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是一天中最火熱的時候,烤在皮膚上,摸上去一片滾燙,讓人覺得渾身上下都和着火一樣,這樣的天兒最好就是窩在內室,或者去莊子上避暑,喝一杯冰鎮的酸梅湯,解暑,也能平復心緒的煩躁。
此時,京都內城的宮門口,已經聚集了大片穿着一身素淡衣裙的官家夫人,幾乎每個人都皺眉,臉上也有着淡淡的憂愁之色,也不知道是對太后突然薨逝傷感,還是對在太陽底下哭靈擔憂。
青璃扶着四嬸已經到達牆根底下,身邊是一位面生夫人,青璃不記得見到此人,這位夫人穿了一身純白色的衣裙,頭上還戴着一朵白色的花,眉眼秀氣,年紀約莫三十來歲,給人一種濃濃的書卷氣,看着像是讀書人家培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卻沒有當家主母的架勢。
“你是莫家的小姐青璃,對不對?和花生是都在天風書院修習吧。”
那位夫人側過頭,說話也是慢聲細語,斯斯文文,直接點明青璃的身份。青璃對她沒有什麼印象,京都一些飲宴活動,大部分她都不會去,少量礙於人情也會去露臉,這位夫人不記得在哪裡見過,應該沒有什麼交集。
“璃丫頭,這位是孫祭酒家的李夫人。”
四嬸陳氏扶着肚子,暫時坐在坐墊上,看青璃迷茫的樣子,這纔開口介紹。她和李氏也只見過兩面而已,雖然自家老爺和孫祭酒同朝爲官,因爲一文一武,所以基本上不在一個社交圈子,她見過幾次還是去孫府上送禮,爲了青璃的大哥莫子歸和李墨軒去國子監讀書的事。
“原來是李伯母,您先坐一會兒吧。”
青璃對這個李氏印象不錯,聽說國子監祭酒孫大人公正不阿,軒子哥想走後門還有點困難,也不賣自家四叔的面子,最後還是李氏,覺得李墨軒挺有才學,這麼小的年紀就考上舉人,未來前途無量,起了愛才的心思,這才從中撮合。
“唉,我們家昊哥剛和花生定親,上午才交換的庚帖,就出了這樣的事。”
李氏哀嘆一聲,眉頭輕微的蹙起,對着四嬸陳氏說道,“看你這肚子,也有四五個月了吧,雖然是安全着,也禁不住一直跪着哭,太傷身體,怎生是好?”
“誰知道會出這樣的事,家裡人正歡喜着,想去看賽龍舟,太后娘娘不是鳳體安康,怎麼說沒就沒了?”
陳氏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孕婦更是不容易,這樣的天氣就是坐在牆根底下,時間長了也會染上暑氣,青璃蹲着摸了摸,石板上的溫度燙手,這要是跪在墊子上一會兒就支撐不下去。
“太后娘娘的鳳體,也是你們能議論的?”
周氏穿着一身白衣,在丫鬟的攙扶之下走到官夫人的陣營,自從於菲兒死後,周氏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做噩夢,心情極度抑鬱,只是短短几天,就瘦了一圈,臉色焦黃,人也蒼老了好幾歲。
太后薨逝,她在第一時間花了銀子買通禮部的小官,她是三品官夫人,花了重金安排在陳氏的前面,周氏眼底浮現一抹陰狠之色,看到莫青璃之後,很想上前撕了她,但是衆目睽睽之下,又不能那麼做,周氏看着陳氏的大肚子,不懷好意地一笑。
周氏指責的聲音很大,周圍小聲交談的官夫人都看了過來,幾乎所有人都在說這個事,來哭靈也不是來話家常的,周氏一句話,讓好幾個品級高一些的夫人們看不過眼,紛紛瞪視。
“咚咚咚……”
喪鐘的聲音再次響起,在場的夫人們全部在自己的位置跪好,禮部官員在前面唸了悼詞,還有宮裡面派出來的女官,大體意思是說太后因爲三皇子耶律楚仁重傷,所以整夜憂思不眠,年紀大了氣管不好,吃了口蘋果噎住,所以一命嗚呼,現在宮裡的妃嬪也都是穿着白色的喪父,在太后寢宮哭靈。
青璃低着頭,這種場面沒有經歷過,但是太后薨逝的藉口太過搞笑,狠毒一輩子的太后,最後以這樣的方式死去,編瞎話的禮部官員和姜太后多大仇?
前面悼詞結束之後,瞬間,底下一片哭聲,悽悽慘慘,要多傷心有多傷心,青璃四下一看,跟隨而來的各家小姐也是哭的梨花帶淚,默默含淚,好像死了自家親祖母一樣。
“嗚嗚,太后娘娘啊,您怎麼就比那些小人先去了啊,那些小人活的好好的,沒天理啊!您要在那邊照顧一下菲兒,讓她不要被欺負,最好把那起子惡毒小人帶走!”
所有的夫人都是哭嚎,沒有人說話,場面還算和諧,突來的尖銳哭聲,讓衆人一頓,朝着聲音的方向看去,周氏正跪在墊子上哭着傷心,臉上的眼淚不像是作假,明明是祭奠太后,但是周氏明顯話裡有話。
“安靜!”
四周都是看守的御林軍,見此情況,只好喊了一嗓子,周氏趕緊抹着眼淚,“抱歉抱歉,本夫人也是情之所至。”說完,立刻回頭狠狠地看着青璃,那眼神和毒蛇一般。
上次找人在莫府門口搗亂,青璃已經記下一筆,加上徐縈傳來的消息,她根本沒想留着周氏,也已經告知淳于諳,兩個人還沒商量怎麼收拾的好,她最近忙於府內瑣事,照顧好家人,誰知道又在這樣的場合碰到,簡直噁心人。
四嬸陳氏的面色哀慼,並非因爲太后,墊子很薄,剛跪了一小會,就覺得很不舒服,腿像是被火烤一樣,這種熱氣傳到她的心底,顯得更加乾燥,周氏來了這麼一出,若不是因爲現在是哭靈的場合,一向軟弱的她也想爭辯幾句。
“四嬸,你稍微擡起腿。”
空間裡有很多墊子,都和底下鋪着的款式差不多,青璃抽出四嬸腿下的墊子,又換了一個厚實的放在上面,然後不動聲色繼續抹眼淚。
後宅的女人不白給,每一個到場的官家夫人都是演員,痛哭流涕,有的哭的手舞足蹈,不停地拍着大腿,讓青璃想起在莫家村的時候見到的撒潑老太太,也是這樣的哭法。
“四嬸,喝點水。”
青璃從旁邊的小桌上倒了一杯水,裡面已經被她換成空間裡的靈泉,陳氏喝上一杯之後,頓時覺得舒服很多,她用帕子擦擦汗,繼續在跪在原地,心裡只希望時間過的快點,再快點,這種姿勢,對於一個大了肚子的孕婦來說,真的很折磨人。
四嬸表現的很不安,讓青璃心裡着急,可是又無能爲力,原想着讓四嬸裝暈,就能暫時的去旁邊休息,但這招行不通,已經暈了好幾個夫人,這些御林軍根本不管,在外面圍城一圈,不讓人出去,身邊的丫鬟只好把人扶到陰涼處,灌點茶水。
“嗚嗚,太后娘娘,在酒泉之下可要顯靈啊,收了那些惡毒的賤人吧!”
前面周氏一邊哭,一邊打開身上隨身攜帶的麝香,她知道和陳氏離得不太近,作用可能不大,但是聽說陳氏之前有小產的徵兆,好不容易纔保住胎兒,那麼她這樣做,興許能有用。只要讓莫家倒黴,讓她怎麼樣都行,莫青璃那個小崽子,等着吧,等她被一羣爺們脫光了衣裳騎在身下的時候,看她還有什麼臉和淳于少將軍在一起,只可憐了她的菲兒,嗚嗚,對淳于少將軍一片真心,如今又死於非命,還不都是因爲莫青璃這個賤蹄子害的!莫家的人,一個都別想好,不看到他們家破人亡,她就日日煎熬,等待這一天!
青璃眼角餘光一直打量前面的周氏,見她有了動作,覺得奇怪,身子稍微往前移動了一下,看到荷包裡的麝香之後,眼睛裡頓時閃過寒芒,麝香!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璃丫頭,我就覺得呼吸不順暢,心裡啊就好像揣着一隻小兔子一樣亂跳。”
陳氏拍了拍前胸,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就支撐不住,心裡撲通撲通地跳,很是難過,呼吸一口空氣,都是熱的,汗水都已經打溼了領口,這樣的情況也不知道能挺多久。
青璃心裡苦笑,大哥弄死太后,也要選個時間,不過也對,萬一是下雨更悽慘,她心裡盤算,一時間也想不到主意。只能拉着四嬸的手安慰幾句。
周氏隨身戴着好幾個荷包,都是寒涼之物,她打開荷包之後,濃重的藥撲鼻而來,青璃已經把裡面的藥材全部換成空間出品,讓羽幽做了手腳,外形上還是麝香,但是被加工過,帶在身上只會對本人有害。
太陽火辣辣的直射,宮門前一片哀慼,青璃越發覺得煩躁,姜太后活着的時候手段狠毒,死了還要折騰一番,不讓人安生,好好的一個端午節,家人團聚的好日子,就這麼硬生生被破壞掉。
“主人,你在忙嗎,我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聽哪個?”
青璃正在琢磨怎麼整週氏,小靈突然通過意念聯繫她,這傻鳥現在成了小精怪,也學會賣關子,它一直被青璃派到南邊沐陽城觀察情況,這麼說一定是南邊有了變動。
“先說壞消息吧。”
青璃長出一口氣之後,慢慢鎮定下來,額角上的汗水流淌,已經打溼了衣襟,哭靈不到半個時辰,浸溼三條手帕,沒有眼淚,都是汗水。
“沐陽城失守,南邊小國的軍隊已經進城,開始屠城。”
小靈帶來的消息讓青璃感到震驚,接着,是深深的悲哀感,雖然她討厭姜太后,姜貴妃,討厭弘德帝和三皇子耶律楚仁,但是,對大周,她是從心底熱愛的,如今南邊幾個不毛之地的小破國家也能欺人太甚,讓她熱血沸騰,恨不得馬上衝到南邊去參戰,把這些趁虛而入的卑鄙侵略者打到老巢。
“好消息呢?”
青璃不覺得,有什麼好消息,沐陽被佔領,屠城死的一定是無辜的百姓們,他們生活在大周的領土之下,天降橫禍,死的冤枉,都是一些善良的人們,何錯之有?青璃忍不住低下頭,用帕子擦了擦眼淚,她的內心涌上酸澀,想起在現代的時候參觀歷史紀念館,看着那一張張黑白的老照片,心裡是無盡的恨意。
“主人,你四叔已經說服了周邊城池,現在所有的守城官兵都出發,往沐陽而去,勢必奪城,而且你之前運送的糧食和草藥都已經到了,現在南邊士氣很高。”
小靈怕主人擔心,只能說些好的,實際上,沐陽一片黑暗,南邊那些小國的士兵在街道上燒殺搶掠,遇到有些姿色的少女和婦人,直接拉到牆角,當街實施暴行,有憤怒的百姓上前制止,就會被一刀刺穿,甩的很遠,街道上有很多屍體,橫七豎八,有些並不完整,說是血流成河也不爲過,慘象,比當時京都地龍翻身更甚。
“有什麼需要立刻回報,糧食,草藥,銀子。”
青璃咬牙切齒,她總是不能理解國家和國家之間爲什麼會有戰爭存在,每個人守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好嗎,爲什麼一定要侵略,一定要有陰謀。弘德帝是個很糊塗的皇帝,做過太多的錯事,小氣摳門,寵妾滅妻,獨寵禍國妖妃姜貴妃,打壓白皇后,陷害忠良,是非不分,但是不可否認,對百姓還算可以,這也是大周百姓一直安泰喜樂的原因。
記得在莫家村的時候,青璃剛剛穿越而來,自家只有二畝薄地,所產的糧食不多,那時候她就想自家這點糧食還不夠交各種苛捐雜稅,後來聽娘說才知道,稅並不多,只有一點點,因爲北邊苦寒,皇上對這邊一直很照顧,在更北的平陽城,農戶根本不用交糧稅,那裡是邊境地帶,常年飽受戰火洗禮,有時候冬天還能得到弘德帝給的貼補。
在鳳陽的日子,雖然窮,也有貪財的縣丞,但是總體說來,家裡人過的很平實,試想一下,若是大周被大秦侵略,成了大秦的領土,大秦的上位者會把大周的百姓當人看?
青璃情緒瞬間低落,讓陳氏一臉擔憂,她拍了一下青璃的手臂,“璃丫頭,都是四嬸連累你,其實就不應該讓你陪着一起來,來這就是受罪的……”
“四嬸,我沒事,來喝點水,你再忍上一刻鐘。”
青璃又給四嬸倒了一杯靈泉,也怕四嬸喝的太多想如廁,這些御林軍圍城了一圈,不讓任何人出去,應該是接到上面的命令。
周氏還在前面說唱表演,讓青璃更加心煩,她給周氏撒了點胡言亂語粉,又把她身邊小桌子上能充當解藥的茶水放到了空間,壺裡一滴不剩。原想加點醋,醬油,或者辣椒水,但是顏色和茶水不一樣,能被看出來。
“啊啊啊!菲兒啊,你爲什麼離開了娘啊?都是莫青璃那小蹄子讓你不痛快,你才跑了出去,嗚嗚,不就是淳于少將軍,你喜歡就和娘說啊,娘說什麼舍了這張老臉,也要去給你求親!”
周氏甩了甩手帕,哭嚎的更大聲,“耶律楚仁拿你擋刀啊,娘不是不想報仇,可是人家是皇子,爲娘沒有辦法,但凡有一點主意,娘都會去做,你爹也是日日不得安睡。”
“不過菲兒你放心,哈哈,太后那個老妖婆已經死了,還是被蘋果噎死的,你說是不是你顯靈了?報應!那你把耶律楚仁也收了去吧,莫青璃不用擔心,爲娘替你解決了她,讓莫府都死光,哈哈哈!”
周氏越說眼睛越紅,聲音淒厲如鬼上身,片刻之後還站起身,轉過頭,死死地盯着陳氏,看着陳氏的肚子,不懷好意的咯咯怪笑幾聲。
前面的夫人聽到動靜之後紛紛驚詫的回頭,搞不清楚狀況,三皇子耶律楚仁受傷,用於菲兒擋刀,聽說遇刺因爲驚馬,在荒郊野外,於菲兒一個閨閣小姐,在野外幹什麼?難道是……
“四嬸,你後退幾步。”
青璃藉此機會先是回頭,用眩暈術,讓後排的幾乎所有夫人全部栽倒,又擋在陳氏的身前,對前面回頭的一二品夫人們施展眩暈術,頓時躺倒一片。
“妖孽啊!”
外圍的御林軍們終於反應過來,快速的順着空隙跑了進來,抓住還在發狂的周氏,青璃趁着機會給自家四嬸一個眩暈術,片刻後,沒有暈倒的只有幾個人。
“怎麼會這樣,劉夫人,醒醒!”
“李夫人,醒醒啊,不會是中邪了吧!”
這下,只有幾個沒暈倒的夫人也哭了起來,周氏發狂,推到了一位夫人,還在一個御林軍的胳膊上咬了一口,接着在地上撒潑打滾,叫罵連連,看來周氏也不是對耶律楚仁沒有怨恨,不過是人家是受寵皇子,嘖嘖,所以呢,欺軟怕硬,所有的賬都算在青璃一個人頭上。
“各位大人,怎麼辦?”
沒有暈倒的夫人,急得團團轉,現場躺倒二三百人,這場面太壯觀,有的夫人來都是帶着自家女兒和丫鬟婆子,天氣炎熱,有不少人面色發青,口吐白沫,御林軍也沒遇到這樣的情況,趕緊進去請示。
過了一刻鐘之後,禮部官員急匆匆的從宮門口出來,說是太后娘娘生前就是個大度的,肯定不希望衆位夫人遭罪云云,聽說子時前後陰氣重,那會天氣涼爽,所以子時在宮門前集合,哭靈一個時辰。
青璃讓淳于諳派來的婆子把四嬸抱在馬車上,一路趕回了忠武將軍府,府外已經搭設了靈棚,還有下人輪流點着長明燈和香火,長明燈不能滅,香火也不可斷,馬車一路走過來,這條街上,家家戶戶門前都有靈棚,大門處的紅燈籠被換成白色的,上面還有一個“奠”字。
“璃妹妹,你怎麼回來了?”
沈冰雨正在指揮丫鬟婆子忙碌,她派人去打探消息,那邊被御林軍封路,消息傳不過來,見到青璃突然回來,以爲是四嬸有什麼不好,臉色一白。
“小雨姐,不是你想的那樣。是都回來了,一會兒解釋。”
青璃讓丫鬟婆子把四嬸扶到了內室,心裡尋思,半夜哭靈,虧弘德帝想的出來,他要是知道南邊的消息之後,估計說不定一激動也會一命嗚呼。
聽四嬸呼吸聲平緩,青璃放了心,交待了桂圓和蓮子看着,這纔來到偏廳,家裡人幾乎都等候在原地,一個個面帶緊張之色,等候青璃的解釋。
“這麼說還要去三天,而且一個月內停止飲宴……”
“恩。”
青璃點點頭,她覺得家裡人應該不會停留太久,按照常理明天就是天風書院開課的日子,她準備去遞交申請,因爲太后薨了,恐怕又要耽擱一段日子。
剛剛得到南邊的消息之後,青璃一直心神不寧,她拜託沈冰雨幫着打理一下府上的事,坐着馬車往護國將軍府趕,她沒有發現,這個時候最先想到的不是自家大哥,而是淳于諳。
與此同時,護國將軍府上,淳于諳也得到了消息,他站起身,在內室走了一圈,緊鎖眉頭,抿着嘴脣,黑眸幽深,混身上下散發着寒氣,讓過來回報的侍衛一個哆嗦。
“這是最新消息嗎?昨天的消息,沐陽還沒有失守,怎麼可能這麼快?”
淳于諳揹着手,站在牀前,看着廊下的花草,這些都是青璃在府上的時候種下的,說他的房門前佈置太簡單,看着肅穆,沒有一點生機。她每次上門的時候都會帶着鮮花過來插屏,現在桌子上的花已經變成乾花,旺財要扔掉,他制止住,這麼看着,乾花也有一種別樣的美。
“少主,是有一個守城的將領被混進來的南邊奸細買通,半夜尋了機會打開的城門。”
侍衛擡起頭,看了自家少主一眼,聽說少主訂婚之後心情一直不錯,話都比以往的多,按照慣例,少主只會說,“恩”,他就會從頭到尾事無鉅細的說一邊,今天少主確實不同,主動問起。
“原來如此。”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每次戰爭,都會有這樣的叛徒,而且你並不知道他是誰,潛伏在暗處,時刻準備鑽空子,在鳳陽中毒,也是組織內部出現了奸細,這種情況最常見,也最可恨。
“少主,青璃小姐運送的藥材和糧草已經運送過去,多虧這些藥材,不然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沐陽城失守之後,帶來的損失是難以衡量的,對民心也有動搖,四周的城池百姓們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所在的城池也跟着淪陷,成爲南邊野蠻士兵宰殺的對象。
淳于諳聽侍衛回事的這段時間,青璃已經趕到護國將軍府,她快步下了馬車,大步走向淳于諳的院落。旺財正在門口蹲着無聊地數着螞蟻,看到青璃之後瞪大了眼睛,“少夫人,您怎麼在這個時候來了?”
“怎麼,我不該來?”
青璃忽略那句“少夫人”現在不是和旺財擡槓的時候,這個小廝總是改不了沒大沒小的習慣,每次看見她的眼光都有點怪異,想起這幾次被窺視,她有殺人滅口的衝動。
“少夫人,您得等一下,有人在裡面回事。”
旺財剛有點得意忘形,瞬間想到自己的親事還在未來少夫人的手上捏着,頓時蔫頭耷拉耳朵,“這天熱,您不如到偏廳去喝杯涼茶歇歇。”
“快進來,外面熱。”
聽到外面有人說話,淳于諳交待侍衛兩句,快速走出了門,讓旺財去打水,搬冰盆,又從桌子上倒了一杯涼茶遞給青璃,“怎麼剛回府就過來了,莫非是想我了?”
“喂,你真的是淳于魔頭嗎,不是被某個神秘組織替換掉易容的吧?”
青璃接過茶杯輕呡一口,仔細打量淳于諳的臉,看樣子沒什麼變化,重點是脖子上的部位,看看有沒有皮膚貼合的痕跡。
“你最近看戲看多了。”
淳于諳把手握着在脣邊輕咳了兩聲,這些話他本來是不會說的,都是參考白若塵,每次見到水零黎都會這樣說,然後就得到對方追打,若是自家小丫頭動手的話,他還能趁機佔便宜,能摟摟抱抱也好。
“唉,姜太后怎麼死的,有消息了嗎?”
青璃決定不再廢話,進入正題,她心裡清楚,特地過來談話,也是想知道大哥是不是絕對安全。
“被刺殺,今天天不亮之前,消息一直被封鎖,直到喪鐘響起之後,宮裡面知情人大半被滅口,太后寢宮的宮女嬤嬤太監,知情人幾乎全部被處死。”
淳于諳面色冷峻,眼眸深邃,這個時候又和變了一個人一樣,絲毫沒有剛纔的調戲之態,聲音沙啞低沉,“被人一箭穿心,手法乾淨利落。”
“知道是什麼人乾的嗎?”
淳于諳的眼神裡有讚賞之色,青璃也爲自家大哥點贊,但是現在可不能暴露,魯南王耶律楚桓計劃好幾年,也沒有除掉姜太后,還是得自家大哥出手拿下。
“鬼羅剎。”
淳于諳擡起頭,眸色認真地在青璃臉上看了一圈,有時候他真的想自家小丫頭會不會是那個神秘組織的一員,會武會醫,容顏出衆,能闖到嚴防死守的天牢去看他,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都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鬼羅剎?不是說消失幾十年,原來真有這個組織啊。”
青璃搖搖頭,坐在椅子上,有沒有這個組織她心裡最清楚不過,若是弘德帝也是這麼認爲,會不會感到恐懼?未來大周的皇上是誰,可不是他說的算。
“猜測。”
恨姜太后的人很多,但是沒有誰有能力做到這一步,一點不拖泥帶水,一定是屬於暗殺組織,姜太后能在後宮風聲水起這麼多年,並非等閒之輩,有自己的暗衛,影衛,這次暗殺太后根本沒有驚動人,天亮才被發現,說明那個人或者組織手段高深,已經滲透到皇宮內部。
“原來是這樣,不管怎麼說,都不容易,魯南王世子因爲刺殺太后差點去掉半條命。”
青璃動了動肩膀,跪坐一會兒之後,難受的不是腿,而是肩胛的部位,她用拳頭捶了兩下,感覺輕鬆了一些。
“怎麼了?肩膀疼?”
“恩,跪了一會兒,哭靈,現在眼睛也疼。”
青璃話音剛落,淳于諳已經來到她的身後站定,兩隻大手抓住青璃瘦削的肩膀揉捏,力道適中,讓青璃舒服地眯眼,享受道,“想不到你還會給人按摩。”
“第一次。”
南邊的局勢惡化,大周和大秦的戰役也不會近了,他究竟還能和她相處多久?每次夜晚睡不着,他都會躺在牀上,想他們之間的點滴,每一幕,他都記得,心裡有暖流劃過。
“恩。”
青璃閉着眼睛享受淳于魔頭的服務,最近一段時間都是她給他金針刺穴,幫助他擦藥膏,終於也輪到他伺候她一回,心裡沒有一點的不自在,“姜太后這事就算過去了,三皇子府上是不是有什麼消息,我怎麼聽零歡說有老嬤嬤去水府了呢?”
“耶律楚仁傷情穩定,銀針也都已經取出來,並不如表面裝的那麼嚴重。”
淳于諳的手下沒有停,幫着青璃揉捏,他這是第一次給人按摩,手勁儘量控制得當,不能太輕,也不能過重,這些都是看隨軍的大夫做過,他是照貓畫虎。
“南邊的情況是不是很不好?”
說到此,青璃心裡有淡淡的擔憂,她擡起手臂,按住淳于諳的手,站起身,面對着他說道,“我總是有不好的預感,似乎是大周和大秦馬上要開戰一樣,你現在的身體沒恢復好,這一路還要長途跋涉……”
青璃的眼神清澈,裡面是淡淡的憂愁,淳于諳突然覺得心裡一暖,一向話少他也安慰道,“沒關係,我會量力而行。”
“可是你現在真的不能動武,我就怕這一路上不太平,大秦有很多黨羽都不知道藏匿在京都哪個角落。”
宇文鯤走之後,留在大秦的暗線沒有撤走,自家四叔一路上十幾天還遇到兇險,從京都到平陽,一路山高水長,萬一有什麼意外,青璃不敢想。
現在二人已經定親,就是一家人,淳于諳的事,就是她莫青璃的事,她不可能坐視不理,必須盡全力。
“放心,我不會有事,不然的話我怎麼娶你?”
淳于諳眸色幽暗,聲音很低,但是每一個字都很有力量,他拉着青璃的手,一字一句地道,“我會保護好我自己,在戰場上也一樣,我知道你在等我,這場戰爭結束之後,嫁給我好不好?”
“好。”
青璃拉住淳于諳的手,點點頭,兩個人沉默着,靜靜地面對面站着,青璃心裡清楚,他說的輕鬆,可是一場戰爭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分出勝負的,對方還是民風彪悍的大秦,幾乎是全民皆兵。
局勢比想象的還要嚴峻,或許應該給淳于諳做出徵的準備,一直以來大周都是重文輕武,每到邊關開戰的時候,大周都沒有幾個得用的武將,淳于諳是大周百姓的希望,如此人物,還能在天牢裡受盡屈辱,青璃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回到自家府邸之後,她和家人打了招呼,草草吃了一個蛋黃肉糉,算是應景,早早地關閉了院門,子時還要陪着四嬸去哭靈,現在她想一個人靜靜。幾人知道她疲累,也沒有打擾,她緊閉門窗,讓羽幽在紗帳裡看着,她一個人躲到空間裡。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青璃都會在空間裡走上一圈,去山頭摘幾個果子吃,看着滿空間的綠色,就會心胸開闊,呼吸空間中的靈氣,身體舒展,她快速收了成熟好的水稻和麥子,抓緊時間又種植了一茬。
樹林裡,以前放進來的物種加快了繁殖的速度,那些山雞肥肥大大,在林子裡亂竄,羽幽現在吃雞肉不靠偷,現成的有的是,之前在皇家狩獵場裡收進來的小松鼠從樹上蹦到她的肩膀,用毛茸茸的大尾巴摩擦她的臉。
“你這個小傢伙,過的還開心嗎,這裡有松子,是你愛吃的吧。”
“吱吱……”
小松鼠迴應青璃一聲,繼續用大尾巴蹭着她的臉,小眼珠黑溜溜的,眼神靈動,青璃很喜歡它,帶着小松鼠先到庫房看了一圈,自己倒了一大杯的果酒,這次釀的果酒後勁大,喝過之後,過了一小會兒就會渾身發熱,臉上也呈現淡淡的酡紅,青璃搖了搖頭,對着鏡子照了照,這才緩步上了二樓,衣裙都沒脫,直接栽到靈泉池子裡。
浸泡在溫熱的水裡,青璃閉着眼睛,想最近得到的消息,沐陽淪陷,被屠城,大秦虎視眈眈,隨時開戰,弘德帝搖擺不定,現在也沒給出太子的人選,或許在大周風雨飄搖的時候,立太子不是一個好辦法,不過三皇子耶律楚仁有野心,和宇文鯤不清不楚,青璃現在也想不明白,那變態到底想怎麼樣,大周邊關開戰對他有什麼好處,難道他真的準備和宇文鯤裡應外合,拿下大秦?同時一箭雙鵰,讓淳于諳以身犯險,之後把大周的軍隊換成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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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小主,小蓮又被超了,還都是幾票之差,今天刷新無數次後臺看月票,都沒什麼變化,這個心酸啊,請求各位小主雪中送炭,這個月一直很努力,一定不能放棄,很多好友爲了我的票訂了自己不看的書,覺得要是上不去榜很愧疚,嗚嗚,小蓮桑感地哭暈在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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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銅牌作者溫潤潤新文《鳳勾情之王牌寵妃》
鬥盡魑魅魍魎,還我康莊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