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鏡子揣在了懷裡面。長舒了一口氣,就準備出門照胎。
我把桌上的蠟燭掰成兩半,在燭火上引燃了,然後端着它向外面走。
鬼道使了個眼色,有兩隻小鬼就跟在了我身後。
我從房間裡面走出去之後,薛倩就把門關上了,似乎很擔心我後悔,會再回來一樣。我心中嘀咕:“這可怪了,他不是一向喜歡看熱鬧嗎?怎麼今天不再跟着我了?”
房子裡面的人都已經睡着了。屋子裡面的蠟燭也都熄滅了。這裡漆黑一片,只有我手中的燭光忽明忽暗。這種感覺是在可怖。這個地方明明是普通的民宅,可是我卻感覺恐怖得很,好像裡面藏着什麼怪物一樣。
我向後看了看,那兩隻小鬼仍然跟在我身後。我看見他們,心裡面忽然有些踏實。
我嘆了口氣:“沒想到在道士這一行裡混了這麼久,到頭來居然需要從小鬼身上找安全感,這可真是夠慘的。”
我舉着蠟燭走了兩步,這纔想起來,我根本不知道孕婦在哪個房間裡面。
我回頭看了看小鬼,問道:“你們知道孕婦在哪嗎?”
小鬼搖了搖頭:“我們從來沒有來過這個院子。畢竟大家都是鬼,不想讓陽關道誤會。他打拼了這麼久,挺不容易的。”
我嘟囔了一句:“陽關道的疑心也太重了。”
小鬼們笑了笑,說道:“他平時爲人很仗義,從來不和我們計較什麼。不過這一次事情太重大了。畢竟他一直想要出人頭地,現在總算有個好機會,不想錯過。你去照照胎兒也好。如果能確定了是人中龍鳳,也好讓他放心,我們這些做兄弟的,也替他高興。”
我點了點頭:“你們這幾個小鬼,倒也挺講義氣。”
講義氣的人有可能殺人放火,但是畢竟和心理陰暗的壞人有些區別。而講義氣的小鬼就更爲難得了,在被世人描述的晦暗殘忍的死人世界,有這麼兩隻講義氣的小鬼,倒顯得出淤泥而不染了。
王胖子家的屋子再多,畢竟也只是普通的民宅罷了。我們一間一間的找過去。
我剛纔出來的那一間臥室,不可能睡着孕婦,於是我在那扇門上做了一個記號。剛纔那兩對老人分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那邊應該也沒有孕婦。我回憶了一下,找到了他們的房間。然後做了記號。
這樣數了數,還剩下兩扇門。
我回頭看了看那兩隻小鬼,和他們商量道:“你說咱們應該進哪扇門?”
小鬼託着下巴想了一會,說道:“不知道那扇門裡面躺着孕婦,萬一打開一看,裡面是王胖子,那就糟了,萬一將他驚醒了,這魂魄可就照不成了。”
另一隻小鬼說道:“這還不算遭的。萬一房門推開,發現王胖子和他老婆睡在一塊,那咱們更加照不成了。”
之前那小鬼說道:“王胖子的老婆都要生了,他們還要同牀嗎?”
另一隻小鬼一臉淫笑:“在一張牀上睡覺而已,又不做什麼,你這麼害怕幹嘛?”
我聽到他們兩個辯論,忍俊不禁,笑道:“沒想到小鬼中也有這麼幽默的。”
那兩個小鬼齊聲說道:“鬼也曾經是人。有什麼樣的人就有什麼樣的鬼。這有什麼稀奇的?”
我點了點頭:“是這麼個道理。”然後我說道:“咱們別隻顧着閒聊了。得想個法子,確定推開哪扇門纔可以。”
這兩隻小鬼把身子貼在房間的門上,仔細的感知着裡面的情況。
過了一會,他們說道:“這房間裡面。每一間都睡着一個人,想必其中一個是王胖子,另一個是她的老婆。”
我說道:“你們這不等於什麼都沒有說嗎?”我想了想,說道:“你們是小鬼,能不能從門縫裡面鑽進去,看看裡面是誰?然後我再決定要不要進去?”
兩隻小鬼有些爲難的說道:“實不相瞞,我們兩個不敢進去。如果胎兒真的有神異的話,恐怕不僅能感知到修道之人,還能感知到小鬼。萬一鬧起來,恐怕不大好看。”
這話簡直是複製呂先生的說辭,不過說的合情合理。我只好點了點頭,說道:“既然這樣,我自己去看看吧。”
我把蠟燭放在了牆角,然後慢慢的扭動了一扇門的把手。好在這扇門沒有反鎖,我將門推開了一條小縫,正要向裡面張望。忽然一股濃重的腳臭味撲面而來。
我噁心的差點吐出來。我屏住呼吸,慢慢的把門關上了。然後回過頭來,向兩隻小鬼說道:“不用看了,這扇門裡面的肯定是王胖子。”
我指了指另外一扇,說道:“我要去裡面看胎了,你們要不要進來?”
兩隻小鬼搖了搖頭:“我們就不進去了。不過咱們把話說在前面,你可千萬別對胎兒動手動腳的。”
我說道:“你放心吧。我這輩子活的正好,還捨不得再投胎。”
隨後,我悄悄地拉開了門。一閃身,走進去了。這個屋子的氣味正常的多了,看來是王胖子老婆的臥室。
我沒有點蠟燭,因爲擔心把牀上的人給晃醒了。好在這房間裡面有一扇窗戶,從外面透過來一點星光,讓屋子不至於漆黑一片。
我從懷裡面掏出銅鏡,心想:“這鏡子本來就不怎麼樣。再加上這屋子暗得要命,不知道能不能看清楚東西。”
我按照呂先生的要求,背對着孕婦,把銅鏡舉過肩頭,搖晃着向後照。
我照到一半,忽然心臟砰砰的跳起來了。我感覺到一些恐懼。我生怕身後有什麼東西竄上來,偷襲我一下。
這種感覺在我心裡面揮之不去,我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我舉着鏡子晃了兩晃,想要馬馬虎虎完成任務,趕快逃離這裡。
然而,就在銅鏡一閃的瞬間,我好像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闖進去了。
我心中暗道:“真是神了,難道這個破鏡子。真的能照到什麼東西不成?”
我慢慢地調整角度,終於,有一樣東西在鏡子裡面浮現出來了。
這裡明明暗的要命,可是身後的那一張牀卻清晰地出現在了鏡子裡面。只不過,牀上躺着的不是什麼孕婦,而是一個長條形的大盒子。
我盯着盒子看了一會,心想:“這東西可真像是棺材啊。”我這麼想了之後,心裡面一哆嗦:“可不是嗎?這就是棺材。”
我後背頓時出了一身冷汗,生怕背後的牀上躺着的不是人,而是棺材。
我扭頭看了一眼,雖然光線微弱,但是我能分辨出來,那裡是人。正蓋着被子,呼呼大睡。
我長舒了一口氣,回頭再看鏡子的時候,棺材不見了。變成了一個背對着我的人。這人站在曠野中,從背影來看,是一個女人,不過分辨不出來是誰。
不過,這個人正在慢慢的轉身。她轉的很緩慢,而我看的驚恐萬分。我的心臟砰砰的跳,呼吸都停止了,我緊張的等待着。
幾秒鐘後,她終於轉過頭來了。我看見她的臉上皺紋密佈,分明是王胖子的母親。
我的心臟差點從胸腔裡面跳出來。我的胸脯劇烈的起伏着,腦子裡面亂紛紛的:“我爲什麼會在銅鏡裡面看見王胖子的母親?我不是來看胎兒的嗎?怎麼胎兒變成了一個老婆子?”
這時候,鏡子裡面的老天太忽然裂開嘴,衝我笑了。緊接着,我聽見一個陰慘慘的聲音在我後腦勺響起來:“小夥子,你大半夜不睡覺,在我兒媳婦的屋子裡面照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