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瑣事

昨夜,在空間裡趕工,不但做完了給淳于諳的二十套衣衫,還超額完成任務,做了兩雙鞋,之後青璃感覺精神有點緊張,睡了一覺,早上喝點靈泉水,頓時又覺得神清氣爽。

一大早,新丫鬟麥冬就自覺站在門口,穿了一身忠武將軍府上特有的丫鬟服,等候青璃起身,麥芽打着呵欠走出來,看到她嚇了一跳,“你是……新來的?”

“麥冬。”

麥冬只說了兩個字,然後繼續站在原地等候,面上恭謹,這些都是在宮中接受老嬤嬤調教出來的,無論是鬼羅剎還是宮裡,都不需要多嘴多舌的人,不然泄露了機密,只有比死還殘酷的折磨,在魯南訓練的時候,見到太多血腥和殘酷,在沒有成爲鬼羅剎的正式成員之前,這些人都會被集中訓練,相互廝殺,爲了活命只能殺了同伴,活着的才能留下來,經過多方考驗之後,最後成爲鬼羅剎的成員,而在鬼羅剎的組織裡面,對大家的教育又不同,就是要奉獻,要把自己的後背放心交給同伴,若是能有一個活命的機會,是對方,不是自己。

“麥冬,這個名字很好,我是麥芽,是小姐的貼身丫鬟。”

麥芽笑了一下,疑惑地看了麥冬一眼,她敏感地發現這個丫鬟有些不同尋常,看她一個姿勢端着水盆,手都不顫抖一下,好像和香草差不多,應該又是少將軍不放心自家小姐,這纔派來的吧。

“進來吧。”

青璃在內室聽到聲音,打開了房門,她揉了揉頭髮,心裡盤算今日的安排,新丫鬟麥冬看上去有些嚴肅,不過做活沒問題,用棉布巾幫她擦臉的時候動作輕柔,不愧是在宮裡呆過的,從細節就能看出來,比護國將軍府上出來的杜鵑還要強些。

“小姐,今日還要出門嗎?”

麥芽手裡捧着一套淡青色的衣裙,太后薨逝一月之內最好不要穿顏色豔麗的衣裙,這幾乎是心照不宣的,青璃最近也習慣了素淡的衣衫。

姜太后遇刺身亡,停止飲宴一個月,百姓們基本的娛樂都被取消,但是花樓還照常開的風生水起,看來真是男權社會,到什麼時候都不能取消男子找樂子這項活動,花樓的姑娘們,成了比較穩定的職業,等到年華老去之後,攢夠了贖身銀子可以從良,有那上進的,還能升職當個老鴇,掌管姑娘們,好處多多。

“恩,今天還要去莊上一趟,晚上應該宿在那邊。”

青璃爲了看新丫鬟麥冬的手藝,讓她過來梳頭,見麥芽一臉失落,這才安慰道,“左右也不過就這麼幾天,你在府上多和你乾孃親近親近,等到我回了鳳陽,你短期還見不到她。”

“小姐的意思,是帶着奴婢一起回鳳陽嗎?”

麥芽眼睛亮晶晶的,簡直是狂喜,她以爲這次小姐離開,還會讓她在忠武將軍府上看院子,所以最近很糾結,又不敢問這個問題,怕得到答案讓她失落,她一個奴婢,也不能左右小姐的決定。

“當然要帶着,不可能把我們麥芽一個人留下。”

青璃回頭對着麥芽笑了一下,這纔看着銅鏡中的自己,麥冬梳頭的手藝很好,頭髮兩側被盤起,是類似花朵的樣式,後面的頭髮披散在腦後,讓人整個人的氣質又提升了一個檔次,顯得如冰雪一般高潔又不失靈動。

“小姐,您的早膳。”

麥冬走到門口,接過來送早膳的婆子手中的提盒,天不亮,莫子歸和李墨軒就起身,二人用過早膳之後,趕往國子監,只留下青璃自己一人。

“麥冬,你這是幹什麼啊,那是小姐的早膳,咱們丫鬟的還沒上呢。”

麥芽看到麥冬拿了一個小碗和一個空盤子,每種都撥出來一些,面無表情的放在嘴裡,這才大叫出聲,新來的丫鬟不懂規矩,怎麼可以和小姐搶食。

“試毒。無礙。”

麥冬沒有回答麥芽,聽到她喊叫,轉過身,和青璃解釋了一句。

“以後這項程序可以省略,我不怕中毒。”

青璃點點頭,心裡盤算,這新來的丫鬟和從前的淳于魔頭一個樣,面無表情,說話就簡單幾個字,兩個人看起來真像兄妹。

“好。”

麥冬點點頭,心裡想,傳說少主是百毒不侵的體質,那麼小姐不懼怕任何毒也是有道理的,小姐的步子輕盈,走路幾乎沒有聲音,一定是輕功不錯。

家裡人大半不在府上,早膳又恢復了以往的精緻,除了幾樣必備的粥品之外,還有各式模樣的花圈和小豆包,幾樣可口的涼拌菜,自從上教會廚娘做麪包,早膳又增加這類新品種,裡面放着紅豆,還有一杯豆子磨出來的純豆漿,青璃習慣加糖喝,喜歡那種甜滋滋的豆香味。

“小姐,您帶回來那個下人還在前院等着呢。”

等到青璃用過早膳之後,麥芽熟練地遞過帕子,麥冬取了淡茶讓青璃漱口,兩個人配合默契,而且麥冬話不多,這一點讓她很滿意,作爲丫鬟來講,最主要的一點就是聽話,忠心,有時候不需要那些有主見的丫鬟,心太大,容易奴大欺主,有什麼事情自作主張,回來裝可憐求饒,她看香草有這個趨勢。

“恩,這就過去。”

青璃很喜歡文氏送給她的花冠,不過爲了不惹人注意,她還是選擇低調,自家都已經慢慢淡出了京城官家的圈子,就這樣還不行,三皇子耶律楚派人盯着,時刻想着找麻煩,過兩天好像是他納側妃的日子吧?但是這次太后薨也該無限期延後,可憐了那位小姐,大難臨頭不自知。

早膳之後,魯進被下人邀請到前院的一間書房,他站起身看了一下四周,有濃重的墨香氣,這件間房的左邊設有大書櫃,密密麻麻擺放着各種類型的書,他看了一眼,涉獵頗廣,有兵法,有經史,有遊記,還有被讀書人認爲不務正業的話本,這間書房的主人也是個妙人。

這兩天,他想了很多,開始也怨命運的不公,也曾經想要逃避或者遁入空門,自從跟着青璃進出幾次之後,他心臟跳動的厲害,因爲她說,要造出這個時代最先進的船,不單單是大周,包括外海,也是頭一份,這是他的夢想,也是祖輩的最大的心願,那麼這一次,他想努力一回,他看出來,青璃小姐不是普通人,一定能提供最好的環境。

“魯進,等久了吧,我們來談談造船的事。”

青璃揉揉眉心,這次比較着急,幾乎是在一瞬間決定自己單幹,也因此還被淳于諳打擊了一下,四皇子耶律楚陽有專門建造船隻的船塢,而自家一窮二白,別說地點,匠人,材料,什麼都沒有,就是光憑着一腔熱血,人有的時候就是需要衝動,或許這對別人是不能完成的任務,但是青璃覺得她可以,一定能行。

“小姐。”

魯進站起身對青璃恭敬施禮,這才問起昨天在多寶閣說的造船地點的事,“要是現在找人在那邊搭上窩棚,有場地有人有材料的話,一個月之內就可以動工。”

“恩,現在那邊已經請了人搭窩棚,也就是三五天就可以,材料你不用擔心,人手也準備的差不多,後期會在運送一些。”

什麼事情都需要循序漸進,一口吃不成胖子,前面磕磕絆絆,等到有了經驗之後,後面會順暢很多,這次造船側重於如何能在海上順利航行一個多月,若在海上遇見風浪,避無可避。

“你看看這個,然後給點意見。”

青璃把從小毛賊手裡面得到的外海船隻設計圖臨摹了一份,全部標上大周的文字,魯進捧着看了好久,青璃沉默地沒有打擾,約莫能過了半個時辰,魯進這才從圖紙上擡起頭,眼睛裡帶着光彩,“小姐,這圖紙是您設計的嗎,自有妙處!”

“那麼,我們就按照這個圖紙建造如何?”

說到做生意青璃可以,但是造船對專業性要求太高,外行人根本看不懂,青璃自己也是半知半解,她爲此還查詢了一些相應的書籍,也覺得這圖紙上面設計要比大周目前的水平稍微先進一些。

“有妙處,可惜缺陷也很多。”

不愧是祖傳的造船手藝人,名不虛傳,魯進很快看出其中幾處不妥,“這桅杆上面是固定橫桁,這樣就不能適應海上的風雲突變,也不能有效運用多面來風,必須改成靈活的。”

“小姐,你看這裡,船隻和兩舷和艉部,這個地方我們要設置長櫓,在無風的時候多人搖擺,可以保持相應的航速,如果說四皇子的船隊要在海上航行一個多月,我們最少能減五天。”

魯進前前後後指出這個圖紙很多缺陷,不過卻對硬帆的結構給予肯定,這種結構可以提高受風效率,使船速提高,應該說是一大創舉。

青璃揉揉眉心,聽着魯進侃侃而談,指出多處不足,她心裡有點汗顏,作爲一個現代人,總是崇尚進口產品,覺得進口產品一定質量過關,比我們國產先進,實則不然,這種崇洋媚外的習氣要堅決抵制,現在大周不是曾經的大清,外海那邊也在戰亂,她心裡有點陰影,並下定決心,若是有機會,一定去外海走一圈看看,現在從那邊運送過的物件,和大周差距不大。

“那麼,我會給你調配幾個有經驗的手下,你們共同研究決定,關於木材不用擔心,我可以提供最好的楠木。”

都說羣衆的力量大,加上幾個有經驗的工匠,大家合作完成,有商量,爲了嚴謹,也需要實驗得出結論,青璃財大氣粗,出海的船隻絕對不可以偷工減料,那關係到船員們的性命和貨物,在船上也要做一些火流箭等攻擊系統,萬一遇上彪悍的海盜,好彼此抗衡。

“小姐,楠木雖然貴重,但是造船用不太使用,最好的材料是鐵力木,堅硬防止腐蝕,不過短時間收集起來不太容易,若沒有,用松木和柏木代替也可。”

魯進又開始給青璃普及造船知識,青璃聽了之後點頭,鐵力木,空間的山林裡面有很多,那些都不是問題,她讓魯進駕着馬車去護國將軍府找淳于諳,兩人昨日商議,今天早上會來一批工匠,順便讓魯進替她還馬車。

“小雨姐,布莊的事就交給你了,我們還差貨物沒有清點,要在午時之前全部送過去,還有茶葉,都要入賬。”

在二門處,青璃見到了沈冰雨,因爲米棟的所作所爲,她的臉色不太好,眼底下還帶着疲憊的青黑,估計是昨夜生氣一個晚上,也沒睡好,但是對於自家生意上的事,小雨姐從不含糊。

“是啊,這就過去看看,之後我會回到莊上,少將軍出行所用的那些物件,你都準備好了嗎?”

沈冰雨是睜着眼睛到天亮的,她是個冷清的性子,只有對家人才能多些關懷,也很少因爲一件事情發火,這次米棟的所作所爲,接二連三的挑釁,惹惱了她,最近愈發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有抓狂的衝動。

“還沒,所以我要先回莊上一趟。”

青璃登上府上的馬車,帶着麥冬一起,一路向京郊的田莊行進,麥冬一句話不說,青璃自己也樂得自在,一會兒撩開車簾看看外面的景色,一會兒吃點點心,喝杯茶水,之後閉目養神,意念聯繫在南邊沐陽城的小靈。

最近幾天,青璃很刻意的沒有多問小靈南邊的情況,她刻意逃避,因爲知道一定不會好,南邊那些小國的烏合之衆們,佔領了沐陽還不滿足,最近還在向周圍的城池發動進攻,自家四叔已經連續打了好幾次,對方很聰明,每次都是烏龜露出來一個腦袋,打一場之後草草收兵,沐陽城門堅固,如果不是之前有內奸,怎麼也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破城,這對自家四叔來說也是一個艱難的任務,三個月之內奪回沐陽,弘德帝真是好算盤,他有這本領他怎麼自己不去,讓別人賣命?

這次和小靈聯繫之後,得知南邊的糧草仍舊是一個大問題,士兵們現在爲了節約都不能每頓吃飽,按人頭也是有份例的,普通士兵一頓只能吃兩個雜糧的小饅頭,一碗沒有油花的燉菜。

士兵們多半都是十幾歲二十來歲年紀,正是能吃的時候,打仗也需要體力,餓着肚子能上戰場嗎?這次糧草成了首要解決的問題,周圍的城池,糧食已經限購,有一些沒有良心的商販地主,還做夢想發一筆災難財,雖然軍隊目前沒有采買糧食,可糧食的價格卻翻了一番,這對百姓們不是什麼好事。

這樣不行,必須要讓士兵們吃飽,但是四叔卻沒有讓小靈傳信,想必焦頭爛額,四叔也知道自家的能力,不想讓她爲難,可是靠弘德帝更不靠譜。有時候青璃特別想不明白,弘德帝知道南方的形勢之後爲什麼不調配糧草?是爲了準備和大秦的戰爭,沒把南邊當回事,還是他就篤定有人會貢獻糧草,不忍看着大周被滅國?若是後者,弘德帝簡直太可怕,也太豁得出去,敢用自己的疆土冒險。

“小姐,到了。”

見馬車停下,麥冬撩了一下車簾,這才呼喚閉目養神的青璃,此刻已經到了正午,外面的眼光很是刺眼,麥冬準備了帷帽,自己先跳下馬車,然後小心地攙扶青璃下車。

“小姐,您回來的正好,快到偏廳去吧。”

一個婆子手裡拿着水壺,見青璃回來,趕緊過來稟告,“之前夫人派下人去府上傳信,想必是和您走岔了。”

“恩,好。”

這個時候四嬸找人,應該是家裡有事,青璃帶着麥冬來到偏廳。偏廳裡,氣氛有些沉默,家裡人都在,但是沒人說話,眼光若有似無地看着坐在一邊的二姐青薔,她用手緊抓着帕子,臉色蒼白。

“璃丫頭,回來的這麼快,是看到傳信的下人了嗎?”

青璃疑惑地看了一眼四周,見堂姐莫青菊正在跟她眨眼睛,只有一天沒回來,看來是發生了什麼事,她緊挨堂姐莫青菊坐下,這才點頭道,“沒看到下人。”

“二伯,二伯孃,你們要帶着小子添一起回去嗎?”

青璃拿着帕子點了點額角,又喝了一杯涼茶,見衆人又沉默不語,覺得怪異,她主動找話題,得知二伯和二伯孃的安排,也好早日把日程定下來,尋個黃道吉日遠行。

“天太熱,這一路都要坐馬車,怕晚上趕不上夜宿客棧,你二伯和二伯孃決定不回去了。”

大伯孃接過了話頭,她頭上戴着有一根金簪,在京都生活愜意,不用操心,每天就是找四嬸敘話,和大堂嫂付彩雲一起帶帶穗穗,和在莫家村時候要做很多活計不同,現在悠閒地很,倒是像一個富貴人家的夫人。

“我和你大伯孃是要回去的,家裡的那幾畝地,大伯我放心不下。”

大伯莫如江嘆了一口氣,在京都生活舒適,每天都閒着,讓他這個老實的莊稼漢覺得不太自在,心裡空空的,有時候晚上還會失眠,惦記着莫家村的收成。家裡的條件雖然好了,可也不能忘本,莊戶人家,土地就是根本,一定要侍弄好田地,多打一些糧食,這次在京都得了很多種子,他迫切地想回去試驗種植,現在在鳳陽正是好時候,可別耽擱到九月之後,那會地裡只剩下大白菜和秋菠菜。

青璃盤算一下,二伯一家不走,回去的人數又減少了,只剩下大伯一家,她和小弟子喜,不過想到子添小娃現在是二伯家裡的寶貝,留在京都也好。

“璃丫頭,我請人算了一下,五月二十五是個黃道吉日,宜出行,這一天趕不上,就要在六月中,你要是想回去,還是早做準備的好,你大伯一家早早地收拾好了包袱。”

四嬸陳氏很捨不得,青璃在她身邊四年多,感覺就好像有了主心骨一樣,府裡的事情也不用她操心,家裡人好不容易團聚一段日子,又要分別。

“那就定在五月二十五吧。”

青璃低頭估算了一下,還有十天左右,應該可以送走淳于諳,在走之前,京都這邊的事也都要交待穩妥。越耽擱時間就越長,大伯一家着急,也不能等她那麼久。

“葉洵走了。”

有丫鬟進來換茶水,莫青菊見此機會,伏在青璃耳邊,小聲地說了一句。

“恩。”

原來如此,難怪一進門就覺得氣氛低迷,二姐一定是不捨的吧?時隔四年多再次相見,只有短暫的相處時光,聽說葉洵這次出海,下次回來也要在兩三個月之後,兩個人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三,若是中途不出岔子,應該沒問題,不過二姐一定是有陰影,怕他再次消失。

青璃有心安慰幾句,又說吶吶不出口,最後只能無奈地作罷,大伯一家和子喜來到京都還沒好好的玩過,青璃安排了馬車,從明天開始,帶着他們到京都的景點遊玩一番,去鋪子裡轉轉,感受一下風土民情,再去海邊走走,而她自己要在離開之前,把所有的瑣事處理好。

青璃在京都四年多,一直到離開之前,她才發現自己有很多朋友,有幾天的時間,都要和姐妹們告別。這幾天,她研究出來烤魚片和手撕魷魚的做法,也送給了喜歡美食的水零歡,趙羊羊和劉花生,得知她要回去的消息,幾人在聚會的時候,還狠狠哭過一通,每個人眼睛都紅了兔子。

青璃送給他們自己用海邊貝殼做的風鈴,還送了她研究的鑲嵌鵝卵石的花盆,原想是用來做花瓶,不過做出來效果不理想,沒有釉彩的花瓶好看。

她想見四皇子妃阮冉冉一面,遞出去的帖子卻石沉大海,得知冉冉姐在宮裡面沒出來,因爲四皇子狀態不好,弘德帝擔心四皇子府不安全,怕有什麼刺殺之類的事情發生,把人接到宮中照顧。

之後,青璃去了白府,見到了水零黎,家居鋪子有水零黎的入股,只能拜託她在京都多多照應,走之前,也收到來自她的臨別禮物。

農曆五月二十三這一天,天氣陰沉而燥熱,青璃早早就坐馬車出門,來到京都的城門口,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他要給淳于諳送行。

爲了不引起大周百姓的騷亂,弘德帝下了密旨,淳于諳在走之前被弘德帝留在宮中密談,青璃也沒看到人,只是得到消息在此等候,午時一過,他就會出城。

該準備的,全部都準備得當,但是青璃還不太放心,這主要來自於對他身上傷口的擔憂,但願在馬車上可以修生養息,到平陽城要一個月左右,在這期間,不要有什麼變故。

淳于諳坐在馬車裡,旁邊坐着青璃熟悉的方臉侍衛,這次多虧未來少夫人有心,他纔跟着借光,不用騎馬趕路,這馬車可是金絲楠木做的,和移動的小房間一樣,看這設計,頂上還有天窗,馬車凳和牀榻一模一樣,下面是拉門,可以裝少將軍的衣物,不過這也太多了吧?光是新做的衣衫就有二十多套,還有幾雙新鞋。嗚嗚,他真是羨慕,他出徵,娘子只給他準備了兩套衣裳和兩雙鞋,得了很小的一個包裹。

馬車內還有青紗帳,未來少夫人說那是防止蚊蟲才設計出來的,在車體的角落,有隨行所必須用的水,還有一個紅泥小火爐,說是不能讓自家少主總是吃一些乾硬的食物,在馬車小櫃子裡,還有各種零食,點心和水果。前面拉車的是兩匹駿馬,性子烈,不過也聰明,根本不需要駕車,這一趟平陽之行,倒是不像出征,更像是遊山玩水。

淳于諳斜靠在車壁上,閉着眼睛,雙手緊緊地握拳,他和弘德帝密談了兩天,弘德帝不如表面上那麼昏庸,心裡有自己的小算盤,這次和大秦戰爭迫在眉睫,糧食和草藥,弘德帝說稍後調配,還不知道物資能否跟得上,因爲這次運送糧草這麼重要的事竟然交給三皇子耶律楚仁負責。

“少主,看來和大秦這場戰爭要打得很辛苦了。”

方臉侍衛嘆息了一聲,原本自家少主也沒指望朝廷那些糧食和草藥,不過弘德帝的做法太明顯,竟然想用戰爭來削弱淳于家三十萬大軍,等到戰爭進行不下去的時候,再調配弘德帝自己的心腹接手,那個時候大秦和淳于家兩敗俱傷,他剛好漁翁得利,趁機掌控軍權,支持三皇子上位,真是好精的計謀,爲了耶律楚仁,竟然可以放棄那麼多大周的百姓和軍隊,一個皇帝有如此複雜的心機,簡直是大周的恥辱!

“雖然兇險,也是轉機。”

淳于諳點點頭,眸中劃過一抹厲色,馬車中的氣溫突然降低了幾度,他的氣場太過強大,方臉侍衛哆嗦了一下,京都這盤棋,就看四皇子耶律楚陽如何博弈,不過短期之內,很難看到效果。

“少主,青璃小姐在前面等您呢。”

外面有騎馬的侍衛看到了青璃的馬車,過來回稟,淳于諳頓時一愣,這次離開,他想一個人悄悄地走,就是不想感受分別的滋味,他不停提醒自己,她也要回到鳳陽,以後兩個人距離不遠,還有相見的機會,作爲一名將軍,不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兒女情長上。

“停車。”

淳于諳點點頭,儘量讓自己顯得自然,這種陰沉的天氣,心裡也跟着沉重。青璃穿着一身水粉色的衣裙,她在麥冬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走到淳于諳馬車的車窗處,再過兩天,她也要出發離開,兩個人所走的路不同,一前一後,也沒有相遇的機會。

“方侍衛,請代替我照顧好你們家少主。”

青璃看了淳于諳一眼,她把頭轉向方臉侍衛,在幾天前,兩個人在街上遇見一次,對她來說,分開是暫時的,淳于諳光芒屬於戰場,她阻止不了,也不會那麼做。

“青璃,你……”

淳于諳深邃的眸子仔細地盯着青璃,下次見面的時間未定,不知道自家小丫頭會不會沒心沒肺地忘記他,定親是他一個人的意願,莫家也是因爲耶律楚仁橫插一竿子才做出的選擇,他心裡很明白,也想加倍對她好,只可惜現在不是時候,一個要上戰場的人,說什麼都是蒼白的。

“你保重,別忘記答應過我什麼。”

青璃以爲,她和淳于諳這次離別氣氛應該會很沉重纔是,四年多以前的那個雨夜,淳于諳離開,她的心裡只有開心和慶幸,覺得自己終於不在和他有關係,脫離了他的掌控。

四年多以後,兩個人的關係發生了變化,她以爲她應該難過,和四叔走的時候一樣,有諸多不捨,可在城門口處相見的時候,她卻非常冷靜,只不過是打一場戰爭,又不是生死離別,爲何要那麼傷感?

“我不會忘。”

淳于諳沉默了一下,這才點點頭,想囑咐她照顧好自己,在小日子裡面不能喝冰水,不能和其餘的男子過多接近,要每天都想着他,可是方侍衛正在旁邊盯着,眼睛裡閃爍着八卦的光彩,讓他所有想說的話都吞到肚子裡,他的小丫頭,一定會很好的照顧自己,因爲她是那麼強。

“哎呦呦,好歹是趕上了啊,本殿下身上還有傷口呢,爲了讓車伕快點駕車,一路上顛簸的都怪散架子了。”

耶律楚仁從馬車上下來,穿了一身淺綠色的綢緞衣衫,看氣色就知道他最近恢復的還不錯,姜太后薨,對他沒有什麼影響,他用手擋着額頭,眯了眯眼,嘴角帶着一抹邪笑,“真是奇怪,這天也沒陽光,怎麼就那麼刺眼呢?”

耶律楚仁說着,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正在話別的青璃,和馬車裡端坐的淳于諳。

“三皇子殿下是來送行的嗎?屬下在馬車裡,不方便給您行禮,請您大人大量,不要計較。”

臨走前見到耶律楚仁,淳于諳身邊的溫度又有凝結的趨勢,一旁的方臉侍衛看氣氛不對,趕緊出言,三皇子就是個掃把星,走之前見到他,總有點不好的預感。

“也不算是來送別的。”

耶律楚仁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下馬車,嘴裡嘖嘖有聲,陰陽怪氣地道,“淳于少將軍真是懂得享受,這可是金絲楠木的馬車,尋常人家得到一套桌椅就差點當成供桌了,這麼好的材質用來做馬車,還真是浪費呢。”

耶律楚仁作爲京城四公子之一,面容上沒的說,最出彩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眸,濃密纖長的睫毛,眼角略微上揚,琉璃色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形奇妙地融合成一體,高挺的鼻樑下面,一雙薄脣色淡如水,他的身材高大,舉手投足之間有皇族的貴氣,尤其是眯眼的時候,他的嘴角會略微勾起,迷倒京都不少不明真相的小姐。

“三皇子殿下,浪費不浪費,這得看給誰用。”

青璃瞟了耶律楚仁一眼,想來安靜地送別,也能讓這種人攪局,屁股上的銀針取出來了,所以才這麼得瑟,不過同樣的手段應該不能用第二次,聽說現在耶律楚仁已經不騎馬了,上馬車之前也要更換坐墊,成了驚弓之鳥。

“唉,如此美貌的莫家小姐,還真是讓本殿下心動啊。”

耶律楚仁眼睛深處寒光四射,拒絕他的人,就算是京都第一美人也不用活在這個世界上,莫青璃拒絕他可不是一次,第一次對女子有了點興趣,他是大周的最得寵的皇子,未來大周的皇上,要什麼女子沒有?讓這麼個鄉下丫頭給了個沒臉,現在成了京都一大笑柄。

“哦,對了,淳于少將軍,你放心地出征吧,別惦記京都的事,莫家小姐,本殿下會好好照顧的,恩,替你照顧。”

耶律楚仁眼神閃了閃,站在馬車的車窗處,對着淳于諳說的無比得瑟,掌管三十萬大軍又能如何?還不是父皇一句話就調離了京都,在京都怎麼樣,還不是他說的算,莫青璃是他的,等淳于諳回來的時候,估計她的墳頭都長了草,至於怎麼死的,被幾個侍衛一起凌虐,這個藉口如何?要是不夠刺激的話,也可以加上兩條狼狗。

“青璃,你回去吧。”

淳于諳的臉色冷硬,眼眸幽深不見底,對付耶律楚仁這樣的賤人,口舌之爭通常都討不到便宜,這兩天青璃和大伯一家要離開京都,這個時候激怒這個變態不是個好辦法,她有心找點麻煩,看到方臉侍衛一直朝着她使眼色,她這才放心點頭,走到車窗前面,和淳于諳的手交疊在一起,兩個人沒有言語,卻明白對方的心思。

“麥冬,我們回去吧。”

青璃對着淳于諳揮揮手,直接無視三皇子耶律楚仁,馬車漸漸地遠去。

“淳于少將軍,看來你也是縮頭烏龜啊,當年在御書房就習慣爲本殿下頂包,這麼多年,這習慣也沒改,你乞求一下,興許本殿下會大發慈悲,給你一個活的。”

當然,留下莫青璃活口,也不知道是幾手貨,他怎麼可能那麼輕易放過她?她下了他臉面,他就讓她痛不欲生,這是公平的交換。

“殿下,您走近一些。”

方臉侍衛擠眉弄眼,對着耶律楚仁打手勢,還做了一個曖昧的表情,似乎是有什麼隱秘要說。難道莫青璃已經被玩弄過,不是完璧之身?

光天化日之下,他的侍衛都在不遠處,想來也不會拿他怎麼樣,耶律楚仁思考了一下,這才上前,準備聽香豔的細節,他剛走到車窗處,裡面頓時潑下來一小盆的水,耶律楚仁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直接兜頭澆灌下來。

“呸,呸,你給我站住!”

水澆下來的時候,耶律楚仁正要開口,結果毫無預兆的,一些水就進了他的嘴裡,他趕忙吐出去,覺得有點奇怪的味道。

“殿下,還是別追了,畢竟淳于將軍有任務在身。”

一旁的侍衛正在勸說狼狽的耶律楚仁,馬車上,淳于諳閉着眼睛,聲音清冷,“剛纔你怎麼把恭桶裡面的水都潑出去了?”

“少主,是屬下忍不住,小解,怕馬車中味道不好,所以才……”

“趕緊洗手。”

淳于諳表面上還是沒表情,眼裡閃過一抹幸災樂禍地神采,他一向有潔癖,最受不得馬車不潔,二人本來也是出城之後找荒郊野外,要讓侍衛洗刷恭桶,不過耶律楚仁幫助他們解決了,剛纔看到那些有料的水還進到他嘴裡面一些,嘴賤的人就要得到懲罰。

青璃坐在馬車裡,從車窗處往後面觀看,耶律楚仁一身狼狽,正氣急敗壞地在原地咆哮,聲音傳出去老遠,周圍有守城的士兵和路過的百姓都看了個清楚,就知道淳于魔頭不會放過那等小人,如今要出征,也沒有什麼好忍的,走之前,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單是護國將軍府,自家也是,萬一京都發生大變故,就住到尹府上,府內有密室,可以通往皇宮和城外。其實青璃一點不擔心京都發生的事,就在昨天晚上,大哥已經找到她,兩個人在一起說了一些話,那會她抱怨,說不想看到戰爭,可是大哥堅持說,這場戰爭是一定要打,希望這一次可以一勞永逸,讓大周永無後顧之憂,而她也終於從側面瞭解到鬼羅剎出世的原因。

大哥說,希望她在鳳陽的日子可以快樂的生活,儘量做自己喜歡的事,不必憂心戰爭,也不必擔心淳于諳和在京都的家人,因爲有他在,等到幾年之後,一切塵埃落定之時,再把她風光的接到京都,那時候的她,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會過的肆意和自由,大哥說,他一定把最好的都給她,這是他所做一切的全部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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