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說是一個大坑,實際上是一個很寬的大溝。這條溝延伸出去不知道多少裡,想要提着燈籠繞着它走一圈,不知道到天亮的時候能不能走完。
我把這個疑惑向呂先生說了。呂先生衝我笑了笑,說道:“放心吧。如果有下去的路,肯定就在附近,磨眼村的人才不會走上一天呢。”
我點了點頭,說道:“你這話倒也挺對。”我聽他提到磨眼村,有些奇怪的問道:“咱們剛纔就這麼輕鬆地出來了嗎?磨眼村的人沒有攔着?”
呂先生笑道:“我感覺磨眼村的人就像是雞一樣。”
我奇怪的問道:“這話什麼意思?”
呂先生笑道:“他們白天的時候四處亂走,活蹦亂跳的。但是一到晚上就什麼都看不見,老老實實呆在窩裡了。”
我和薛倩聽得哈哈大笑。呂先生這番俏皮話讓這裡的夜色也不那麼恐怖了。
我們跟着他走了一會。薛倩忽然說道:“我沒有看見路,不過倒是看見一道門。”
我奇怪的問道:“哪裡有門?”
薛倩指着前面說道:“那不就是嗎?”
我仔細一看,發現前面有一段緩和的土坡。在這土坡上面,有石頭壘成的兩根歪歪扭扭的柱子,而在這柱子上面,又用朽木頭架着一根橫樑。
這東西頂多算是一個歪歪扭扭的門框,根本沒有辦法裝門。不過在這大坑裡面,它是唯一人工建成的東西。
呂先生說道:“咱們去看看。”
我們三個人沿着緩坡,慢慢的走了下去。這麼一走,就發現問題了。
土坑中沒有道路,坑壁又陡峭,一腳踩上去,隨時會塌掉一塊。可是這緩坡附近就不一樣了。腳踩在上面,感覺地面很硬實。
我說道:“這裡經常有人走。”
呂先生點了點頭:“看來我們走對了。”
我們三個人走到那門框跟前,呂先生攔住了我們兩個,不再向前走了。然後提起燈籠,上下的照那門框。
我看見門框是用血紅色的石頭堆起來的。
我奇怪的說道:“這裡的石頭本來就不多,紅色的石頭更是少見。他們從哪弄來的這麼多石頭?”
呂先生用指甲劃了劃,仔細的看了兩眼,說道:“好像是血。嗯,沒錯,是人血。”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把人血澆在石頭上面?”
薛倩猶豫着說道:“這扇門,咱們要不要進去啊?”
呂先生沒有說話,而是提着燈籠照了照腳下。我看見地上散落着一些未燃盡的紙灰,這紙灰當中還有錫紙折成的一錠銀子。
我說道:“這該不會是財運吧?”
呂先生把銀錠掰開,裡面有一團白氣冒了出來。他點了點頭,說道:“沒錯,這就是咱們的財運。”
薛倩哈哈大笑:“我們三個人找到他們的銀庫了?這下要發達了。”
呂先生撓了撓頭,說道:“銀庫裡面怎麼沒有看守?真是奇怪。”
薛倩說道:“把銀庫放在這種地方,誰能想得到?根本用不着看守。再說了,磨眼村被磨盤村圍在正中央,這是天然的屏障,就算有不長眼的想要偷銀子,他們也闖不到這裡來啊。”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那咱們下去看看。不過小心一點,靜悄悄的,不要驚擾了裡面的東西。”
我和薛倩心領神會,一個拿出屍牙,一個壓低了氣息。跟着呂先生走進去了。
或許是之前渲染的太過分,經過這石頭壘成的門框的時候,我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它砰砰的撞擊着我的胸腔,讓我有些害怕。於是我把大刀交到左手,用右手捂着胸口,強行把心跳壓住了。
走過門框之後,呂先生就掏出羅盤,皺着眉頭向前走。
我們在緩坡上忽左忽右,循着路慢慢的向下面走。忽然,有一隻冰涼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嚇了一跳,扭頭一看,發現薛倩正面色蒼白的看着我。
我問道:“你怎麼了?”
薛倩一臉緊張,指了指自己的嘴,示意嘴裡面含着屍牙,不能說話。
然後他指了指呂先生,神色中滿是敵意。
我心中一凜,小聲的問道:“呂先生有問題?”
薛倩馬上點了點頭。
我疑惑的看了看,呂先生一手提着燈籠,一手端着羅盤,嘴裡面嘟嘟囔囔的,正在尋找我的殘魂,看起來並沒有什麼不妥。
我問道:“他到底有什麼問題?”
薛倩忍不住張開嘴,說道:“影子,他沒有影子。”
我心中一驚,仔細一看,可不是嗎?
燈籠在呂先生的手裡面,按道理說,他應該在身後拖着一道影子。可是他身後什麼都沒有,空蕩蕩的,很不正常。
我和薛倩越走越慢,刻意與呂先生保持了一段距離。
我一邊憂心忡忡的向前走,一邊思考着:“呂先生是什麼時候不對勁的?他在草屋裡面擺燭陣,讓我尋找殘魂。那時候他肯定有影子,不然的話,早就被發現了。從那之後,我們三個人一直在一塊,形影不離。他什麼時候變成鬼的?又或者說,什麼時候被掉包的?”
我小聲的對薛倩說道:“你覺得這傢伙是不是呂先生?”
薛倩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不知道。”
這時候,我們前面的呂先生停住了腳步,奇怪的看着我們:“你們兩個距離我這麼遠幹什麼?”
我猶豫了一下,說道:“呂先生,你有沒有覺得有些不對勁?”
呂先生奇怪地問道:“有什麼不對勁的?”
我仔細的分辨着他說話時候的語氣和神態,這應該是呂先生沒有錯。於是我指了指他身後:“你的影子去哪了?”
呂先生忙向後望了一眼,緊接着,他也跳起來了:“糟了,我的影子呢?”
我問道:“呂先生,你說實話吧,你是什麼時候死的?”
呂先生說道:“放屁,我活的好好的。”他忽然伸出手,在自己的腦門上摁了兩下,然後急道:“糟了,不是影子丟了,是身體丟了。怎麼一點防備都沒有就着了道?”
他急匆匆的向我們跑過來。我連忙讓到一邊,問道:“你要去幹什麼?”
呂先生扔下一句話:“丟了東西,當然要原路找回來了。”
等他跑過我們身邊之後,忽然停住了腳步,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來。
我看這笑容裡面有些幸災樂禍的意思,不由得問道:“呂先生,你把身體都搞丟了,還在笑話誰?”
呂先生嘿嘿笑了一聲,把燈籠舉起來,在我們身前晃了晃:“我的身體是丟了,你們兩位的呢?”
我扭頭一看,我和薛倩身後也沒有影子。
這個打擊太突然了,我甚至想要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會。
然而,這不是哭的時候,我們得先找到身體。
這裡雖然叫緩坡,但是實際上仍然很陡峭。下來的時候,我們可以沿着它慢慢的向下蹭,雖然緊張,但是不大費力。可是再上去的時候,就完全是在爬山了。
我們只是走了十幾步而已,就開始喘氣。
薛倩叫道:“咱們不是魂魄嗎?爲什麼身子還這麼重?”
呂先生說道:“這個地方很不正常,要不然的話,咱們的魂魄丟了,怎麼可能察覺不到?”
我們三個人爬了一會,始終沒有看到自己的身體。我有些擔心的問道:“是不是咱們失足掉下去了?肉身摔了個稀爛,而魂魄念念不忘的向下走,所以不知道自己死了。”
呂先生坐在地上,說道:“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不過,普通人這樣也罷了,可咱們是道士,怎麼可能一點都察覺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