話……好了,快休息吧,再見!”
當房間裡只剩下安吉一個人時,安心的寧靜感將她溫柔地包裹起來。她輕輕地閉上眼睛,享受這大難之後的平靜,但忽然……
‘除了你左臂上有一塊被燒傷的疤以外,你的身上並沒有其他的外傷。’
碧姬剛纔的話又闖進了安吉的腦中,她這才記起那最後最奇異的一刻。
無盡的黑暗,凝固的時間,靜止的龍……
還有,左臂上奇怪的疼痛感。
安吉忍着渾身的痠痛,慢慢將手伸了出來,拉起自己的衣袖看了起來。
在靠近肩膀位置的左臂外側,正是塊天那塊劇烈疼痛的地方,有一塊醜陋的黑色傷疤正印在上面。安吉疑惑地摸了摸它,已經結痂的傷疤硬硬的,但卻沒有一點的疼痛感,或者其他任何的感覺。它就像一塊不屬於安吉的東西,僅僅是依附在她的手臂上。想起當日自己並沒有受到任何的攻擊,安吉不由得更奇怪了。
那麼,這又是怎麼來的呢?
*** *** *** *** ***
迦維亞坐在寬大的座椅裡,一雙漂亮的棕色眼睛中佈滿了血絲,玫瑰般嬌柔的臉龐也顯得很憔悴。
唉……塞巴迪昂又被叫去索克蘭堡了,馴場的事全都扔給了我做,真累……
她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招呼外面的妖奴爲自己拿些水進來。可一連了喊了幾聲,門口都毫無動靜,這下原本就心情不佳的迦維亞不由得發火了。
“塔娜!塔娜!!!”
“是,大人。”
一個四臂猿人推門進來,卑微地低下了頭。
“大人,您在叫我嗎?”
“廢話!當然是叫你啦!”迦維亞惱怒地朝她扔去幾卷羊皮卷,正好打在頭上,“你聾了還是死了?還不快給我拿水過來,想渴死我嗎!”
“好的,大人。”
被訓斥了的四臂猿人倒是依然很平靜。她順從地答應着轉身出門,隨即端來了一個水罐和杯子。
“連這麼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們這些骯髒的奴隸……恩?你這是幹什麼!”
這個名叫塔娜的四臂猿人並沒有將託着水的托盤放到桌上,而是弓着背上前,看樣子是打算讓迦維亞接着。
“混賬!給我幹什麼?!還不快倒好水給我端……啊!!!”
她的話還沒說完,塔娜突然全身一軟,整個身子都乾癟了,跟着順勢朝迦維亞倒去。水罐和杯子應聲落地,摔得粉碎。而塔娜,則變成了一個四臂猿人的空皮囊,無力地搭在了迦維亞身上。
“啊!!!嘔……嘔……”
迦維亞驚恐地甩掉了那副皮囊,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但一種強烈的噁心感隨即涌上心頭,令她又不住地乾嘔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迦維亞,好玩嗎?”
悅耳的女聲響起,接着地上的皮囊也動了起來。數股白煙從塔娜的七竅中緩緩流出,在地面上迴旋着漸漸凝聚,很快地成了形。
一個黑髮紅衣的女人風姿綽約地站在了迦維亞面前。她是那樣的嫵媚,碧綠的雙眸只需一眼便可將男人的魂魄勾盡。可在這一刻,這個美麗女人在迦維亞的眼中卻成了噩夢的象徵。迦維亞立即停止了乾嘔,戒備地迅速靠後,將光芒閃耀的手擋在了胸前。
“七月……你怎麼會在這裡!衛兵!衛兵!”
迦維亞的臉上中充滿了震驚的神情,她開始大聲地呼喚外面的衛兵。可就如之前一樣,門外的走廊上依舊靜悄悄的,彷彿所有人都消失了。
“衛兵!衛兵!!!”
“行啦,別嚎啦,他們聽不見的……”
名叫七月的妖媚女子不耐煩地說道。她一面笑吟吟地向迦維亞逼近,一面將右手滑向了自己的腹部。
“他們都在這裡了哦,乖乖的躺在我的肚子裡呢。哈哈哈哈!!!……”
七月那刺耳的笑聲不時地迴盪在整個房間中,就連在這白晝之中,也因此感到了幾分恐怖的氣息。迦維亞面色慘白地輕微發着抖,一咬牙,對着七月便揚起了手。
砰!
耀眼的光芒炸碎了牆角的一大塊石頭,但卻沒打中七月。當一股股瀰漫的白煙再次聚合到一起時,七月那嫵媚的身影又重新清晰了。
“唔……沒有了塞巴迪昂,沒有神器,你這廢物根本就拿我沒辦法嘛,真搞不懂那金毛老頭爲什麼要讓你也加入計劃……”
“什麼?!”
剛纔還在苦於應戰的迦維亞突然猛地一震,一直戒備的右手也隨即放了下來。
“你說的金毛老頭……是指……主人?”
“哇哦……主人。原來魔法師也會有主人啊?呵呵呵……我還以爲只有那些下賤的妖奴才會……”
“七月,你在幹什麼?還不快把情況向迦維亞大人說明。”
又一個陰桀而熟悉的聲音響起。當迦維亞看清這個門外的來人時,渾身立即像被電擊般地震了起來。
“巴巴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