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璃和淳于諳湊在一處說話,周圍有不少官家小姐和少爺都看了過來,小聲的議論,內容都是這次少將軍淳于諳運氣真差,抽籤遇見了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姐,聽說之前是長在鄉下的,這次恐怕祈福宴會也會很突出,是出洋相的突出,這麼想着,就對淳于諳充滿了同情,這萬一表演不好,再衝撞了太后,說不準還要治罪。
“水零歡,本小姐爲什麼要和你一組啊,你什麼才藝都沒有,不是成心讓本小姐丟人?”
趙晚晴抱着胳膊,撇嘴,眼裡帶着諷刺,和旁邊分到一組的公子兩個人相談甚歡,說起一會表演的才藝,把水零歡完全的排擠在外。
“誰愛和你這樣的惡毒小人一組!”
雖然這樣說,但是才藝不出衆確實是死穴,要給別人拖後腿,水零歡心裡不是滋味,她咬着嘴脣,面色蒼白,眼眸中帶着委屈,爲什麼要一定要表演才藝,作爲官家小姐就一定要學習這些嗎?然後呢,整天對着後院裡的花草吟詩作對,撫琴起舞,浪費大好的年華?她纔不要!
這次聯合表演,讓不少害羞的公子小姐們變得大方起來,相談甚歡,不時還傳來清脆的談笑聲。
和淳于魔頭安排了流程之後,青璃心裡虛的很,她倒是不懷疑自己的能力,主要是懷疑淳于魔頭,不過從尹月曦模仿他的筆體和李墨軒收藏的那張藥方來看,她似乎要多增加一些信任纔是,畢竟兩個人是一組。
“皇上駕到,太后娘娘,姜貴妃娘娘到!三皇子殿下,箐華郡主到!”
一個小太監尖着嗓音傳的老遠,衆人也都隨着聲音紛紛下跪,青璃跪在淳于魔頭旁邊,她微微揚起了下巴,想看第一眼的絕對不是三位高端人物的長相,她想看四皇子耶律楚陽和桃花眼有什麼表情,後宮之主白皇后竟然沒有到,來的是姜貴妃,皇上還真是無時不刻的都在展現自己的偏心眼。
一個得不到重視的皇子,還是最尊貴的嫡出,耶律楚陽要是真的沒點心思,恐怕都活不到現在,後宮是殺人不見血的戰場,埋藏多少冤魂,難怪小靈總是說一到夜晚就顯得陰森森的。
“別東張西望。”
淳于諳拉了青璃一下,周圍的人都低着頭,青璃這樣就會很明顯。
“衆位公子小姐免禮平身。”
弘德帝也就四十歲左右的模樣,穿着一件明黃色的繡着金龍的蟒袍,長相斯文俊逸,瘦削的身材,蒼白的臉頰,更像是一副學者的模樣,有氣度,但是青璃真的沒想到這個看着面帶慈祥之色大叔竟然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反倒是太后威儀,她的兩眉之間有很深的印記,應該是長期喜歡皺眉留下的,面向冷淡,眼裡波瀾不驚,脖頸上帶着金剛菩提做的碩大的佛珠串,身後是四美之一的箐華郡主,她一身紫色的宮裝,在旁邊服侍,還不時低着頭小聲的回話。
“都賜坐。”
弘德帝笑眯眯的沒有架子,還拉着旁邊姜貴妃的手,兩個人互相傳遞眼底的笑意,當衆秀恩愛,就像普通的夫妻一樣,看來青梅竹馬感情甚篤絕對是真的,可是青璃對這一幕看着刺眼的很,九五之尊這副兒女情長的模樣,怎麼都覺得毫無威嚴,和青璃想的差距甚遠。
反觀姜貴妃,淺色羅裙繚姿鑲銀絲邊際,水芙色紗帶曼佻細腰,着了一件紫羅蘭色彩繪芙蓉拖尾拽地對襟收腰振袖的長裙,顯得風姿綽綽,腰身嫋嫋娜娜,一頭錦緞般的長髮用玉珊瑚挽成了墜月髻,劉海的前面墜着琉璃簾,更顯得嫵媚雍容,雅緻的玉顏上化着清淡的梅花妝,繡眉都柳彎,額間清點硃紅,嬌媚動人,無論如何也看不出這是一箇中年的婦人,是三皇子耶律楚仁的娘。
“今兒天氣不錯,太后娘娘鳳體日漸康健,本宮也跟着皇上過來湊湊熱鬧,見識下京城衆位公子佳麗們的才藝,彩頭嘛,先保密吧。”
姜貴妃的聲音清脆,還帶着調笑,和傳聞中的惡毒不同,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青璃只能爲她點贊,後宮的女人絕對都是實力派的表演藝術家,沒有幾把刷子也不會平安喜樂的活到現在。
祈福宴會的主角是姜太后,所以皇上把主位讓了出去,陪着姜貴妃在一旁落座,兩個人不時的談笑低語,讓青璃怎麼看都覺得彆扭,或許因爲四叔關係,她已經把自己劃分到四皇子一派,現在看到皇上都心涼的很,偏心成這樣,沒救了,除非造反,否則她自己都不信弘德帝能立四皇子爲太子,路漫漫其修遠兮,不行就反了吧!
“青璃,你說我該怎麼辦?”
宴會即將開始,水零歡湊到青璃的身邊,“我們是第三位,趙晚晴和那位公子兩個人說好要合作,我該怎麼辦,根本就是把我排擠在外,這樣我更丟人。”
水零歡苦着臉,強忍着纔沒落下眼淚,趙晚晴欺人太甚,她是故意的!這樣的話萬一自己表演上幫不上忙出岔子,也不管她的事,這是明顯的陷害。
“那你知道她們表演什麼嗎?”
青璃皺眉,這趙晚晴必須儘快的除去,宴會還沒開始就起了這麼多的幺蛾子,這春藥怎麼還不發作呢,作用真慢,可是胡言亂語的藥粉也不能再次使用。
“他們要合作作畫,所以我不曉得我還能幹什麼。”
此時,王府的管事已經宣佈祈福宴會開始,第一個表演的組合是戶部侍郎的嫡女阮冉冉小姐和四皇子殿下耶律楚陽。
王府裡丫鬟不少,端着茶水點心和一些吃食之類的,不過衆人都很緊張,真正享用的不多,青璃見上面很多果脯都很精緻,胃口大開,連續的吃了幾個,又喝了一杯茶水。
“零歡,我給你出個主意,你聽我的一準兒沒錯。”
青璃怕在水零歡的耳邊耳語了幾句,又讓她重複一遍,然後問道,“記好了吧。”
“哈哈,青璃,真有你的,你說趙晚晴會不會氣的頭頂冒煙啊?”
水零歡笑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還努了努嘴,看趙晚晴的方向做了一個挑釁的動作。
“零歡,哈哈,她氣的冒煙能怎麼樣,皇上太后還在呢,最多背後使絆子,我們小心就成了。”
青璃享受的喝了一杯茶水,耶律楚仁錢多人傻,哪有這麼招待人的,全部都是雲霧茶,連他爹弘德帝恐怕都不能這麼大手筆吧,這是爲了顯示自己多得寵愛吧。
“皇祖母,楚陽攜阮小姐先來討個巧。”
耶律楚陽和阮冉冉一起行禮之後,就有丫鬟侍衛往臺子上送案桌,衆人都比較疑惑,阮冉冉的詩詞在京都衆位官家小姐中算是頂尖水平,這次是要作詩,和四皇子配合?
“開始了開始了!”
水零歡解決了煩惱,又和之前一樣,她拽着青璃的袖子,指着看臺上,疑惑地道,“這二人是要合作什麼?筆墨紙硯都擺上了。”
“無非就是詩詞或者作畫。”
青璃擡頭看了幾眼,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她現在的全部精神力都用在空間內的手札,保證自己一會要發揮到最好的水平。
一切都準備好以後,臺上的二人相互對視點了點頭,一人佔據案桌的一方,低頭揮筆,神情專注。
“淳于,你抽到和小丫頭一組,看來你要多擔待了,你們準備表演什麼?”
臺下,雲隆豐看着不動聲色的淳于諳,好奇地道,淳于那組應該是第九,那麼很快就能輪到,看他那樣似乎胸有成足,不過也對,就淳于那脾氣,就算心裡沒底,也依然是這副表情。
“是啊,小諳諳,你不會舞劍吧?太后可不懂得欣賞這個。”
白若塵的桃花眼閃了閃,又看了雲隆豐,“我說老雲,你什麼運氣啊,你還不如小諳諳呢,怎麼抽到和那個妖女一組!”
“你是嫉妒吧,看你口氣酸的。”
和水零黎已經商議好,雲隆豐沒什麼壓力,他輕搖摺扇,笑道,“你的表情出賣了你。”
“有嗎?”
白若塵掐了掐自己的臉,呲牙咧嘴地道,“這次的分組全看運氣,我覺得我們應該更擔心小諳諳纔是。”
“有。”
淳于諳冷硬的五官,高挺的鼻樑,只是坐在那裡,氣質逼人,一向不答話的他突然接了一句,讓雲隆豐差點噴了茶。
“你注意點,可別被老鷹盯上。”
白若塵似笑非笑,老鷹是三皇子耶律楚仁的代號,因爲三人相互調侃,三皇子已經用餘光掃視這邊有一陣了。
“是已經被盯上了吧?這種宴會,皇后娘娘竟然沒有出席,還用解釋的更多嗎?”
雲隆豐淡淡的說了一句,面帶微笑的給看過來的小姐們點頭微笑,又不少小姐都捂住胸口,天啊,看雲家少主比上臺給太后表演還要緊張。
“哇!畫的真好啊!”
臺上,阮冉冉和四皇子耶律楚陽聯合作畫已經結束,他們畫的是一副王母娘娘在三月三蟠桃會盛宴圖,只不過把王母娘娘的面容換成了姜太后的模樣,連一向神色冷淡的太后都眼帶笑意,滿意的點點頭。
太后娘娘比肩王母娘娘,這是拍了天大的馬屁,二人的畫工相當不錯,主攻人物,活靈活現,旁邊也提了一首阮冉冉自創的小詩。
“楚陽和阮家小姐畫的真不錯,皇上,不是說有什麼賞賜嗎?”
太后帶頭鼓掌,把賞賜的事情推給了皇上。
青璃爲阮冉冉點贊,看起來還真聰明,這種場合若是作詩,馬上就會下臺,根本起不到驚豔的作用,除非根本不想出風頭,打定主意糊弄。
“青璃,皇上和貴妃娘娘在商議,你猜能給什麼賞賜。”
水零歡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帶着羨慕之色,“阮姐姐的確是有才學,這下那些說阮姐姐只會作詩的可以閉嘴了,看這畫做的,嘖嘖,真是好。”
“我也不知道,左右不過就是給點金銀財寶。”
青璃雖然這麼說,但是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她的眼力極好,就在剛剛,她卻看到了姜貴妃眼裡一閃而過的得意。
“母后既然說要給賞賜,朕也不能小氣,楚陽,你也十六了,還沒迎娶正妃,朕看阮家小姐不錯,與你年歲上也差距不大,是門好姻緣。”
弘德帝說的很直接,這話一出口,底下的衆人就和炸開了鍋差不多,但是都在小聲的議論,羨慕的有,嫉妒的也有,四皇子可是白皇后的嫡子,將來要是立下太子,阮冉冉可就是當之無愧的太子妃啊!
“可不是,阮家小姐詩才過人,想不到畫工也讓人驚豔,絕對是各位小姐中的典範。這支玉珊瑚的頭簪就是番外的貢品,賞了你罷。”
姜貴妃還是那副模樣,芊芊素手從髮髻上拆下簪子,親手插在阮冉冉的頭上。
青璃卻品出了別的滋味,說阮冉冉是典範,那麼京城才藝出衆的四美呢,姜貴妃提都沒提,這在衆人面前,明着是誇獎,實際就是下絆子,嘴甜心苦,完全就是把阮冉冉變成靶子,不少小姐都帶着不善的目光看過去。
“冉冉當不得貴妃娘娘誇獎,謝貴妃娘娘賞賜。”
阮冉冉惶恐地跪到地下,一身的冷汗,極力的保持鎮定,心中卻如一片平靜的湖水投下大石,激起無數漣漪,可是她卻不是高興。
她爹是戶部侍郎沒有錯,卻只是一個三品官,她當三皇子正妃都有些費勁,更別提是嫡出尊貴名正言順的四皇子,阮家並不算是京都幾代的官宦世家,當年她爹也是一個窮酸秀才,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境地,戶部侍郎看着好聽,上面還有一個尚書壓着,她爹又不是特別善於鑽營,也沒有結黨,把她這種清流人家的小姐許配給四皇子,這是要立三皇子耶律楚仁爲太子?
君無戲言,皇上亂點鴛鴦譜,基本上阮冉冉爲四皇子正妃這事就定了下來,就等早朝的時候正式下旨,青璃皺眉,越發覺得形勢不好,三皇子好像比四皇子還大了幾歲吧,還沒有正妃,看來皇上是卯足勁給他找一個外家得力的。
第一個表演的阮冉冉輕鬆的得到了正妃的頭銜,不少不明真相的小姐們都和打了雞血一樣,萬一自己表演的好,沒準也能混個三皇子的正妃,就算沒有妃子之位,淳于少將軍,雲家少主可都是沒有定親的。
第二個上臺的小姐並不出彩,和另外一個公子合作,她唱的小曲,公子吹簫,兩個人合作的是差半拍,最後公子的簫聲停止,那位小姐還沒能唱完,底下發出小聲的鬨笑,那位公子不好意思的摸摸頭,那位小姐羞澀的臉色和脖子都通紅,臉都要埋到胸前了,看來不熟悉的兩個人,不是誰都有那種默契的。
“青璃,怎麼辦,該到我了!”
水零歡拉着青璃的手,她的手上都是冷汗,可見是心裡憂心,抓着青璃的袖子不放手。
“零歡,趙晚晴已經起身,你也跟上,你放心,你還信不過我麼。”
青璃握住水零歡的手,拍了兩下,然後表情認真的點了兩下頭。
“水零歡,這是你和我作對的下場,一會兒你死定了!”
趙晚晴勾了勾嘴角,一臉的幸災樂禍,“等下你就等着觸怒天顏吧,哈哈,因爲你太多餘。”
還是和阮冉冉那組一樣,有丫鬟搬上去案桌,趙晚晴和那位倒黴的公子兩個人埋頭,只有水零歡,眨着懵懂的大眼睛,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看臺中間。
底下的小姐公子們不明所以,隱隱也察覺到了趙晚晴的排擠,心下對趙晚晴更加不屑,不管平時有沒有仇怨,在這種場合公報私仇,心胸狹窄的讓人看不起。
“這是水家的小姐吧,看着人倒是靈活,她就自己這麼站着也不怯場。”
姜貴妃一擡手,就有身後的宮女送上來茶水,她微微吹了吹,嬌嗔道,“皇上就是偏心,臣妾那都沒有這麼多的雲霧茶,原來您都給了楚仁這小子。”
“是啊,朕沒記錯的話,她爹是個三品布政使。”弘德帝心情不錯,連連點頭,面對姜貴妃的撒嬌也只是一笑,兩個人袖子都有些長,青璃眼尖的發現二人袖子下面交疊的手。
須臾,趙晚晴和那位公子作畫成功,在臺上她一臉的微笑,看着就像個落落大方的大家閨秀,禮儀也標準,說話慢聲細語的和衆人介紹畫卷的含義。
畫上是松柏和仙鶴,象徵長壽,古人好像就是很喜歡用松柏比喻不老,但是青璃覺得,還不如畫一隻烏龜,能活一萬年。
得了誇獎,趙晚晴優雅的回禮,和身邊的公子小聲說了幾句下臺,與水零歡擦身而過的時候,小聲地道,“你死定了!”
“臣女水零歡,確實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才藝,剛纔趙小姐和何公子作畫,臣女錦上貼花,加上一首詩。”
水零歡故作淡定,心裡緊張的要命,連下面的水零黎都跟着擔憂,她堂妹的斤兩她還不知道,哪裡會做什麼詩啊。
“璇宮初度佔芳春,景色妍華映紫宸。旭日當天臨拜舞,暄風扇物象慈仁。上林競發蟠桃蕊,羽駕頻看瀚海塵,歲歲壽觴開玉陛,萬方雨露沛滋辰。”
“真是好詩!”
箐華郡主第一個鼓掌,她轉過頭對着太后小聲說了幾句話,姜太后滿意的點頭,面對下跪的水零歡,慈愛的說了句,“好孩子,起身吧。”
“這詩詞和趙家小姐所畫不符,對阮家小姐所畫倒是應景。”
皇上對誇了水零歡幾句,赤裸裸的打臉,讓已經下臺的趙晚晴眸色一暗,順便把惡毒的眼光放到青璃身上,這一定是那個鄉下來的賤蹄子支招的!被奪去風頭,趙晚晴頓感丟了面子,一張臉一會兒黑一會白變來變去,奇怪,難道是太生氣了嗎,怎麼那麼熱?她連續喝了好幾杯茶水還是覺得坐立不安。
青璃得知趙晚晴要做的畫之後就是故意的,既然他們不帶水零歡,水零歡也不用去給他們添彩,所謂的錦上添花,也是指已經成了四皇子正妃的阮冉冉,王母娘娘,蟠桃,是很應景。
“哇,青璃,我覺得我活過來了。”
水零歡下臺之後,先對着趙晚晴得意的一笑,這才慢悠悠的回到青璃身邊,“這下可以輕鬆了。”
沒有負擔的水零歡又變成了沒心沒肺的一個人,拉着青璃一直嘮叨在臺上如何緊張,她堂姐水零黎和雲家少主的琴瑟和鳴都不看了,二人人氣很高,很多官家小姐和公子都抻着脖子仔細看着,現場也一片寂靜,都能聽到水零歡磕瓜子的聲音。
表演進行的如火如荼,小姐公子們聯袂登臺,馬上就到了青璃,或許是舞劍比較犯忌諱,也可能是上場的公子們都是讀書人,大多數人都選擇詩詞,曲樂和作畫。
“青璃,到你了,你要小心啊!一會別從趙晚晴身邊過。”
水零歡拉着青璃,不放心的唸叨。
因爲青璃和淳于諳要上場,丫鬟們已經準備好案桌,古琴等,衆人想着難不成一個彈琴一個作畫?
青璃淡定上臺行禮,然後坐在古琴的位置,輕輕的試音,還算不錯,但是和空間裡那架沒辦法比。
“叮咚,叮咚……”
箏聲像涓涓細流,流淌在山澗之中,濺出晶瑩的小水花,歌着自己的悲歡,純淨之時,彷彿空谷幽蘭,遺世而獨立,會使你懷疑它是否經過凡人之手,箏緊之時,又若瓢潑大雨,有節奏的從空中灑落,帶你走進一片大雨瀰漫的世界,飄逸之時,讓你彷彿看到在雲端起舞的仙子,張揚似朔風吹雪,舒展時如微風拂柳,讓人心曠神怡,陶醉其中。
淳于諳和着箏聲,穩穩的坐在案桌前奮筆疾書,他的胳膊高懸着,如行雲流水一般順暢,讓衆人不知不覺的沉默,每個人都在專心的欣賞,連吃着零嘴的水零歡都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似乎不敢相信臺上那位半遮着面紗的小姐,竟然是自己的好姐妹青璃。
片刻後,淳于諳首先站起身,就在衆人以爲琴聲將要停止的時候,曲調突然一變,剛纔的清脆的旋律完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錚錚悲鳴,想是在戰場上的廝殺一樣,金戈鐵馬,戰火連天,百姓們時刻要經歷骨肉分離之痛,國恨家仇,何時得報?
衆人的心情也隨着琴聲變得壓抑,那聲音夾雜太多複雜的東西,淳于諳也接過丫鬟送來的佩劍開始狂舞,越舞越快,慢慢的臺子上只能看到刀光劍影。
耶律楚仁微微眯着眸子,這首曲子中包含太多的殺氣,一個八九歲的小姐,如何能演繹出這種曲調?而且並不在京都長大,難道是世外高人的弟子?看來很多地方他都疏忽了,耶律楚仁幽深的眸中帶着玩味。
一曲畢,衆人久久不語,還沒有從那種平淡到揪心的情緒中走出來,笛聲再次的響起,吹笛子的人是淳于諳,青璃站起身,隨着曲調偏偏起舞,這是一曲歡快的調子,才應了今日的主題,祈福。
青璃體態輕盈,拿着一根薄紗抖動,單腳起跳,因爲有輕身術的關係,讓她看起來飄飄如仙,她的頭上那根蝶戀花的鑽石金簪燦燦生光,長裙拖地,蓮步輕移,只是一個開頭便讓人心醉不已。
“老雲,這下你服氣了吧,你和妖女可是被比下去了。”
白若塵也才緩過神來,還不忘記嘲笑一旁的雲隆豐,“我就說吧,你可別看不起小諳諳的小丫頭,那是時時刻刻帶來驚喜。”
“也有可能是驚嚇。”
雲隆豐看的認真,也補上了一句,原本低調的青璃突然之間改了風格,不知道其中又有什麼事,不過皇上把阮冉冉藉着祈福宴會指給耶律楚陽做正妃,顯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個就是狠毒的趙家小姐吧,她鬼鬼祟祟的要去哪?不能是想什麼幺蛾子去了吧?”
白若塵眼尖,看到趙晚晴被丫鬟攙扶着離場,很詫異,這個時候宴會才進行到高潮,看這個方向也不是去如廁。
“你不是說了嗎,就趙晚晴那個心眼,白扯,理她作甚。”
兩個人閒聊了兩句,目光卻都轉回到臺上,淺淺的笑意,深深的撼動人心,雖然青璃遮掩着面紗,但此時容貌已經不再重要,她的絕世舞姿已經剩過一切。
旋舞之中的青璃收了水袖,露出潔白如玉的纖手,柔若無骨的滑動着,柔軟的腰肢更是如風擺柳,似乎這是一個長長的夢境。
淳于諳的笛聲轉急,青璃也以右足爲軸,輕舒長袖,嬌軀隨之旋轉,愈轉愈快,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小巷中的晨曦,如荷葉尖上的圓露,如煙的水眸欲語還休,流光飛舞,淳于諳的黑色衣角也隨着風紛飛,兩個人看上去是那麼和諧。
“我猜,這肯定不是小諳諳的主意。”
“這話你可以不用說。”
雲隆豐對白若塵展現了一個“傻子都知道”的表情,然後專心欣賞,就兩個人還是太單調了些,若是有人配舞,效果可以更好。
青璃這個時候已經放慢了旋轉的速度,她從衣袖裡不時的抽出條幅,“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天佑大周,還有萬福金安”等等的字符,上面的書法都是仿造現代的美術字體,看上去很有美感,三皇子臨時起意,讓原本打算自己獨舞的青璃,不得不換了套路。
“莫家的小姐是嗎,哀家看你是個好丫頭。”
太后破天荒的當衆表揚了青璃,還和箐華郡主不住的誇讚,連皇上和姜貴妃也一臉的愉悅,表演看的興致正高。
“皇上,臣妾看莫家這個丫頭不錯,和淳于少將軍合作默契。”
姜貴妃笑的很柔和,還不住的和青璃點頭示意,讓青璃一臉的黑線,您下一句是不是準備忽悠皇上要賜婚,已經亂點一次鴛鴦譜了,還想從中作梗搗亂,她從心裡看不上姜貴妃。
“是啊,沒準又是一段好……”
弘德帝那姻緣兩個字還沒出口,便被上臺的三皇子耶律楚仁直接打斷,恐怕這麼囂張的,大周朝不會出現第二個,“父皇,兒臣也想和莫小姐合作一曲,不知可否?”
“準了!”
青璃在心裡已經翻了無數個白眼,順便問候了耶律家的祖宗,她剛纔旋轉很費體力,整個人都要暈掉,現在迫切的想下臺去喝一口茶水,又被耶律楚仁攔住,不過可算解決了眼前的危機。
“老鷹真是,這個時候出現。”
白若塵眼底深處的光澤一閃而過,馬上恢復了嬉笑的模樣,他打趣回來的淳于諳,“小諳諳,這好姻緣,只差那麼一點點。”
“閉嘴。”
淳于諳看到青璃和耶律楚仁配合的默契,心中突然煩躁之感,讓他沉默不語。
臺上,青璃被逼着和耶律楚仁一起演奏,青璃是彈古箏,對方吹簫,一曲《萬壽無疆》再次讓太后的臉上有了笑容。
拋開別的不談,三皇子確實才藝不錯,可惜這種肆意陰狠的性子要不得。
青璃下臺之後,再上去的小姐們就顯然不如開始那樣信心滿滿了,她們心裡很清楚就是個陪襯,所以很緊張,越緊張就越出錯,狀況連連,彈琴的走音,跳舞的摔跤,作詩的完全被阮冉冉和水零歡搶光了風頭,下臺之後,合作的兩個人雖然沒互相指責對方的失誤,臉色也都不太好。
“青璃,你真厲害,我覺得你比四美還要強!”
水零歡見到青璃下了臺,趕忙拉着她不放,周圍也有不少小姐見狀打開話匣子,問她的古箏師從何人,都蠢蠢欲動,想着上門拜師去學習這門技藝。
“這,師父在鳳陽城居住幾年,現在在哪裡我也不曉得。”
青璃隨口胡謅,還表現出一副懷念的模樣,衆人從開始的半信半疑到最後信以爲真,能教出這樣的徒弟肯定是世外高人,隱姓埋名,如此大才,可能會四處遊歷,不會在一個地方久留。
“說起四美,爲什麼沒有見到白家的大小姐?”
青璃說的是白可心,上次就沒見到,這次祈福宴會都沒有露面,聽說她身體不好,常年的臥病在牀。
“好像受了風寒。”
見衆人都專心看臺上的表演,水零歡磕着瓜子,小聲地道,“趙晚晴不見了,就是你表演的時候,我看她還在,剛剛就沒看到她的影子,你說她是不是又去想什麼餿主意去了?”
“可能吧。”
青璃點頭,心裡偷笑,看來是藥效提前發作,就不知道一會還能弄出怎樣的動靜。
一場表演,進行到中後期的時候,太后就道身體睏乏,需要休息,箐華郡主扶着姜太后離場去小憩,皇上和姜貴妃隨後離開,一場才藝的展示,最後竟然爛尾,排在後面的小姐公子們都感嘆運氣極差,只有尹月曦偷偷的鬆了一口氣。
因爲青璃的驚才絕豔,吸引來不少的小姐公子們,竟然有不少京城的公子自報家門,比她大不上幾歲的就過來搭訕,從自己的太爺爺那輩開始,爺爺,爹,伯父,叔父都是什麼官全部報上,讓青璃煩的不行,這算什麼,古代追求者?
“已經午時了,你們誰想休息,跟着府裡的丫鬟去就可以,三皇子安排了客房。”
水零黎對青璃的驚才絕豔沒什麼反應,她看了兩人一眼,囑咐道,“你們兩個就別分開了,這裡邊水深,可不要着了別人的道。”
“堂姐你放心,我保護青璃,就趙晚晴再趕找茬,我就跟她拼了!”
水零歡說着,還拍了拍胸脯,顯示自己的魄力。
“得了,別惹禍就不錯了。下午有德全班的戲,他們被三皇子安排在那邊的閣樓,你們別走錯了地方,再衝撞上。”
水零黎囑咐完之後又匆匆的離開,還從地下撿起樹枝,青璃閉眼,爲桃花眼默哀三秒鐘。
“青璃,上次你和我堂姐偷偷去看德全班的戲,我都沒有看到,我大伯母想請德全班來尚書府看戲,都沒排上號,還是三皇子面子大。”
水零歡撅着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怎麼感覺到有些餓呢。”
“這給你。”
青璃假裝從袖子拿出糕點,實際都是在空間,“這裡有兩個蛋撻,你吃了吧,將就一下,下午的時候應該會擺宴。”
青璃說着,四周看了一圈,爲什麼沒有見到趙晚春呢,剛剛散場之後青璃着急找人說話,就沒見到人影,難道是因爲自己和三皇子搭檔演奏了一曲,原本作爲組合的春兒姐生氣了?她應該不會這麼小氣纔對,不會她的心上人是三皇子吧。
“青璃,我們去那邊的樹下吧,這邊人太多。”
水零歡把青璃帶到樹下,碰到獨自一人出神的阮冉冉,她高興地道,“冉冉姐,恭喜你,恐怕以後咱們姐妹見到你要下跪請安了,四皇子妃。”
“零歡,別打趣我了。”阮冉冉落寞的苦笑了下,然後對着青璃真誠地道,“璃妹妹,姐姐我心服口服,你的琴技舞藝,恐怕是大周第一!”
“那是因爲我沒作詩啊,嘿嘿。”
面對未來的四皇子妃,青璃客氣了幾句,她覺得阮冉冉應該是與自己是一夥兒,雖然是被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