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城位處中央,被東海三面環繞,瀛洲更在其上,受其影響,歸雲山上靈氣充沛,是除卻三仙山外天下十大修煉聖地。
得天獨厚,物資充沛的江州城一直是個香餑餑,這個香餑餑一直被江家這個大山鎮壓在鍋裡,是以別人只能一睹尊容,無法品嚐滋味。
百年來修道者多如過江之鯽,不管真道假道都立個牌坊當門派,致使修仙氾濫,物資匱缺。
魔道自從上任魔君歸於天地後一直處於內鬥,什麼“匡扶正統”和“立派創新”鬥得你死我活,只是這個響屁終歸沒響出魔界外,因此正道樂見其成的一旁隔岸觀火。
而妖界卻一直活絡於世,成天不是狐妖吸取多少個男子精氣就是蛇妖吃了多少個心臟,而門派弟子入世的第一道任務,就是除妖。
前兩年江南還在東陰山斬殺一隻噬夢妖,那年他十五,已是歸雲派最出衆的弟子。
別外洞天內日月不分,江狐熬過長牙的癢,捱過換牙的疼,終於“頹廢”且“優雅”的長到了十歲。
前陣子第一雙尖牙冒出的時候,江狐忽然想到了江北,他在別有洞天內五年,除卻大年大節,鮮少看得見江北。
那時候是把他罵慘了,忽然的疏離也使得他心裡除了不知爲何,也是害怕的,江狐很多次都感應到江北到了石門,卻杵在那不進來。
一方躊躇,一方猶豫,隔着一道石門,站成了雙雙錯過。
換掉的牙被江狐用一塊小方巾收起來帶在了身上,不爲別的,就爲了他再一次的年少。
“你近日總愛看它。”麒麟獸在陣內,遙遙看着江狐的方向。
江狐坐在牀上,面對着麒麟獸將小方巾收好了又放進須彌芥裡,須彌芥是江舒給他的,裡邊放了一些簡單的符咒和平常的丹藥。
如今加上江狐的這些個乳牙,生生地成了不倫不類。
十歲的少年已有模樣,江狐並沒有特定像江舒或風青娘,中和了一些他二人的長處,眼睛與眉毛像江舒,眼周略帶淺淺紅暈的桃花眼,修長的眉,鼻子與嘴巴像風青娘,臉型是他自己的特色,綜合在一塊是姿色天然,端的是翩翩少年。
“我和你打賭,江北一定哭了。”
“...”這姿色天然的少年身上盡是惡習。
麒麟獸想:“我不會再上你的當了。
江狐見它不吭聲,知道它是聰明瞭,以往是欺負它“懵懂無知”,如今只能靠它“願者上鉤”。
江狐將須彌芥扣回腰帶上,伸手將昨夜翻到一半扔在另一側牀頭的《天下秘寶之煉製》打開至褶皺處,赫然先看見“聚靈玉”三字。
一次偶然的機會,江狐發現煉丹制器的書十分有趣,從一開始的清靜經到天下秘寶之煉製,五年時間,江狐將整個書架倒背如流。
江狐的志氣豆大,沒打算騰雲駕霧的仗劍行俠,做些翻天覆地唯我獨尊的事,他最大的願望是做不成敗家子就當個無所事事的仙二代,一世草包,壽終正寢,遑論修仙?
可麒麟獸看不慣他“逍遙自在”,嫉妒他“通透明白”,拿江家沒落威脅,使得江狐有一絲不辯前程,未來兇險的忐忑。
這忐忑是毒,讓江狐深覺自己再不清醒就是慢性自殺,因此他拼了命似的在尋找解藥。
不能治本,只能治治標,讓江狐緩緩後遺症的疼。
“聚靈玉,天地胎生,可逆陰陽...天級異寶,也有人能一睹尊容?”江狐好笑的看向麒麟獸。
“世間萬物都講一個‘緣’,無論是天級異寶,還是地級聖器,遇上有緣人便會出世。”
和麒麟獸相處五年,江狐多多少少懂一些這個時空的事,這是一個鴿子蛋都能當成寶物的世界。
因爲指不定鴿子蛋是什麼神獸的愛情結晶。
寶物分三類,天級異寶和地級聖器,還有便是人之煉製。
像聚靈玉這種逆天的東西是最高級的,天上地下難求。
地級聖器一般是法寶,種類奇多。
人弄出來的東西更多了,像符咒陣法這些,多不勝數。
江狐夾着書頁來回的翻了兩下:“這東西也能練?”
麒麟獸:“能,但是無人敢用。”
江狐好奇了:“爲何?”
麒麟獸:“聚靈玉由天地孕育,威力巨大,天上地下才僅有兩顆,凡人說它可逆陰陽,是因它能幫你匯聚天地靈力,使你用之源源不竭。”
江狐哇了一聲:“那豈不是聚靈玉在手,天下我有,別說揍人的氣勢足些,就連得道飛昇都手到擒來。”
麒麟獸很想笑,可它笑起來聲音太怪,會嚇到眼前這小孩:“正因如此,凡人才煉出假聚靈玉。”
江狐恍然大悟:“天道不準?”
麒麟獸噴了兩孔粗氣,以讚賞他的聰明:“萬物都有靈性,聚靈玉的存在本就不妥,修道者對它心生綺念,煉製時必定加入諸多想法,因此凡人煉製的聚靈玉,吸食的是他自身靈力,是以無人敢用。”
江狐笑道:“你這話就錯了,世間萬物,上至神人妖魔,下至草木浮游,其存在都有道理,聚靈玉不僅誕生於世,還成雙成對,我可不信它的用途是爲了當定情信物。”
“...”這小王八羔子還一猜一個準。
小王八羔子又將視線挪回書上:“煉製材料...‘玄玉、龍筋、舍利子’...本夠大啊!這東西還真是應了‘一分材料一分貨’這話,玄玉估計以歸雲派的家大業大能弄到幾塊,只是這龍筋和舍利...”他又不是哪吒,隨便逮條龍就能剝皮抽筋,弄出一個個削脊疼。
“非是玄玉。”麒麟獸沉思一會,告訴他:“要煉製聚靈玉,須得用海底三萬裡深處的金絲玄玉。”
江狐猛地擡起頭看它:“你在泄露天道。”
麒麟獸不以爲意:“它準的。”
江狐被它的霸氣折服了,他揚了揚手裡的書:“看來聚靈玉的煉製失敗也和這有關。”
“海底三萬裡深處的金絲玄玉最是乾淨通透,如清晨的第一道陽光,人間第一個降世的嬰孩。”
江狐合起書,帶着淺淺紅暈的桃花眼緊盯着麒麟獸,明明才十歲,卻讓麒麟獸有面臨西洲的錯覺:“要怎樣得到這三樣東西?”
麒麟的獸心一震,差點把實話脫口而出:“你考慮清楚,這三樣東西都可單獨煉製地級聖器,你若失敗...”
江狐用書脊敲着手心,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你挺難伺候的啊,我現在打算幹些正事了,你又顧左右而言他,怎麼?麒麟也有姨媽?”
“我娘是獨生女。”
這年頭的獸都這麼耿直嗎?“少廢話,別以爲你沒毛我就奈何不了你。”
麒麟獸莫名後背發涼,彷彿要被剝皮抽筋的那個成了它:“舍利子我有一顆,只是金絲玄玉和龍筋,我要去東海...”
江狐截斷它的話頭:“我打算煉兩顆,你這一顆舍利子連試煉的資本都不夠。”
十歲身軀裡的靈魂眼高於頂,口氣大的讓麒麟獸爲之折腰:“你今天吃什麼了?你可知一顆舍利子就意味着什麼?”
江狐聽出了麒麟獸是在罵他口氣大,其實江湖不是託大,他是覺得麒麟獸都在透露聚靈玉真正的煉製材料了,天道連個響聲都沒放,而且他有把握,所以要麼正如麒麟獸所說,天道是默許了,要麼就是要讓他載個大跟頭,載掉他攢了五年才決定加入這個世界的勇氣,這些猜測江狐不想跟麒麟獸說,不是信不過,讓麒麟獸認爲他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正好:“去東海要讓爹護送嗎?”
麒麟獸知道他是心意已決,知道這人是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性子,也不再勸了:“我在東海留了傳送陣,就不勞江家主了。”
江狐沒理會它的陰陽怪氣,他幾乎肯定了這隻公麒麟有姨媽期。
麒麟獸腳下的那個法陣太大,平時江狐也沒敢邁進去,因此不知裡面還另藏玄機,此時見麒麟獸往右走了幾步,忽見它腳下熒光閃動,隱隱成了一個法陣的模樣。
麒麟獸最後問他:“江狐,一旦聚靈玉煉成,你和江家都會成爲衆矢之的,你可還要煉?”
“你知道我那個世界是怎樣崇奉你們麒麟的嗎?麒麟出沒,必有祥瑞,可正是這樣的你告訴我江家未來兇險,身爲祥瑞的你預見了血光之災...我們都懂裡邊的門門道道,又何必把話說的那麼明白?”災字音未消,江狐就自嘲似的說完後半句。
麒麟獸被他噎的無話可說,天下大勢不外乎合久必分,江家在這山雨欲來的安定假象裡維持了數百年佇立不倒,不是江家如何權勢滔天,是壓倒江家最後的那根稻草還沒出現。
因果相生,它還有什麼好說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