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龍音

我問那女人:“通過我身上的那條龍,就可以找到安樂寺嗎?”

女人點了點頭:“這條龍出自安樂寺,也算是寺中的一樣寶貝了。當年的僧人偷走那面牆,實際上是爲了牆上的龍。這條龍既然已經到了你的身上,那面牆也就廢掉了。所以我也不必帶你去惡菩薩廟了。”

我問女人:“你打算怎麼找到安樂寺?不會想要現在就把龍取出來吧?”

女人搖了搖頭,說道:“不用。我自然有我的辦法。”

她站起身來,看了看周圍,說道:“來,你隨我在這裡走走。”

我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但是性命在人家的手上握着,我並不敢反抗。

女人帶着我在荒山野嶺中穿行。這時候我發現,我們是在羣山深處。

一路上,女人隨手摘了些野果,塞給我了。這些果子苦澀難吃,但是可以勉強填飽肚子。

我們兩個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一處山谷中。

女人指了指其中一塊石頭,說道:“你坐下來吧。”

我不明所以的坐在石頭上,問道:“你想要幹嘛?”

女人淡淡的說道:“坐着等待。”

然後她坐在我對面,閉上了眼睛。看樣子,她是在休息。

我坐在石頭上,有些不知道怎麼辦的好了。

女人坐在石頭上,眼觀鼻,鼻觀心。動也不動。而我開始有些不耐煩起來了。

我只是個普通人,這份禪定的功夫卻不怎麼樣。我在石頭上坐了一會,百無聊賴,就跳了下來。

這時候,女人忽然低喝了一聲:“別動,坐好。”

我嚇了一跳,重新坐在石頭上,盤着腿做好。大約一個鐘頭後,我感覺心裡面很癢,迫不及待的想要跳下來,在周圍活動一圈。但是攝於對面女人的淫威,我又不敢這麼幹。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這裡沒有任何燈火,只有天上的月如鐮刀,灑下一點微光。

我看見對面的女人藏身在黑暗中,像是一尊泥像。

我大着膽子問道:“我們要在這裡,坐到什麼時候?”

女人沒有回答我,而我卻聽見遠處傳來一聲沉吟,像是有一個老者在苦苦的思索着什麼。

我心中一沉:“有人來了?”最初的驚慌過去之後,我心裡面就全是期待。如果來的人是我的敵人,那我也沒有什麼好沮喪的,因爲女人本來就要殺了我。我也得不到更壞的結果了。

如果來的人是一個見義勇爲的高人,那麼我這條小命就有救了。

我坐在石頭上,仔細的聽着那聲音。但是聽了一會之後,我就有些失望了。

這沉吟聲每隔兩三秒就要響起一次。每一次響起的時候,無論是聲調還是語氣,都一模一樣。與此同時,我也感覺到一陣微風從遠方吹過來。

可以想見,是夜晚有山風吹過,在這奇怪的山谷中來回激盪,恰好發出了聲音罷了。

我不由得大感失望,嘆了口氣,小聲的嘀咕道:“原來只是風聲。”

坐在對面,一直巋然不動的女人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她說道:“不是風聲會是什麼?難道你指望着有人來救你嗎?”

我聽了這話,心中大駭,指着她說道:“你怎麼……你怎麼又知道?”

女人笑道:“你不必這麼害怕。我不是什麼能夠看透人心的魔鬼。只不過,曾經來過幾次這裡。聽到過這種聲音罷了。最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爲是有什麼人來了。”

我嘆了口氣,心中嘀咕:“原來如此。”

女人又說道:“你這個人,倒也有點意思。你是不是經常這麼謹慎多疑,總是擔心別人害你呢?”

我大着膽子說道:“我這不是謹慎多疑,你確實要害我了。”

女人輕輕笑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了。

我發現她似乎心情很好。與我最開始見到她的時候,那種冷冰冰的樣子已經截然不同了。

我嘆了口氣,心想:周厲王烽火戲諸侯,以亡國的代價博得褒姒一笑。我現在交出盲龍,用一條小命讓這人心情暢快。這件事也真是混蛋至極了。

我坐在石頭上,心裡面再也不癢了。我側着耳朵,聽着那沉吟聲。

聲音越來越近,而周圍的風也就越來越大。到後來的時候,狂風已經吹得我有些坐不穩了。而那沉吟聲就在我耳邊響起,震得我耳朵發麻。

女人的聲音不大,但是很清晰地傳到我耳朵裡面:“想要救出你的朋友,就別離開這塊石頭。”

我苦笑一聲,什麼話也沒有說。

片刻之後,我忽然聽見沉吟聲中,夾雜着很多鬼哭狼嚎。似乎有無數冤鬼,正要向我索命。

我睜開眼睛,藉着一點月光向周圍看了一眼。這一眼,卻差點把我嚇得魂飛魄散。

我看見周圍有無數的黑影,它們趴在地上,將我圍在正中央。他們像是黑暗的潮水一樣,起起伏伏。

我忽然想起惡菩薩廟來。當初惡菩薩坐在供臺上,臆想自己是地藏王菩薩的時候,不就是這樣的景象嗎?

我心驚膽戰的看着衆鬼,知道下一秒鐘,這些鬼怪極有可能一擁而上,將我吞噬了。

我着急的喊那女人:“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的冤鬼?”

女人坐在我對面,淡淡的說道:“這裡到了晚上之後,陰氣極重,小鬼們聚攏到這裡來,又有什麼稀奇。”

我有些氣急敗壞的喊道:“你弄這些鬼來做什麼?你要殺我就快動手,幹嘛這樣折磨我?”

女人冷笑了一聲,說道:“你懂什麼?”

這時候,風聲越來也響。我聽得肝膽俱裂,意識都有些模糊了。

而我身子周圍的那些冤鬼,也漸漸的攀到石頭上面,打算對我出手了。

這時候,那女人忽然高仰起頭來,發出一聲怒喝。這聲音大的出奇,在山谷中來回的激盪着。喝聲響起,我身子周圍的那些小鬼居然紛紛跌落下去。狼狽的逃掉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對面的女人,心裡面一陣陣後怕:幸好我之前沒有逃走,不然肯定得被她抓回來,橫加折磨。因爲憑這喝聲就能看出來,她的本事已經是極高了。

那些小鬼只是遠遠地退開,並沒有散去。他們仍然圍着我,只不過,不敢再上前一步。

而這個結果,似乎正是女人想要的。

她慢慢地從石頭上走了下來,站在我身前,在我胸口上按了一下。

這時候,我感覺身子像是被她扎穿了一樣。馬上就漏氣了。外面那些陰風灌進來。我的牙齒開始不由自主的打顫。

那種奇寒,不是多穿幾件衣服可以抵禦的。它深入到精髓中,讓人萬般痛苦,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候,我感覺心底裡面忽然有一股溫熱,慢慢地將這奇寒化解掉了。

女人輕聲笑了一下,說道:“你還是忍不住出手了。”

然後,我聽見一個很奇怪的聲音。它像是一個年輕人,故作老成,粗着嗓子學老爺爺說話。我聽見他說道:“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這時候我才發現,這話居然是從我的嘴裡面說出來的。

女人說道:“告訴我,安樂寺在哪裡?”

那個蒼老的聲音說道:“你們已經找了一千多年,還沒有放棄嗎?”

女人說道:“佛祖修成金身,歷無數世劫。我們只是尋找了一千年而已,有什麼放棄的道理?”

那聲音沉吟了一會,說道:“你說的倒也有些道理。只不過,你用這種方法,恐怕難以得成正果。”

女人冷笑道:“你以爲你是什麼名門正派了?說這種話,不怕笑道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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