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金泰看到晚輩神色有變,反而心中暗籲一口氣。
他此番前來,最擔心的事就是族內有那不曉事的傢伙得罪安、龍二人,到時結下樑子,不僅水韻丹成空,只怕會給整個族羣招來大難——當然,也是俞金泰太過謹慎,將安寧和龍飛陽估計得太過深不可測。
其實早上與安、龍二人相遇時,俞金泰也感覺到了對方氣息較之昨日有所不同。但是這種臨時的合作關係使得他即使心中有疑問也不敢說出口,而且,那縷看似微弱的龍氣的確震懾力太強。
現在兩位鮫人晚輩被龍氣所震,言行十分收斂,這是好事。
俞金泰負手而立,吩咐道:“我回島也無甚大事,只是爲人所託取幾支回回草罷了,就到我那島嶼停下,不必驚動打擾其他長老了。”
“是!”
水面踏波二人引着船隻向最近一處島嶼開去。
安寧細看下去,這才知道島嶼附近都被鮫人設下了暗礁,若不熟悉水底情況,只怕要觸礁沉船呢!
船隻七拐八彎停靠在碼頭,一行人下船後,兩名迎接的鮫人各自退回大海中去了。
自碼頭到島心,邊走邊聽俞金泰講述島上的情況。
原來鮫人族中化形者數目並不是很多,這島嶼羣中有許多小島空無一人。這座島上因建有碼頭,算是鮫人族對外貿易的場所,所以有十數名化形的鮫人居住。
穿過蔥鬱的樹林一直走到小島中心,這纔看到修建有房舍。與臨海城的高大建築相比,這裡的建築在樸素低調得多。安寧甚至覺得,這裡明着是鮫人對外交易之地,其實環境比起一些宗派修行者隱居之地還要清幽。
俞金泰放出威壓,自有族人從屋舍中走出來相迎。
“我這兩位摯友急需百年回回草,你們取一些過來!”
進到屋中等待時,鮫人們按水族習慣獻上海底純水代茶。
這也不能怪鮫人習俗怪異,只怪安寧和龍飛陽將小銀的鱗片貼身帶着,旁人運神識一看便誤以爲他倆是厲害的化形妖族、還是帶着龍氣的。
要知那海底純水可是水族最上等的待客之物,就如人族待客以好酒“千日百花釀”爲最佳。
還好這水飲不是血族的血飲之類,安寧和龍飛陽倒也受用得起。
坐了一小會,便有人用托盤托出回回草來。
原來那回回草葉子長得頗似蚊香,一圈一圈盤着長,倒也像“回”字大圈包小圈。回回草二十年生一葉,五葉便是百年。
安寧看那托盤之中,最次的也有七八片葉子的,倒是大大出乎意料。
小九身在金鈴之中也能窺見外部一切,傳音給安寧說:“挑那葉子最多的收下五六株便好,貪多反而顯得我們小架子氣。你有青木滋養之術,可以向他們要一些種子,回頭自己催生靈草。”
安寧就依小九所言,挑了幾株年頭最長、品相最好的回回草:“如此就夠了。”
俞金泰笑道:“這回回草產自我鮫人族所轄島內,在別人看來或許難得,但在我們看來不過是尋常之物,安公子全都收下又有何妨?”
安寧道:“貪多最易滋長我輩欲求,對修行不利。不過,我修習木系法術,對天下靈植很感興趣,俞老闆與諸位道友若是方便,賜我幾粒回回草種子帶回去種植玩賞我到是喜歡。”
找了個正氣凜然的藉口,俞金泰自然不會掃安寧的興。再說安寧本不是濁水界之人,就算將回回草拿去種植也無妨。於是吩咐人送了安寧一包種子,安寧歡喜接過。
如此一來,海島之行可說已經結束,只待返回。
俞金泰心中另有算計,故意找個藉口拖了一點點時間,果然,麻煩就來了——只是這麻煩之大,卻是他沒能預料到的。
屋外長長的拖腔帶着滿是不屑的口氣:“金泰長老駕臨都不通知我等,我等未曾遠迎,失禮啊!”
腳步聲聲,已有幾人停在屋外,領頭的是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男子。
男子早已經得到俞金泰帶人回島的確切消息,轉進屋看到安寧和龍飛陽後卻故作驚呼:“喲,還有貴客在此呢!”一屁股坐在空椅上,態度囂張而跋扈。
自進入赤眼鮫人勢力範圍之後,所遇水族、鮫人無不對俞金泰畢恭畢敬;眼前這位男子雖然也已完全化成人形,可是修爲明顯比俞金泰低一截,爲何敢如此囂張?
安寧略加思索便已明白:雖然修行者是以修爲和實力論資排輩,可也有例外的,那就是輩份和實力不高卻有大靠山。眼前這位男子想必在鮫人族中有極硬的後臺。
此時就聽龍飛陽不動聲色傳音過來:“門外幾人身帶魔氣,都是魔修。”
“原來如此,有魔修撐腰麼?”安寧心下了然,卻也擺出一副高驕姿態,對那人不聞不理,渾若無睹。
那人雖然是衝着俞金泰來的,又無禮在先,俞金泰卻不生氣,特意做出恭謹的神態向安寧和龍飛陽介紹:“二位,這是我赤眼鮫人族大長老之子俞志林。”
安寧和龍飛陽並沒有多少客套的話,只衝俞志林微微點頭,僅此而已。
俞志林恃寵而驕,人倒是不笨,心中奇道:這俞金泰向來自視甚高,今天怎麼會在兩位少年面前如此畢恭畢敬?這兩位少年來到我鮫人海域,聽聞我是大長老之子居然只點點頭……莫非這二人有什麼大來頭?
心中有疑,於是放出神識——龍氣!?
這一下,那張囂張的臉也不禁變了色。
龍氣在水族中代表着什麼只有水族清楚;龍族有多強悍水族最明白。俞志林不吃驚纔怪!
其實這又是老謀深算的俞金泰用的一個計謀,他自知重傷在身動手不利,於是只好用那狐假虎威之計,借安寧與龍飛陽的威勢震懾不良之輩。
只是除了安、龍兩位當事人,誰也不知道,他們本身就是用了狐假虎威之計,借了小銀的威勢震懾所有鮫人!
偏那俞志林是個不見管材不掉淚的傢伙,震驚過後他便思索:這兩人即有龍氣,那便應該有相當於神獸的威壓,怎的不釋放出來?或許是俞金泰這老小子不知從哪請來的閒人,又不知從哪裡得了邪法讓這兩人氣息改變嚇唬我呢!
所以說,這世上人人都有生存的權利,小心有小心的好處,二愣子有二愣子的優勢。
比起俞金泰的老謀深算、安寧和龍飛陽的機智,俞志林腦子轉彎的速度終究是慢了那麼一點點。
其實安寧也看出俞金泰的目的,但收了人家一包種子,總不好當面駁他面子。再說俞志林此人言行十分可惡,不讓此人吃些虧怕是不行的。
所以俞志林還沒發話,安寧拍拍手將小金喚了出來:“我們難得到赤眼鮫人島嶼上做客,小金,去給鮫人大長老家的公子獻一杯酒。”
小金向來溫和,規規矩矩從袖子裡摸出一隻金爵。輕輕晃一晃爵中已滿,酒香立刻飄散出來,甚至爲清冽。
雙手推一推,金爵穩穩向前飛動,以緩慢的速度向俞志林飄去。
俞志林原本生了疑心,這時見到五品化形金蛟不由得再次發愣,眼看金爵飛過來,也不知是不是應該用雙手去接。
小金瞭解安寧心意,當然沒安好心。
那隻金爵正是當日青龍星君所賜金葉子變化得來,端端是件厲害法寶。待到金爵飛到俞志林面前使其不得不伸雙手接下時,小金暗中掐訣,又讓金爵生出變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