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薛倩在路上走了一段,天色就暗下來了。我向西面望了望,太陽已經落山了。槐城由明變暗,由暗變黑。幸好路燈及時的亮了起來,使夜色不至於太恐怖。
我問薛倩:“你怎麼認識接死婆的?按道理說,你這個歲數,不應該和她有什麼關係。”
薛倩笑了笑,說道:“我在槐城長大,這裡的掌故我自然熟悉得很。”
過了一會,他又說道:“我小的時候曾經見過她一次。是我媽帶着我去的。那時候呂先生身上有傷,行動不便,爲了對付陰鬼婆,我媽開始四處尋訪能人異士。這樣找來找去,就找到了接死婆。雖然她不一定真的能掌控生死,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去看看也好。”
我好奇地問道:“然後呢,她幫你們了嗎?”
薛倩苦笑着搖了搖頭:“接死婆說,如果孩子還沒有出生,我可以救他。現在他既然已經生出來了,那我就無能爲力了。”
薛倩撓了撓頭,臉上的神色不大好看,看樣子,當年的那一次登門拜訪,給他留下的印象並不怎麼好。
果然,他說道:“當年我見了接死婆一面,感覺這個人邪門的很。說實話,簡直比陰鬼婆還要恐怖。要不是因爲這個,我也不可能記住她這麼長時間。我小的時候一直繞着那條街走,從來不敢接近她的家。”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問道:“你小的時候她就在做接生婆了,當時她多少歲?快二十年過去了,她還活着嗎?”
薛倩搖了搖頭:“那時候還小,根本認不出來她多少歲,不過,當時她就已經很老了。”
薛倩把地址拿出來,看了兩眼,說道:“既然王胖子讓咱們來找她,估計她就還活着吧。”隨後,他指了指前面的一扇門,說道:“咱們到了。”
我看見這一戶的大門很高,有幾塊磚上面刻着雕花。看樣子,在幾十年前也算得上望族。只不過,現在這扇門已經很破舊了,院牆上甚至長出來了雜草。給人一種家道中落的感覺。
薛倩那走上前去,伸手要敲門,可是他猶豫了一下,又把手縮回來了。然後笑嘻嘻的對我說道:“老趙,這個門還是你來敲吧。”
我愣了一下:“爲什麼是我敲?”
薛倩說道:“哎,小時候那一趟給我留下的陰影太深了。我的手一碰到她的大門就感覺心驚肉跳的。”
我說道:“這可怪了,你對接死婆有陰影,爲什麼還要和我一塊過來?”
薛倩賤笑了一聲:“我這不是想看看熱鬧嘛?”
我笑道:“幸好槐城沒有看熱鬧這種職業,不然的話,像你這麼敬業的,早就升職了。”
我走到接死婆的門口,長舒了一口氣,定了定神。其實接死婆家的大門算不上太破舊,我見過不少比這個更破的門口,只不過一路上薛倩給我灌輸的信息太恐怖了,讓我不自覺的產生了畏懼心理。
砰,砰,砰。木門的聲音很沉悶。我感覺自己不是在敲門,而是在敲打一具乾屍。
想到這裡,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我搖了搖頭,將這種可怕的想法從腦海中抹去了。
我敲了門之後,裡面並沒有動靜,我回頭看了看薛倩,說道:“接死婆該不會死了吧?”
薛倩居然一臉笑意的說道:“接死婆,婆接死。今生接死婆死,來世誰接死婆?”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要幹嘛?”
薛倩說道:“老趙,你能對出下聯來嗎?”
我不耐煩的擺擺手:“滾蛋,火燒眉毛了,誰有心情和你對對聯。”
我轉過身去,又拍了兩下木門,然後叫道:“有人嗎?接死婆在嗎?”
薛倩連忙在我身後提醒道:“千萬不能這麼叫她。她很不喜歡這個名號。”
我連忙改口,喊道:“接生婆在嗎?”
幾秒鐘後,我聽見院子裡面傳來沙沙聲,像是有人在走路一樣。
我向後退了一步,把門口讓出來了。
過了一會,木門發出吱扭一聲,被打開了。隨後,有個蒼老的女子聲音:“進來吧。”
大門打開之後,薛倩變得很老實,一句話都不敢說。我看了他一眼,然後乾笑一聲,說道:“我們是請你來接生的,就不進去了。咱們快走吧,十萬火急。”
大門裡面的聲音卻依然不緊不慢的說道:“不着急,不着急。時間總是有的。你們不想進來,就在外面等吧。”
隨後,院子裡面又傳來一陣沙沙聲,接死婆好像又進屋了。
我看了看薛倩,問道:“咱們進不進去?”
薛倩目光躲閃:“你說了算。”
我咬了咬牙:“咱們進去看看。”
隨後,我一擡腿走到了大門裡面。
門洞黑乎乎的,我只能看見前後兩個洞門,而門洞裡面有什麼,就不知道了。短短的幾步路,我腦子裡面像是過電影一樣。我總覺得兩邊的牆壁上站着死人。
我加快腳步,逃也似的跑到了院子裡面。我回頭看了看,月光下薛倩面色慘白,看樣子,他比我好受不了多少。
我的腳踩在院子裡面,腳下發出沙沙的輕響,我低頭看了看,發現好像是樹葉。
薛倩在我身後說道:“我聽人說,每天傍晚的時候,接死婆都會摘一筐樹葉回來,鋪在院子裡面,早上的時候再掃回去。”
我奇道:“這是爲什麼?爲了鍛鍊身體嗎?”
薛倩小聲說:“有的人說,接死婆總是看見死人,老了之後,擔心勾魂使者來勾走自己的魂魄。所以鋪了這些樹葉。這上面都被她施了法術。小鬼來了,就會掉在樹葉上面,像是走到了膠水裡面一樣被黏住。想要從大門口走到臥室,怎麼也得走上十年八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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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道:“這也太誇張了吧。”
薛倩說道:“別管誇張不誇張,聽故事的人樂意聽就行,你如果有心的話,去跟上了歲數的打聽打聽。這接死婆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講不完。當然了,大部分都是假的。”
我們兩個一邊小聲的嘀咕,一邊走到了正屋裡面。
一進屋我就愣住了。因爲這客廳佈置的根本就是一間神廟的樣子。
正對着門口放着一張供桌,桌上放着一尊神像。香火繚繞,兩支蠟燭旺盛的燃燒着。而接死婆就跪在供臺前面的蒲團上面,手中正在扎一個紙人。
我心想:“果然很邪門。別人的孕婦等着生產,這老婆子卻悠哉悠哉的扎紙人。”
接死婆的屋子裡面只點着蠟燭,沒有開燈。我仰頭看了看,她也沒有安電燈。
我看了看供桌上的神像,面相醜陋,很是猙獰。我倒想不起來有哪位神仙長成這樣。
我忍不住向接死婆問道:“你拜的這是哪位神仙?你是接生婆,難道這一位是送子天王?不過送子天王似乎不長這模樣,而且……他手裡面也沒有抱着孩子。”
接死婆淡淡的說道:“年輕人,連閻王爺也不認識嗎?”
我聽了這話嚇了一跳,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指着神像問道:“這……這是閻王爺?”
接死婆點了點頭,說道:“是啊。正是閻王爺。年輕人,別用手指着他,小心他不高興了,提前把你抓過去。”
我連忙把手放下去了,心想:“這老婆子是不是有病?什麼神仙供奉不好,偏偏供奉閻王爺?我還真沒有聽說過,有人把閻王爺放到家裡供起來的。”
我沉默了一會,究竟還是忍不住,問道:“老太太,我多嘴問一句。你爲什麼在家裡面供閻王爺?”
接死婆擡起頭來,笑眯眯的問道:“怎麼?年輕人也想請一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