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的雪花紛紛揚揚地落下,凜冽地寒風發出一陣陣的低吼聲,臘月十五到來,平陽城的氣溫一降再降,即便是在屋裡,有火爐和炭盆取暖,依然能感覺到空氣中膨脹的寒冷與乾燥。
一大早,青璃握在牀上,裹着羽絨被不願意起來,屋裡地下有煙道,效果不大,沒有莫家村家裡的土炕好,她縮在牀上,瞧着忙進忙出準備行李的於嬤嬤和麥芽道,“東西就那麼放着吧,別折騰了,今兒這種天,咱們不能上路。”
窗外,天空就像一個灰色的大洞,擡眼望去,只能看到如紙片一般飛舞的雪花,天氣又冷,一路上坐馬車,趕上這樣的雪天,他們在車裡沒大問題,車伕也要凍出病來。
昨日在極樂山莊,家裡兩個跟去做車伕的下人,無一例外染上了風寒。由於發現及時,青璃又給二人配製了點藥丸,出了一晚上汗,早上就漸好,但是最近兩天也不適合在外面奔波。
“小姐,奴婢和於嬤嬤收拾妥當就省了心,到時候咱們離開,直接搬到馬車上就成,不費工夫。”
麥芽穿着一身翠綠色的襖子,包裹的嚴實,清秀的小臉兒泛着紅暈。原本打算今天早上去知府夫人提供的地點去看看冬梅,但是這樣的天氣,讓她不得不擱置,天寒地凍,或許那個香油作坊不會開張。
這種雪下上半天,在現代一定會成雪災,那些網線,公路都會被堵塞,這個時候好一些,百姓們儲存了過冬的糧草,準備好了年貨,在家裡呆着不出門就好。
平陽城的建築偏於牢固,很多人家都用那上山開採的大石塊建造房屋,房頂用結實的木頭做房樑,家裡條件再差,也要省下點銀錢買油氈布和瓦片,每當下雪時,總會有人踩着木質的梯子上房頂掃雪,以防止大雪壓塌屋頂。
雪太大,很短的時間,門口已經堆積厚厚一層,於嬤嬤和麥芽進門之時要不停地跺腳,二人搓着手,收拾妥當,進入到內室烤火。
“小姐,這是剛纔廚房送過來的紅薯,說是您要的。”
於嬤嬤手裡拎着一個布袋,放到桌上,打開一看,裡面有幾根細長的紅薯,這些都是空間出品,青璃悄悄地放在庫房,平日裡家裡的下人喜歡用這個熬粥喝,又甜又糯,她想吃烤紅薯,正好爐火旺着。
“恩,用鐵絲串起來,掛到火爐內,咱們烤紅薯吃。”
青璃慵懶地打了個呵欠,又在牀上翻個身。昨夜主僕三人去吃麪,每個人都吃了兩大海碗,嚇到了老闆娘,還以爲她受了什麼刺激。
那家麪館店鋪不大,地點也不出色,但是那湯麪真好吃,勁道,擅長擀麪條的於嬤嬤自認甘拜下風,昨夜的湯麪裡有幾顆小青菜,放了大塊的紅燒肉,湯麪上一層油花,加了豆芽,色香味俱全,好吃得讓人恨不得咬掉舌頭。
這個時間,平陽青黃不接,老闆娘是得到青璃的提示,用自家的空屋子的火炕,種植了點暖棚菜,開始的時候溫度掌握不好,長到一半就黃了,慢慢掌握訣竅,平素士兵的麪條裡面放着白菜,胡蘿蔔,是爲了答謝青璃,才特色添加的。
昨夜吃的有點多,青璃在空間折騰也沒消化,早上她不餓,在牀上簡單地洗漱,打滾耍賴就是不想起來,於嬤嬤也不強求,這裡是平陽又不是京都,冬日裡下雪天,逍遙自在,能睡多久都成。
青璃沒用早膳,麥芽和於嬤嬤也跟着餓肚子,只喝了點熱茶,現在見有吃的,二人急忙上前,分工合作,把洗好的紅薯用乾淨的布巾擦乾,穿上鐵絲掛到爐子裡,眼巴巴地圍在火爐前等候。
“你們要是餓,就讓廚房熬點粥,不然咱們有米,在火爐上熬點也不費勁。”
見二人一臉饞樣,青璃無奈地搖搖頭,紅薯是北地最常見也是最高產的,農家幾乎一個冬天都不會斷掉,家裡糧食不夠,就用這個充飢,一直吃,胃裡泛酸水,莊戶人家和窮苦的百姓,對這個沒興趣。
於嬤嬤和麥芽二人都是賣身的奴婢,一直在府上,吃的是精米細面,有時候還能得到點主子的賞賜,比青璃原來在莫家村的日子過的舒適的多,兩個人不常吃紅薯,竟然想念這種對這個時代來說粗鄙的東西。
“小姐,可不用那麼麻煩,奴婢想吃烤紅薯呢。”
青璃有一次自己烤着吃,紅心紅薯,剝掉一層烤焦的外皮,裡面紅彤彤,吃上一口,真是甜到心裡去,於嬤嬤和麥芽聞到香味,就在一旁流口水,當時只有一個,沒有二人的份兒。
“是啊,這次老奴讓廚房多拿了點,把老奴和麥芽這個丫頭的份帶出來。”
於嬤嬤搓搓手,揭開爐蓋,看了一眼裡面的火苗,見火勢很旺,這才放心。
青璃這張牀,很有特點,她站起身,上面還有一層,平日,被褥都放在上層,防止落灰,上面也有大引枕,她撩開帳簾,從上面取下一個引枕放在背後,讓於嬤嬤把窗前的小几搬到牀邊,主僕三人敘話。
外面陰天,內室很暗,青璃不習慣,讓於嬤嬤點燃了幾根蠟燭和油燈,對這種不透光的高麗紙已經無語,可是若那透光好的,又不保暖,很薄,風一吹就破了。
這個時代有很多隱形的富豪,極樂山莊幕後老闆就是一個,果然還是靠這樣的渠道來銀子快,青璃原本很有優越感,在京都的傢俱鋪子,香滿樓,花草鋪生意都不錯,聽於嬤嬤形容這個極樂山莊多麼奢華,她頓時備受打擊,早知道這樣,當年就應該開青樓去。
那琉璃窗,青璃咽咽口水,有種想要打劫的衝動,她想去極樂山莊,打劫一番,把什麼青稞等人房間裡博古架的寶貝全部收走,放在空間裡,當然也只是想想,現在還沒明白對方背後隱藏的勢利,敵友不清,暫時不能衝動行事。
主僕三人閒聊,青璃正在講述北地過年的風俗,相比京都,她還是覺得北地年味更濃,在京都,過了初七就算出了年,正月裡,只有十五最熱鬧,那會交好的小姐公子都會結伴出門,在京都最熱鬧的幾個街道,有舞獅表演,舞龍燈,還有秧歌隊,熱熱鬧鬧,不分官員百姓,大家一起狂歡。
京都的十五是青璃最懷念的,每年這個時候,她會和水零歡,趙羊羊二人一起上街瞎轉悠,馬車擁堵,三人都是坐着小轎子,在街道上總是碰見熟人,水零黎和白若塵,天風書院的同窗們,劉花生帶着她弟弟劉樹生一起,衆人結成一個熱鬧的隊伍,包酒樓的場子,選擇視線最好的二樓,喝酒飲樂,酒足飯飽,衆人分道揚鑣,這個時候青璃會去猜燈謎,或者去有民俗特色的小攤子前面轉悠,遇見喜歡的也會買來收藏。
北地天寒,青璃唯一過的一個十五,是她被擄走那年,往事不堪回頭,小鳳縣的鎮上,肯定沒有京都繁華,青璃提前給興奮地於嬤嬤和麥芽打預防針,那種燈會也不是年年都有,要看運氣。
在莫家村,進了臘月,就算到了過年。村民走親訪友,很少空手上門,你送我一斤白麪條,我送你一斤花生,禮尚往來,增進情感,沒有誰送太貴重之物,都是村裡人家能用得上的。
而京都不同,每年進了臘 ...
月,都是青璃最忙碌的時候,四嬸不管事,她要管理府上,和家裡交好的人家不少,水家,白家,劉家等,都要送上年禮,還要上門給長輩拜年磕頭,光是白府就沒少去,每次給老太君杜氏拜年都是煎熬,那人忒重視規矩,對人並不親近,對白家的小輩也不算好,但是青璃發現,杜氏老太君對杜湘如就寵愛到骨子裡,做什麼都歡喜,果然啊,女子就算出嫁,心裡也是向着孃家的,就是個偏心眼。
相比之下,水府的老祖宗還算隨和,水零黎水零歡二人性子各異,但是有個共同的問題,都不太在乎規矩,白家的老祖宗每次都會訓斥,也就是幹咋呼,從來沒把二人怎麼樣,最嚴重一次是水零歡偷吃小佛堂的貢品,惹怒了老祖宗,被禁足了幾天。
“小姐,老奴也察覺到,北地年味濃,百姓們淳樸厚道,就是少了一些熱鬧。”
於嬤嬤做了總結,天一冷,沒人願意出門,只有臘月裡鎮上大集市有點人,爲了過年,周圍的村裡人絞盡腦汁,只要自家不用的,都想賣出去換銀子。
大雪封山,想熱鬧也熱鬧不起來,和京都府邸不一樣,村民們有自己的拜年方式,就好比臘八節早上,就有早起的村裡人,在自家的院子裡高聲呼喚,說一些祝福的話語,村裡人聽着樂呵,對於青璃這種想睡到日上三竿的人來說,那行爲就是擾民。
爹莫如湖,娘劉氏從來沒有喊過,爹是讀書人,沒那麼大的嗓門,娘也是識文斷字有些斯文,和村裡的村婦有點區別,最後自家爲了跟風,選崔奶奶代表,只要崔奶奶大喊,全村的狗都跟着附和,狂吠不止,那聲音是相當的有氣勢。
“自從到了北地,奴婢覺得自己圓了一圈。”
麥芽用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臉蛋,拉了拉,上面有了一層肉,她還是屬於偏瘦體質。來到北地之後,活計不多,小姐不像在京都那麼講究,有些事情不用她們奴婢幫忙,自己打理妥當。
平日在村裡,於嬤嬤串門,找村裡的寡婦訴衷腸,她就呆在家裡,陪着小姐飲茶閒聊,還有各種好吃的,日子過的美滋滋,遠離京都,沒有勾心鬥角,沒有喧鬧。
“小姐,您說麥芽也不小了,啥時候把這個丫頭嫁出去?”
聽說趙晚春小姐身邊那個丫鬟冬梅,已經過了二十歲,才被打發出去配人,而麥芽也有十七八歲,又和虎子定了親事,女子還是不要耽擱,早早的嫁人生子。
“於嬤嬤,你說這個幹什麼。”
麥芽側了側身,用手捂臉,顯得很是羞澀,兩軍大帳,軍營離不得人,虎子哥乾的不錯,馬上就要升爲小隊長了,手下管着十幾個人,她可不想當個拖後腿的,現在成親,也不能經常見到面。
“這個要麥芽做主。”
青璃很喜歡麥芽,想多留幾年,當然也要考慮周全,不想耽擱麥芽的終身大事,但是目前來說,提親事尚早,在她看來,女子二十成親正好,太早對自身不好。
“是老奴多嘴,老奴看麥芽這丫頭又是縫製鞋襪,又是做鞋,以爲是想着快點嫁人呢。”
於嬤嬤打趣麥芽一句,想起火爐裡面的紅薯,她打開爐蓋,一股子紅薯特有的香甜氣息撲面而來,她用鐵鉤探了探,軟軟的,可以吃了。
三人圍坐在一起吃着紅薯,青璃只吃了一根就停下來,於嬤嬤和麥芽兩二人怕燙,用那隔熱的油紙包着,一邊吹熱氣,一邊往口裡送,兩個人沒時間說話,吃的不亦樂乎。
“其實,紅薯有很多做法。”
紅薯餅炸一下,和南瓜餅一樣,香甜,柔軟。還可以做成紅薯幹,有嚼勁。空間裡變異,紅薯變異出了紫薯,她沒拿出來,切成了薄片,放到加速的庫房去,一個時辰就變成了香脆的紫薯片。
以前在現代,青璃小時候,家裡也很窮,那時候沒有好吃的,父母會買點廉價的紅薯,切成片,放在油鍋裡煎,好吃的很,若是紅薯不夠甜,外面在撒上一層糖。
拔絲紅薯是過年必備的菜色,紅薯切成三角形的塊狀,要先炸一下,然後用白糖熬成糖漿翻炒,紅薯均勻沾染的糖漿,又脆又甜,因爲太費時間,還費油,一年吃不到幾次。
“小姐,您這麼一說,奴婢又想吃了。”
麥芽一口氣吃了三根紅薯,仍舊意猶未盡。現在吃過北地味道重的酸辣麻食物,京都清淡的湯已經不能滿足她的胃口,每次在家裡都讓崔奶奶多放辣椒,麻辣豬蹄多放花椒,比地道的北地人還能吃辣。
“你是餓了,什麼都饞。”
青璃抿了口熱茶,蓋上杯蓋,對麥芽道,“空腹吃了這麼多的紅薯,當心一會兒胃裡反酸。”
“奴婢不怕。”
吃過之後,麥芽主動站起身,在內室走了一圈,又把吃過之後的紅薯皮收走,門口就有一個木質的桶,她把蓋子打開,垃圾扔進去,這樣避免進進出出,讓她更加省事。
窗外雪花兒小了一些,眼瞅着到了午時,麥芽打了一個呵欠,在北地真幸福,能吃能睡,除了操心一些自家小姐的飲食起居,別的事情輪不到她,大事有少將軍解決。
青璃窩在被子裡睡了個回籠覺,等到當了下晌才起身,洗漱完畢,麥芽興沖沖地從外面進門,“小姐,雪已經停了,咱們門口堆積厚厚一大層,家裡下人幾乎都出動,在掃雪呢。
這樣深的雪,馬車出門也容易打滑,青璃本想休息一天,奈何着急回鳳陽,去見過冬梅,她才能真正放心,左思右想之後,她還是決定出門。
平陽苦寒,冬日裡三天兩頭的下雪,馬車在雪裡阻力太大,百姓們出行用雪橇,有特定拉車,體型龐大的犬,輕便。雪橇四面沒有遮擋,滑行之時迎着風,臉頰如刀割一般生疼,她想了想,暫時不考慮這樣的出行方式。
“小姐,那個衚衕離咱這裡也不算近,不如還是乘坐馬車吧。”
於嬤嬤苦口婆心地勸說,坐馬車就是要耽擱一會兒時間而已,總比被冷風吹着強,她這身板受不得寒。
“不坐馬車。”
青璃一句話,於嬤嬤麥芽齊齊地苦了臉,她捂着嘴笑道,“瞧你們這點出息,這次出門不帶你們,你們就留下看家吧。”
院子裡的下人用鐵鍬剷雪,放在一個簸箕裡面,統一運送到家裡的池塘上,上面已經結下厚厚的冰層,也有那愛玩鬧年紀尚幼的小丫頭,在背陰的地方堆起雪人。
青璃進到屋內,取了一個口罩遮住臉,在於嬤嬤和麥芽呆愣的目光之下,輕身一躍,上了房頂,用輕身術加瞬移,快速地趕往冬梅家鋪子的所在地,許久沒施展功法,差點忘記這項技能。
知府夫人說的是實在話,冬梅跟隨趙晚春多年,得到了照顧,不但脫了奴籍,還嫁到了一個殷實人家。知府夫人說的小作坊,其實也不算小,青璃剛到附近,就聞到空氣中芝麻的香氣,這家小作坊賣芝麻油和芝麻醬,生意似乎挺紅火。
“這位小姐,要點啥?”
門口一個小夥計正在掃雪,聽到前方有動靜,他擡起 ...
頭,以爲青璃是周邊的住戶,趕着下雪天出來採買,看穿戴又不像,他疑惑地道,“您是來找人還是問路的?”
“找人。”
青璃緊了緊頭上的圍巾,這小夥計還挺機靈,她笑道,“我是來找冬梅的,應該是你們的老闆娘。”
“哦,您要找夫人啊,來的巧了,她正在裡面盤賬本呢。”
要過年了,青璃也不好意思麻煩人,從空間翻找了一把銅板,塞到小夥計手裡,道了謝,她在門口跺跺腳面上的雪,走到鋪子裡。
鋪子裡東西不多,顯得空蕩,進門處只有一排貨架,上面擺放用鐵罐,瓷瓶裝好的芝麻油和芝麻醬,角落裡,堆放幾個布袋,裡面放着白芝麻和黑芝麻。
“您買點什麼,自己選好過來算賬就行了。”
前方櫃檯處,一個穿着紅色襖子的女子正在低着頭,對着油燈打算盤,不時地記錄着,青璃不好出聲打擾,所以沉默了一下,站在原地。
“挑好了嗎?”
冬梅算好賬,沒聽到動靜,她擡起頭,看到貨架旁邊站着一個白色的身影,她心裡尋思,周邊的百姓不講究,誰會穿白色的毛皮出門,除非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可惜周圍沒有,只有稍微殷實的小戶人家。
“冬梅姐姐,是我。”
見對方算好賬,青璃邁出一步,露出半個身子,讓冬梅愣在原地,片刻之後,冬梅滿眼的淚花,抹着眼淚道,“青璃小姐,奴婢可不敢當一句姐姐,我們小姐她……”
“冬梅姐,你現在可不是奴籍,怎麼還沒改掉自稱奴婢的習慣呢?”
青璃打趣了一句,冬梅招呼外面的掃雪的夥計看管鋪子,她把青璃帶到了後院。從店鋪的後門出來是一處天井,後面的小院有三間房,平日裡冬梅和他男人都住在這裡。
冬梅嫁的男人是大戶人家的庶子,爲人老實本分,可是不得主母喜歡,早早地就被分出來單過,只得了這麼一個作坊,好在雖然單一了點,但是生意不錯,周邊的百姓捧場,做多的就供給遠一些的雜貨鋪子,不算大富大貴卻也衣食無憂。
冬梅嫁的人家是知府夫人精心挑選的,她嫁進來之後,不用服侍公婆,也沒有難纏的小姑子,只有夫妻二人過小日子,開始的時候她總是心不在焉,陪伴多年的小姐,一聲不吭地走了,防着她,讓她低落了好久,都是她夫君一直默默地相陪,這才讓她好了些,人也慢慢恢復從前的開朗。
“青璃小姐,奴婢就是奴婢,若是我們小姐回來,奴婢還想回去做個嬤嬤。”
提起此事,冬梅又哭泣個不停,青璃不好出聲安慰,聽說冬梅是很小的時候就陪伴春兒姐了,這種十多年的主僕情誼深厚,將心比心,就是麥芽這丫頭出嫁,她也要難過幾天的。
冬梅是手腳麻利的,待客的偏廳,佈置的很有家的味道,沒有太奢華的器物,很有情趣,窗臺下面養着一盆花草,早冬日裡能見到綠色植物,平添了不少生機,牆上也掛着幾幅壁畫,有一幅應景的傲雪寒梅圖,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娟麗的簪花小楷,這字體青璃熟悉,她多次和趙晚春通信,這是春兒姐的字沒錯。
“都是奴婢,這哭起來就忘了正事,您喝杯茶吧,是夫人賞賜奴婢的,味道還可以,我們小姐很喜歡。”
冬梅站起身,衝了一杯熱茶,又端上茶點,她見青璃盯着牆上的畫看,眼淚又出來了,嫁人之前,夫人問她有什麼要求,她想了想,只帶走小姐最平日裡最喜歡的畫,裱起來掛在偏廳,看到畫,就能想到自家小姐,提醒她不要忘記小姐對她曾經的恩情。
“春兒姐很有才氣。”
青璃點頭,像趙晚春這種纔是大家閨秀,才氣驚人卻不喜歡顯露,無論是詩詞,琴棋皆通,可比那個季盼強的多,季盼那種人就喜歡得別人誇讚,捧着,有點小聰明,難登大雅之堂。
“我們小姐是個慢性子,平日有耐心,作畫會用掉一下午。”
冬梅回憶着,每當這個時候,小姐都讓她去休息,總說畫完再叫她,這個時候,冬梅常常偷懶,藉着小姐的名頭去大廚房要好吃的,日子過的瀟灑。
雖然經常犯錯,有一次摔碎的小姐珍愛的玉簪,小姐也沒有發火,主僕情誼不是一兩天,是十多年,人的一生,有多少個十年?北堂諺的出現,到二人相愛,冬梅是一個見證人,所以,小姐選擇私奔,她真的不怪,只是有些擔憂,爲什麼不讓她留在身邊伺候,天涯海角,她都願意跟着自家小姐。
冬梅聲淚俱下,情緒激動,青璃只好安慰幾句,能做出這樣決定需要莫大的勇氣,就連青璃也無法理解,二人可以如此灑脫,或許人活着就是枷鎖太多,可以有決心衝破一切束縛,在一起,相信二人可以長久。
“春兒姐有自己的考量吧。”
能找到冬梅,多虧了知府夫人,直到昨天碰巧遇見人,青璃才受到啓發,想起來還有一個關鍵人物,走這麼一趟,心裡也沒抱太多希望,看冬梅傷心的模樣,之前一定是不知情。
牆壁上有畫有字,青璃欣賞了一番,問道,“冬梅,你知道玉塔寺有一個禪室吧?”
“青璃小姐您也知道?”
冬梅擡起頭,還來不及擦乾眼角的淚水,她瞪着眼睛,一臉驚訝狀,“那裡有一個地道,平時小姐和北堂將軍都在那裡相約,您也知道北堂將軍敵國將領的身份,我們小姐也苦啊,不然哪裡會有這般做派?”
想到青璃現在的身份,冬梅很緊張,不會是淳于少將軍想要找到二人,所以纔來纔來追查的吧?
“你放心,我來找你,和春兒姐無關。”
青璃沒有提自己的目的,轉而問道,“除此之外,春兒姐和北堂將軍還有其他的見面地點嗎?”
“沒有了,那處地點也是北堂將軍爲了不被發現,用了一年時間,平日我們傳信都去一個皮草鋪子,那裡是北堂將軍的生意,現在關門很久了。”
冬梅嘆了一口氣,小姐失蹤,她曾經用盡一切辦法,想要聯繫上,結果失望而歸,二人真的就那麼幹脆的消失在平陽,沒有一點蹤跡,老爺派人明裡暗裡打探,也沒有得到線索,出城的馬車太多,那時候檢查不嚴格,守城士兵早就不記得。
看來,趙晚春在離開之前沒有徵兆,可是青璃不相信二人是倉促的決定,麥芽說,車上的東西很多,可見不是臨時準備的,選擇那天,一定是至少提前一個月走好了打算,青璃找人算過,那天正是宜出行的黃道吉日。
古人出遠門總是有諸多講究,至少要提前一段日子算好,青璃相信絕對不是巧合,趙晚春一定是早就做好了決定。
“春兒姐在離開之前,每日裡都在做什麼呢?”
冬梅摸着下巴,仔細回憶,那段日子小姐沒有出門見北堂將軍,好像平陽和鳳陽的已經打仗了,北堂將軍在關外,只去鋪子裡問了一次消息。
“我們小姐就是整日裡作畫,奴婢以爲她思念北堂將軍,也不好勸說。”
兩個 ...
人的身份差距懸殊,一個是敵國將領,一個是本國官家千金,怎麼結親,還是在兩國拼殺個你死我活的時候,就算是老爺夫人,也是反對的,趙晚春認準了北堂諺,非卿不嫁。
“就是牆上這些嗎?”
青璃剛纔欣賞字畫的時候,有一種悲傷的情緒,淡淡的,看到這些字畫,就能感受到當時趙晚春的憂傷。
“還有北堂將軍的畫像,奴婢怕被老爺夫人發現,所以出府的時候偷偷放到包袱裡了。”
冬梅說着,進到裡間,打開了一個包袱,全部都是卷軸,她打開卷軸,裡面是一個器宇軒昂的男子,高大英俊,很有男子氣概,只有仔細看的時候,才能在此人臉上找到德全班紅極一時的頭牌芷諺的影子。
拆下剩下的畫卷,全部都是此人,有用劍的場景,也有別的表情,畫風細膩,足見春兒姐的細心,可是有些奇怪的是,上面都是一個背景,後面有一片大山,成帽子狀。
這是有意而爲之吧?平陽城有一座帽山非常有名氣,因爲上面多了一個圓球,那裡周圍百姓不多,似乎是一片墳地,都是沒有家族的百姓們埋葬之所,據說風水很好。
帽山靠近官道,而且離平陽關外的城門很近,背景都是一個地方,真的是巧合嗎?
爲了證實,青璃把全部的畫作打開,竟然在一張畫上,看到了宇文鯤,北堂諺怒氣沖天,用劍指着宇文鯤的咽喉,雖然只有一個側臉,但是那面側臉有一塊蝴蝶型的胎記,絕對不是墨汁不小心沾上去的!
“冬梅,你知道這地點是哪嗎,你去過沒有?”
青璃指着畫上的幾個背景,詢問冬梅,“春兒姐怎麼畫的都是一個背景啊?”
“這個,奴婢也奇怪呢。”
趙晚春平日作畫,除非自己不滿意,否則不會畫相同的景物,上面的北堂將軍神態各異,可是身後都有點刻意地露出了帽山,多了一種違和感,青璃提示,她也發現了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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