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說了這番話之後,我聽見有什麼東西,散落在我的牀上,應該是金錠了。
花姐輕輕地說道:“你放心,這些錢乾淨得很。是我的聘禮。我跟那位公子說,你是我的哥哥。把聘禮給孃家人,於情於理,都沒有什麼問題吧?”
她說了這話,又沉默了一會,然後囑咐我:“你拿了錢,去買房置地,過好日子吧。咱們兩個,以後就以兄妹相稱吧……不對,不對,我們本來就是兄妹。”
我閉着眼睛,一言不發。之前我醒了之後不想睜眼,是因爲懶得睜開。而現在,是不知道怎麼面對花姐了。
我聽見她在屋子裡面來回的踱步,一邊踱步,一邊說道:“千金是你的,所以也不必謝我。拿了這些錢,躲到鄉下去,做一個小財主,就再也不用受人欺辱了。不是好得很嗎?再娶上一房媳婦,和和美美,真是羨煞神仙了。而我得了如意郎君,又過上了夢想中詩情畫意的日子,也很好。咱們兩個,何苦生生綁在一塊,受這些苦呢?”
我聽花姐說這些話,心裡面明白,這話既是在安慰我,實際上,也是在安慰她自己。看來她心裡面還是有些內疚的。
過了一會,我感覺到有一隻手放在了我的額頭上,她摸了摸我的臉,說道:“那位公子已經派人看過你的傷了,不要緊。你休息一會就好了。”
我一聽這話,恨不得馬上跳起來,衝他大聲地喊道:“我爲什麼要他派人給我治傷?我用得着他嗎?”
但是我又忍住了。就像花姐說的,我們兩個沒有必要綁在一塊受苦了。我跳起來發一通脾氣,只能鬧的大家都不愉快,什麼用也沒有。
花姐溫柔的摸了我的頭一會,似乎很有些不捨似得。她嘆了口氣,說道:“總之,總之……哎,你人雖好,卻不該屬於我。我是對不起你了。”
過了一會,屋子裡面安靜下來了。我慢慢地睜開了一隻眼睛。發現桌上點着的不是油燈,而是蠟燭。在這小屋中,可算得上是奢侈了。
而花姐,已經消失不見了。我聽見大門外傳來了一聲馬嘶,緊接着是馬車的聲音,估計是被那位公子接走了吧。
我掙扎着爬起來。看見桌上放着一張紙,上面是花姐給我的留言,無非是千金奉還,再做兄妹之類的話。冠冕堂皇,客客氣氣。倒不如她臨走前對我說的那一番話情真意切。
我肚子餓得要命,在廚房裡面找了找,意外地發現那裡有一鍋肉,被文火溫着,正冒出香氣來。而旁邊則放着的一罈酒。
我苦笑了一聲:“和花姐在一塊生活了幾個月,我倒沒有想到,她還有這麼細心體貼的時候。”
我把肉盛在碗裡面,一邊吃肉,一邊喝酒。等吃完之後,我衝着外面的夜色喊道:“花姐已經走了,你們什麼時候把我從夢裡出去?”
這個結果,是我之前朝思暮想的大好結局。可是這時候喊出來,卻有一種悲壯的感覺。
我一邊喝酒,一邊大喊,到後來的時候,人已經半醉,嗓子也啞了。
我藉着酒勁,躺在牀上呼呼大睡,等我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看了看散落在牀上的金錠子。我把上衣脫下來,把金錠包裹住,背在身上,慢慢的向外面走。
這幾個動作,幾乎是下意識的,等我走到河邊的時候,忽然茫然了,我揹着金子來這裡做什麼?來投河嗎?
我坐在河邊,把金子放在腳下。忽然想起來,當初我替花姐贖身,花姐把銀錠子一隻只的扔進了荷花池裡面。
自然不自然的,我撿起一隻金錠子,學着她當年的樣子,扔進河裡面了。金錠子濺起了一朵小浪花,然後就消失不見了。緊接着,是十幾朵大浪花濺起來,原來是那些洗衣婦,她們都跳進河裡去找金子。
我哈哈大笑,一邊扔金錠子,一邊大聲吟唱道:“千金散盡還復來啊。”
我看見那些洗衣婦在湍急的河水中來回的折騰,我指着她們笑道:“一場夢而已,你們至於這麼認真嗎?哈哈哈,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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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婦似乎聽見了我的話,看了我兩眼,然後又潛入水底摸金子。我懶洋洋的靠在石頭上,說道:“何必去水裡面去撈呢?我旁邊這些金子,你們喜歡的話,就拿去好了。”
那些洗衣婦頓時瘋了一樣,從河裡面爬了出來,開始爭搶這些金錠子。我原本坐在岸邊,被她們擠了兩下,身子一歪,就掉到河水中了。
我感覺河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拽我一樣。我使勁的掙扎,但是半點用也沒有。河水變成了一個大漩渦,將我吸了進去。
隨後,我聽見有人在我耳邊叫道:“趙莽,不想回來了嗎?”
我猛地哆嗦了一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站在孕婦家中。而呂先生正微笑着站在我面前。
三妹快步走過來,向我問道:“趙兄弟,怎麼樣了?”
我的神色想必難看得很,我點了點頭,說道:“辦成了,花姐把千金還我,嫁給了別人。”
與此同時,我聽見臥室裡面一個老太太向外面喊道:“是個女孩,漂亮得很。”
再過了幾秒鐘,老太太把嬰兒抱了出來。這嬰兒不哭不鬧,兩眼瞪得滾圓,死死地盯着我。老太太有些着急的說道:“這孩子怎麼不哭呢?”
呂先生走過去,拍了拍嬰兒的腦袋,說道:“忘了吧,忘了吧。緣分已盡,各奔前程吧。”
隨後,那嬰兒就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而眼睛也不再看我了。
三妹衝我笑了笑,說道:“趙兄弟,恭喜了。以後花姐不會再記得你了。”然後,她隨手一推,我的魂魄不由自主的向身子飄過去。等我再睜開眼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恢復正常了。
我坐在沙發上,感覺全身無力。我虛弱的問道:“我在孕婦的夢裡面,呆了多久?”
薛倩說道:“呆了大概三個月吧。你爸媽又打來了電話,問你最近在做什麼,我費了老大的勁,才幫你敷衍過去。”
我點了點頭,說道:“三個月,那也是挺長的時間了。怪不得,孩子都生出來了。”
薛倩一臉好奇地問道:“你在夢裡面,都看見什麼了?”
我擠出個笑容來,說道:“沒什麼。這件事總算搞定了,以後我可自由了。”
薛倩奇怪的看着我,說道:“老趙,你這模樣,似乎有點不對勁啊。像是被人甩了一樣。”
我擺擺手,說道:“你該幹嘛幹嘛去吧。我好得很。”
柳城八鬼走過來,衝我笑道:“趙兄弟,恭喜你啊。”
我也衝他們笑了笑,說道:“多謝你們了。”
呂先生打了個哈欠,說道:“幾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連累的我們在這裡耗費了三個月的光陰。咱們也就不多說了,就此別過吧。”
呂先生拉着我就要離開,而柳城八鬼卻攔住了他。小老頭皮笑肉不笑,說道:“呂道長,趙兄弟可以走,你卻不行。”
呂先生奇道:“這是爲什麼?”
小老頭說道:“趙兄弟的事已經了了。至於你,和我們幾兄弟還有些瓜葛。”
呂先生勃然變色,說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小老頭說道:“我們讀書雖然不多。但是有兩句俗話,記得清清楚楚。第一句叫,一日爲師,終身爲父。第二句叫,父債子償。”
呂先生說道:“我師父欠你們東西了?”
小老頭點點頭,說道:“他欠了我們一間空亡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