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婆左手扶額,長長吁了口氣:“下去吧!一切且再看看吧,那兩名小哥……再派人去盯着,難得有那樣的貨色。”
“是!”
窗外的無邊夜色中,端端化出一個男子之形。
男子冷笑一聲,轉身又再融入黑暗裡。
安寧坐在沒有點燈的房間裡,窗戶無風自開,有一股熟悉的靈力涌進來,自是龍飛陽回來了。
“去了這麼久,有什麼發現沒?”安寧問。
因爲陰奇已經提前回來了,所以相對而言,龍飛陽回來得比較晚。
龍飛陽先穩穩坐下,然後開口:“有客來臨閣那個王婆不簡單,丹階和見識都不凡。而且,即使陰奇給他們製造了恐慌和壓力,他們還是不打算放過我們。”
“哦?”安寧哼一聲,“他們還真是鍥而不捨啊!”
“還好,他們到目前爲止只把我們當作普通的修士。看來青山寨那幫人並沒有再就此事與有客來閣聯繫過。”
“這倒好,反正明天我們先辦正事,找到俞金泰再說。”
兩人藝高人膽大,這晚倒是睡得安穩。
所謂幾家歡喜幾家愁,青山寨倒黴的三當家卻像丟了魂似的大半夜回到山寨。
天不怕地不怕的狠漢子,竟被可惡的屍香魔芋摧殘得不成樣子。
二當家唐遠山早聽到巡山的嘍囉來報,於是親自出山洞將王魁迎了進來。
唐遠山心細,知道在大庭廣衆之下問及狼狽一事會讓王魁丟面子,所以直到回到山洞屏退衆人後纔開口:“怎麼回事?你我兄弟結義這麼久,從沒見你如此模樣過,受了內傷麼?”
王魁搖搖頭,委頓說:“比內傷更嚴重!”
唐遠山大吃一驚。比內作更嚴重……難道靈根被廢、內丹被毀?
伸手就要探看王魁傷勢,卻被王魁擋住。
唐遠山更不明白了,於是心中更是着急:“我爲你看傷!”
王魁再一次搖頭,指了指鼻子道:“傷在這裡!”
“鼻子……比內傷更嚴重……”唐遠山徹底糊塗了。
“定是你又使那尋味追蹤之法,結果被人下了套子,被奇味之物給薰了吧?”洞穴深處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
王魁頓時精神一振:“大哥,你出關啦!”
來者一身綠袍,一頭青絲以碧玉簪盤着,面相儒雅清秀。
如果說王魁是莽漢、唐遠山是猴精、那此人就是教書先生。
然而這樣一位看來軟弱的教書先生,正是青山寨的大當家,佟青山。
修行者丹階越高,想要進階就越難,有時感覺機緣已到,閉關往往要花費數月甚至數年時間纔可向前邁進一步。
佟青山一年之前閉關,這時出關,修爲自然有所精進。
到了他這般藍丹境界,哪怕只是進步一個小境界,實力都有明顯增強。此時沒有收斂的靈壓釋放出來,王魁自然感覺到了。
佟青山身形好快,也不見他如何邁步,轉眼間已到跟前:“我說的是也不是?”
王魁只得承認:“大哥料事如神!”
唐遠山卻在一旁哭笑不得,他還當王魁出了天大的事,原來只是行事不小心被人用異物薰了一通。
果然精細人與粗人無法溝通啊!
其實這王魁也不算呆笨,起碼與安寧和龍飛陽戰鬥時他就挺聰明,甚至一度將安、龍兩人殺得無力抵抗。可是不知爲什麼,三當家一回到山寨面對兩位哥哥時,人就顯得有些傻。
也許是被比下去了;也許因爲自己習慣於此,所以不自覺就會表現出呆傻的一面。
佟青山悠然坐下,那氣度怎麼看也不像是山賊:“我聽遠山說那兩人不過是少年。區區兩位少年竟能將我們三當家坑害到如此地步,看來不簡單吶!”
王魁不做聲了,因爲佟青山的話裡多少有一些責怪他辦事不力的意味。
“原本我擔心那兩位少年不是我濁水界之人,儘量不要得罪,所以決定差人將你叫回來。”佟遠山連說話都斯斯文文的,“可是對方既然連讓我青山寨折了兩回面子,這件事嘛……定然不能就這麼算了。”
二當家與三當家神色立刻恭謹起來,知道大哥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就聽佟青山開口道:“不管那兩位少年是否來自它界,此番與其遭遇,對我青山寨來說都不是好事。”然後話鋒一轉,“不過我倒是多了幾分好奇與期待,這樣的人才突然出現究竟所爲何事?”
唐遠山聽出佟青山話中之意,於是主動請纓:“大哥,我願親自前往調查!”
“我也去!”王魁對於自己受到坑害多少有些不服氣。
佟青山笑道:“很好,你們點幾位得力的屬下去吧!既然王魁已經與那兩人交過手,你們倆最好分開行動,免得同時暴露;但又要注意隨時保持聯繫,一旦發生意外也好互相救援。”
“是!”
“還有,如無意外儘量不要動手。待將他們的底細全摸清楚之後再算帳不遲。”
“是!”
“下去吧!”
除了青山寨與有客來臨閣,還有一方勢力也來湊熱鬧。
遠在大陸西部斷水宗市坊的藥店裡,掌櫃將關於安、龍二人的最新消息報靠給了海長老。
海長老聽後笑道:“這兩人來到濁水界不足一月,竟能生出這麼多事來,連那青山寨與有客來臨閣也敢招惹……呵呵,如今又身在事非之地臨海城與赤眼鮫人搭上關係,還真是熱鬧啊!”停了一會兒又說,“也罷,我親自走一遭吧,看看到底能出什麼幺蛾子!”
“長老,您走了,那這裡……”掌櫃有些不安,畢竟海長老是坐鎮於此的一把手,海長老一走,此處便羣龍無首了。
“你辦事,我放心!不過區區數天而已。”海長老說道,“我有預感,因這回回草,濁水界要生出一場大亂來,也許勢力格局將要改變!”說完屋內再無聲息。
藥店掌櫃等了片刻,確認海長老離去之後終於幽幽嘆了口氣,回到自己屋中安歇去了。
他是區區一介凡人,自然沒有能力干涉修行者的事情;他只是在擔心海長老說過的最後一番話。
勢力格局要改變,那定是此消彼漲。
作爲凡人,總歸希望這世界不要因此而生出大的戰亂來。
次日天亮,安寧與龍飛陽收拾一番,便向那金銀島巷去了。因爲有夜探在先,這一次輕車熟路。
轉過那一排緊密的柳樹進到巷口,原來白天的金銀島巷並不像夜晚時那麼靜謐和詭異。
沿巷的各家各戶都開着門,家丁們正在灑水清掃門前的巷道;又有送菜、送柴的小販將貨品送到門口,由管事者支付銀錢靈石交接。
這種雜居在俗世裡修行者,於論出身於哪一個種族,都比在山中的宗派修行者更接地氣。他們的生活與凡人無異,吃喝拉撒、取妻生子……但是他們的生活又處處透着與凡人的不同,原因很簡單,修行者本來就於人類不同。
一般而言,修行者眼中的凡人,正如凡人眼中的螻蟻,這絕不是一句開玩笑的話。
而金銀島巷是赤眼鮫人族置下的產業,也就是說巷中居住的,不是完全修成人身的鮫人、就是與鮫人關係密切的其它水族——人族是不可住進帶‘島’字的街巷的,因爲人類太低等!
兩人來之前也做足了準備,龍飛陽本身是先天魔族,不必再做更多的掩飾;安寧則把許久未用的鐵線寶甲穿在了身上。
鐵線寶甲是小金的生母、武陵山中那隻烏金獨角鐵線蟒所贈,是用鐵線蟒本身的鱗片和所蛻之皮製成。
安寧穿上鐵線寶甲,即使不展開法術,周身的人類氣息也被掩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