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倩面色蒼白,身子瑟瑟發抖,很難想象,這是半醉的情況下,看見一個漂亮姑娘的反應。
薛倩說這姑娘不對勁,而我不能不提高警惕,於是我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到背後,然後不動聲色的拿出大刀,放在了身邊。
那姑娘一直低着頭,小心翼翼的把菜裝在碗裡面。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兩個。
我小聲的問薛倩:“你說這姑娘不對勁。她到底哪不對勁了?我怎麼什麼都看不出來?”
薛倩在我耳邊說道:“你仔細看看她的臉,和之前一樣嗎?”
我扭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這姑娘根本就是換了另外一幅樣貌。
現在的姑娘美則美矣,但是和我們最初見到的,絕對不是一個人。
我藉着路燈光仔細的看了看姑娘的臉,這時候我才發現,她的五官並不真切。我看她的臉,像是隔着被水汽打溼了的玻璃一樣。
在這玻璃之後,她的眉毛、眼睛,甚至於臉型,都在不斷地變化中。這種變化很緩慢,像是時鐘的指針一樣。你短時間內不會發現有什麼不同,但是隔一段時間,它就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
薛倩小聲的說道:“老趙,咱們快走吧。”
我點了點頭,我們兩個互相攙扶着想要站起來。可能是我們兩個酒後腿腳有些不利索,所以動作很緩慢。
等我們好容易站起身來的時候,那姑娘已經把飯菜裝好了。她捧着瓷碗,向我們鞠了一躬,說道:“多謝你們了。”
我看着她那酷似某個電影明星的臉,露出個勉強的微笑來。
姑娘捧着瓷碗慢慢的走了。而我問薛倩:“咱們要不要跟上去?”
薛倩把腦袋搖的像是卜楞鼓:“老趙,這姑娘有些古怪,你可能降不住她。我看咱們還是算了吧。現階段你適合單身。你的紅繩月老還沒有搓好。”
我笑了笑,就和薛倩互相攙扶着回到了薛家。
薛倩坐在沙發上的說道:“老趙,大晚上的,你也不用回去了,就在我家過夜吧。呂先生那房間,不比你的空亡屋好的多嗎?”
我嘆了口氣,說道:“我倒是想在你這裡過夜,可是萬一哪天安樂寺的女人來了,想要找我我卻不在,那我可就慘了。”
薛倩已經倒在沙發上了。這小子酒後困得迷迷糊糊,嘴裡面還在說笑:“老趙,你一個光棍漢,爲什麼搞得自己像是家裡面有個妻管嚴一樣?”
我嘿嘿笑了兩聲就向屋子外面走。心裡面則想道:“自從薛倩和薔薇拜堂成親之後,他和我說話的時候,三句不離光棍漢。這小子的良心已經壞了。”
我走到街上的時候,又想起那位美女乞丐來了。不對,應該是女鬼乞丐。好端端的,這女鬼爲什麼要討飯呢?真是讓人費解。
我在路上前後看了看,並沒有女鬼的蹤影,於是放心的回到了空亡屋,閉上眼睛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將近中午的時候我才醒過來。可能是因爲這幾天太累的緣故,再加上喝了酒,這一覺我睡得時間格外長。而醒了之後,肚子也就特別餓。
我洗漱了一番就走出大門,坐在了豆腐腦老闆的攤子上,然後要了一碗麪條。
我剛剛坐好不久,薛倩就來了。他神秘兮兮的說道:“老趙,我做了一個夢,這個夢和你關係不小。”
我疑惑的看着他:“和我關係不小?到底是什麼夢?”
薛倩說道:“我夢見你找了個老婆。娶回家之後才發現,這老婆原來是要飯的,吃飯只吃剩菜。後來又發現,這女的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隻鬼……”
我有些不爽的說道:“老薛,你不厚道啊,現在每天拿這種事擠兌我。”
薛倩有些着急了:“我什麼時候擠兌你了?我確實做了這樣的夢。”
我用筷子敲打着飯碗,說道:“老薛,這不就是昨天晚上咱們見到的那隻鬼嗎?你又幹嘛編造一個這樣的夢……”
薛倩馬上愣了:“我們真的見鬼了?我怎麼感覺是在做夢?”隨後他敲了敲腦袋。
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記得了,還是故意裝出來的。我嘆了口氣,把昨天晚上的事原原本本的講了一遍。
薛倩聽完之後,點了點頭,說道:“好像真的有這麼回事,我想起來了。”
隨後,他又很感興趣的說道:“你說,這女鬼爲什麼要出來討飯呢?”
我一邊吃麪條,一邊說道:“我又不是女鬼,我怎麼知道?”
薛倩捏着下巴想了一會,說道:“一般說來,這些小鬼都有怨念。生前沒有做完的事,死後就會做。那隻女鬼隔幾分鐘就要換一張臉,而且每一張臉都很漂亮……”
他嘟囔了一會,猛地拍了下桌子,叫道:“有了。”
薛倩的力氣不小,桌子被他一震。我面前的飯碗頓時跳了起來。如果不是我反應夠快,熱湯肯定會燙花了我的臉。
我有些不快的說道:“老薛,你總這麼一驚一乍的幹嘛?”
薛倩笑了笑,說道:“我忽然知道昨天晚上是怎麼回事了。”
我問道:“怎麼回事?”
薛倩說道:“這女鬼生前應該是一個女乞丐。走街串巷,以討飯爲生。只不過,因爲相貌醜陋,所以處處遭到白眼,過着食不果腹的生活。在某一年,凍餓交加,曝屍荒野。”
“她死了之後,心中不平,於是化作一個美女,而且是一張臉時時變化的美女。按照她的理論說:我活着的時候頂着一張醜臉生活,死了之後,要試試美女的臉是什麼效果。一個美女的臉不夠,要試千萬個美女的臉。於是,女鬼就這樣繼續乞討……”
對於女鬼身世的猜測,薛倩加了很多修飾。但是不得不說,他的猜測很靠譜。而且對於小鬼心理的把握很到位。
我剛要稱讚他兩句。薛倩卻直愣愣的看着前面,說道:“壞了,看來事情不是這樣。”
我問道:“什麼意思?”
薛倩指了指前面,說道:“你看看。”
我扭頭一看,發現街上走來了一個老頭。這老頭長着絡腮鬍子,已經花白了。他身材不是太高,微微有些發福。隨着一步步的向前走,身子一晃一晃的。
這些都沒有什麼問題,這樣打扮過時的老頭我時時能夠看到。可關鍵是他的手裡面拿着一隻碗。這隻碗很破舊,上面箍着銅絲。碗外面的白瓷上面畫着一株綠色的植物。或者按照薛倩的說法,那是一顆蘋果樹。
薛倩瞪着眼說道:“老趙,你看看,他手裡面拿着的,不是昨天晚上的碗嗎?”
我點頭看了看,說道:“果然是一模一樣。”
瓷碗生產的時候,一窯不知道要燒出來多少個。單憑大小和花紋難以判斷。但是這上面的裂紋,以及銅絲做成的碗箍卻是獨一無二的,這隻碗,確確實實是昨天晚上的那一隻。
薛倩小心的問道:“老趙,這傢伙是人是鬼?”
我說道:“應該是人吧。且不說他有影子。凡是敢在大白天行走的,九成九是活人。”
薛倩說道:“我們不是曾經見過敢在白天現身的厲鬼嗎?”
我笑道:“那種厲鬼出現的時候,周圍陰風陣陣,白天比晚上還要冷。你看這老頭,走的這麼悠閒,周圍一切正常,是活人無疑了。”
薛倩說道:“咱們得把他攔下來,問問這隻碗怎麼回事。”
我點了點頭,正要上前的時候,卻看見老頭徑直向豆腐腦攤子走過來了。我心想:難道他打算在這裡要飯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