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這幅畫之後,先是震驚,隨後就笑了。我心想:“這算是反間計嗎?這種挑撥離間的計策,都被呂先生玩出花來了。我雖然沒有學到其中的精髓,但是沒有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還想騙我?”
我提着燈籠看了一會,這幅畫上面卻沒有那童子的影子了。
我乾脆盤着腿坐下來,將自己的呼吸壓制到極低,然後仔細的感知着周圍,我覺得在身子的正北方向,有一團陰氣。我沒有睜開眼睛,而是閉着眼,摸索了過去。
如果是在十幾天之前,我絕對不敢這麼幹。但是現在不同了,我知道這院子裡面,只有一個構不成威脅的童子而已。
我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握着大刀。走了兩步,我摸到了一面牆,而那團陰氣,在牆後面。
我從西廂房裡面繞出來,繼續閉着眼睛,摸索着前進。那團陰氣靜悄悄的呆在那裡,並沒有躲避。我走到他面前。然後睜開了眼睛。
我沒有看到童子。反而看到了另外一副畫。我看見畫面上有三個人。呂先生被五花大綁,躺在地上,他面帶怒色,張着嘴巴,顯然在破口大罵,而我則一臉陰險的站在他旁邊。在我身前,擺着一個蒲團,蒲團前面是一張供桌,而薛倩正端坐在供桌上面,像是一尊神仙一樣,接受我的供奉。
這幅畫的意思很明顯了。我把呂先生綁了起來,然後供着薛倩。我笑了笑,想到:“真是無稽之談。”
我向周圍張望了一番,並沒有那童子的影子。可是我明明感覺到,那團陰氣就在附近。我閉上眼睛,然後伸出手,慢慢的向那團陰氣靠攏過去,我感覺他的身子晃動了一下,似乎打算逃跑。我出手很快,一下將他抓住了。
隨後,我聽見那童子的笑聲:“我藏得這麼隱蔽都能被你找到?你真是太厲害了。”
我睜開眼睛,發現我的手正死死地抓着那童子的胳膊。我心裡面還在嘀咕:“你剛纔藏在哪了?我怎麼沒有看到?”
幾秒鐘後,我明白他藏身的地點了。因爲那壁畫上面,薛倩的身子不見了。看來他把自己的魂魄貼在了牆上,僞裝成了畫中的人物。
我點了點頭,心想:“這童子的心思倒也機敏的很。如果我不能夠感知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氣。只是在這裡胡亂看畫的話,肯定想不到,第三幅畫裡面藏着人。”
我扯着脖子向外面喊道:“抓住了。”
那童子笑道:“你用了兩天的工夫才抓到我。很有面子嗎?又何必大喊大叫呢?”
我看見他一臉的天真,可是再過一會,他就要被我們關進妖壇裡面,不知道封存多少年了。我有些於心不忍,想要和他說一些什麼,可是話到嘴邊,又忘了詞。
童子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說道:“你爲什麼還要抓着我,不把我放開?”
我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我爲什麼要放開你?你不知道嗎?我今天就是爲了抓你纔來的。”
童子說道:“我知道你是爲了抓我啊。現在你已經抓住我了。該你藏起來了,換我抓你了。”
我愣了一下,說道:“你還以爲,我們在玩捉迷藏嗎?”
童子說道:“我們當然是在玩捉迷藏了。不然是在做什麼?”
這時候,我身後出現了一個聲音:“遊戲結束了。小孩,跟我走吧。”
說這話的人,正是呂先生,後面跟着笑嘻嘻的薛倩。
小孩一臉天真的看着我們:“去哪?”
薛倩嘆了口氣,說道:“這童子這麼天真可愛,我都不忍心害他了。”
這時候,呂先生忽然一扭頭,看見牆上的壁畫了。他看着我,說道:“趙莽,你爲什麼把我綁起來?”
我說道:“呂先生,這些畫是童子畫的,可不是我畫的。至於爲什麼把你綁起來,是因爲你要殺薛倩,我不得已出此下策。”
薛倩看着呂先生,問道:“你爲什麼要殺我?”
呂先生說道:“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要殺你了?”
我指了指西廂房,說道:“那裡還有一幅壁畫。你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走到西廂房,呂先生仔細細細的看了一遍,然後說道:“這件事挺有意思啊。按照畫中所說,我和趙莽因爲薛倩的生死起了爭執?和之前那一僧一道一樣?”
我點了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而奇怪的是,這些畫是童子畫的。”
呂先生把童子拉過來,問道:“你爲什麼畫這些畫?”
童子奇怪的看了我們一眼,說道:“你們不知道,我怎麼知道?”
我說道:“這畫不是你畫在牆上的嗎?你爲什麼不知道?”
童子撓了撓頭,說道:“這些是我畫的,可是,這些是你心裡面想的呀。我看見你這麼想,所以才畫上去的。”
我聽了這話,心中的震驚可想而是。我盯着童子清澈的眼睛,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而薛倩則看着我,說道:“老趙,想不到你是一個兩面派,表面上跟我哥倆好,心裡面卻盤算着讓呂先生殺了我。”
我百口莫辯:“沒有的事,我什麼時候讓呂先生殺你了。”
薛倩指了指童子:“這小孩不會撒謊吧?”
我說道:“你信他可就錯了,我發現這小孩滿肚子心機,沒準現在正看咱們的笑話呢。”
呂先生看着壁畫,說道:“趙莽平白無故的,肯定不會想着要殺了薛倩。”
我說道:“是啊。我來的時候,滿腦子想的是童子。想着抓住他之後,我和呂先生產生分歧,這童子是生是死……可是這畫面上,怎麼變成薛倩了?”
童子忽然說道:“畫裡面的人是我啊。誰是薛倩?”
我們都吃了一驚:“畫中的人是你?”
我指了指薛倩:“這人是你嗎?”
童子點了點頭。
我仔細地看着那幅畫,薛倩躺在地上,一張臉有一半被摁進了泥土裡面。實際上,以童子的功力,就算再有繪畫天分,也不可能把人物畫的惟妙惟肖,讓我們一眼就分辨出來。這上面人物的臉只是簡單地線條,並不能看出身份。我們判斷誰是誰,依據的主要是衣着和動作。
而我們認爲躺在地上的人是薛倩,則因爲他背後的鐘馗紋身。
忽然,我腦海中像是有一道閃電滑了過去。我抓住童子的肩膀,叫道:“鍾馗紋身?你也有鍾馗紋身?”
童子理所當然的答道:“是啊,你們也有嗎?”
薛倩和呂先生的神色都有些異樣。我們看着這童子,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呂先生搓了搓手,說道:“讓我看看你的紋身,怎麼樣?”
童子說道:“我的魂魄上面沒有。紋身在屍體上。”
呂先生點了點頭,說道:“對對對,沒錯。”
然後,我們三個人快步的走到童子的棺材旁邊。呂先生用力的在棺材上面拍了兩下,棺材本來就腐朽了,很快被他拍的散了架。露出裡面的屍體來。
這屍體保存的很好,栩栩如生。正是那童子的模樣。而他身上,也穿着與魂魄一模一樣的衣服。
呂先生將他調轉身子,看了看他的後背,然後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果然有鍾馗紋身。”
我向薛倩笑了笑,說道:“恭喜你,又找到了一個親戚。”
薛倩的表情就沒有我這麼輕鬆了。他看着童子,問道:“你是從哪來的?你還有其餘的族人嗎?”
那童子似乎被他嚇住了,猶豫了一會,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忘了。是一個和尚,和一個道士把我帶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