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這邊, 蘇婉婉扶着袖袖沿着青磚小道一直向前走着。花園裡空氣很清新。迎面吹來的時候還帶着泥土的芳香。
蘇袖袖的面色潮紅,身體虛虛的倚着婉婉,全靠着婉婉扶着她走, 很快遠遠就將她扶到了離宴會越來越遠的地方。
蘇袖袖看着周圍越來越荒僻, 有氣無力的問道:“婉婉, 你要將我扶到哪裡去?”
婉婉輕輕應了聲:“就到了。”
轉過一個彎, 映入眼簾的是清徹見底的湖水, 輕風吹來,水面泛過絲絲漣漪。婉婉將袖袖扶到了湖邊,輕聲道:“在這裡冷風吹吹, 我想着能清醒許多。”
這邊蘇袖袖到了湖邊,心下生起十二萬分的警惕。時時刻刻都在注意婉婉的動作。所以當婉婉往她這裡突然的推過來的時候, 她立刻就矮下了身子。
撲通一身, 蘇婉婉就掉到了湖裡, 她驚恐的看着還站在案上的蘇袖袖,只見她雙目澄澈冷靜, 此刻卻箭一般的射到了她的臉上,哪裡有半分剛纔的迷離恍惚。腦子刀光火石的一閃,她突然就明白了原來蘇袖袖跟來就沒有中計,一切不過是個局。但是她不會水性,這湖泊又造的很深, 她只得在湖裡掙扎着大聲的喊着救命。
也虧得她命好, 這樣偏僻的地方, 在她大聲的叫了幾聲救命之後, 竟真有一個矯健的身姿遙遙的從湖的那一邊下了水, 直往他游來。一開始隔的遠了些,蘇袖袖並沒有看清是誰, 待得越遊越近些,才發現竟是二表哥。
再說這些李想其實一早就在此地等候了,只聽得救命聲就往下跳,心裡滿滿的都是得意與如償所願。待得遊得近了,才發現在水裡的竟是蘇婉婉。可是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總不能不救吧。只好嚥下了心頭的苦水,將蘇婉婉給抱離了水面。
上了岸,蘇婉婉的全身已經浸溼了,看得到身上玲瓏的曲線。那邊被她大聲的喊救命的聲音吸引過來的人也過來了,聽到見腳步身,蘇袖袖趕忙提醒道:“二表哥,快些脫了外袍,給我妹妹遮一遮。”
李想這才如夢方醒的快速的將外袍脫了下來,覆到了蘇婉婉的身上。
袖袖對着她的胸口使勁的按了幾下,蘇婉婉這才悠悠的醒過來。待着睜開眼來,只看到一衆人憐惜着看她的目光,自己和二表哥的身上都溼溼的。一時間只覺萬念俱灰,只恨不得再次暈過去纔好。
出了這樣的事情,蘇婉婉被扶着去宮裡的偏殿換了衣裳,宴會也不繼續參加了,只提前告了罪。蘇府幾人便乘着小轎回去了。
坐在青帷小賬內,蘇婉婉外面披着一個厚厚的貂毛披風,手裡抱着鎏金暖爐,面色難看。待得看到蘇袖袖那黑白分明的眼睛時,她突然咬牙道:“姐姐一早就知道了吧?”
蘇袖袖眨了眨眼睛,神色無辜的道:“妹妹指什麼?是指你以前讓端午換了我的藥,還是指讓端午在我的頭油裡下了藥,還是指今天要將我推下水呢?”
她一字一句的慢慢說出,神態優雅。只每說一個字,蘇婉婉的臉就白了一分。半晌後她慢慢的道:“平日裡只當姐姐是不食人間原火的,原來最有心機的就是你。”
蘇袖袖整理下了一下頰邊的儲發,意有所指的說道:“我要是不食人間煙火,只怕也活不到現在。”
兩人之間的氣氛,平靜之中卻又箭拔弩張。蘇婉婉知道自己這一局輸了個徹底。早先的時候三表哥來找她幫忙的時候,她雖然有些嫉妒連三表哥也對蘇袖袖上心,不過還是很開心的。從小,蘇袖袖對李意的情意就很明顯。如果讓她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想必她的餘生都不會好過。一個深愛自己的人總是在自已的旁邊出現,身份卻是自己的大伯,想想都暢快。況且李意還提了一個絕妙的幾乎堪稱天衣無縫的技。
沒想到這個計最後害的人卻是自己。李府雖爲皇商,可是她要嫁的卻是一個庶子,她在家的時候就被蘇袖袖壓了一頭,難道嫁人了還要被蘇袖袖壓着嘛。本來如果沒出這樣的事情,她找個富貴人家或者是小官當個正房長媳絕對是沒有問題的。可是大庭廣衆之下她落水被救,只怕這次嫁二表哥已成定局。
她以手掩口,咳了幾聲開口道:“姐姐是怎麼知道端午的事情的?”端午是她安排在姐姐身邊最好的棋子了,姐姐明明一直信任端午。
蘇袖袖看着她燦然的笑了笑,整個人的氣質看上去幹淨的不得了,她的聲音淡淡的:“難道我說的你會信嗎?”
蘇婉婉於是移開目光,不再開口。
馬車滴滴答答在路上行駛,待得端午聞訊說是大小姐二小姐提前從花宴上回來,便知大事不好,正六神無主着,便聽有下人傳說是二小姐召她去芷蘭院。
她心知這一去可多半是回不來了,面色慘淡的對着管事媽媽說:“媽媽可否先行一步,我有些事情還沒處理完,稍候就去。”
管事媽媽斜眼看着她,聲音譏諷:“那到底是你的事情重要呢?還是二小姐的事情重要呢!還不速速跟我走。”
端午的臉色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像一個木偶人一樣跟着管事媽媽在院子裡穿行。一路上風景再也入不得心。深身的血液都被凍結了,手腳冰涼的。
待得進了芷蘭院,竟覺得自己半隻腳踏進了棺材,渾身冰涼。
進了正屋,門後的屋子就被媽媽反關上了,吱呀的關門聲倒像是催命符。
二小姐換了身藕荷色的挑線裙子,上面穿着粉櫻花的裱子,但是整個人看起來氣色陰沉。她端座在黃梨木的小几上,因揹着光,臉上的神情看不真切,她壯起膽子看了一眼,印象最深的卻是透過半開的窗子看到的那清徹如洗的天空,上面大片大片的雲朵急速的掠過。
她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看着二小姐的表情便知道多半是自己辦的差使出了差錯。當下撲通一身跪到了地上,膝行着到了二小姐的旁邊,表情淒涼。
那邊廂端午剛跪到蘇婉婉的腳邊,她擡手就是一個重重的巴掌。這個巴掌絲毫沒有留情。端午的臉被打得側到了一邊,嘴角湛出了絲絲血液,在那白玉般的小臉上更顯得悽絕。
蘇婉婉那如秋風般的蕭瑟的聲音慢慢的響起,一字一頓的:“你可知我爲什麼打你?”
端午也不敢稱疼,實打實的給蘇婉婉磕着頭道:“奴婢不知。但是奴婢知道小姐是主子,打奴婢肯定是道理的。還請小姐訓斥。”
蘇婉婉緩緩的從美人榻上站了起來,表情詭異:“你倒是會說話。”她伸出手擡起了端午光潔的下巴,直視着她的眼睛問道:“你是不是把我讓你做的事情告訴我姐姐了?”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端午,表情認真,似乎要看到端午的骨子裡一樣。
端午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茫然,然後急切的開口道:“奴婢對二小姐忠心耿耿,還請二小姐明鑑。二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可以發誓沒有對任何人透露過一絲一毫。”
看她的表情也不像做僞。蘇婉婉冷笑了一聲道:“行。我相信你。”
端午緩緩的舒了一口氣,哀求道:“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還請小姐你給我一個代罪立功的機會。”
蘇婉婉伸出纖細白嫩的手指道:“我給你機會,誰又給我機會呢?就算你忠心耿耿,可是你這樣的愚蠢就不該被原諒!我姐姐早就懷疑你了你知不知道,虧你這個蠢貨還告訴我那些藥她一直都有照常吃!”
端午愣了一下,她真的不知道小姐懷疑自己,明明院子裡的一切都正常啊。
蘇婉婉長嘆了一口氣道:“算了,也不能指望你這個腦子能想出什麼來。當真蠢笨如豬。”
說完,她叫了手下最信任的徐媽媽,吩咐道:“把她帶去偏屋,明個一早就賣掉!省得看着心煩。”
端午不停的哭求道:“小姐,你不能這麼心狠啊!我爲你做了那麼多的事情,你不能過河拆橋!”
蘇婉婉目光如電一樣的射到她的身子,開口道:“你到是提醒了我,你知道這麼多事情,是不能就這麼把你賣掉,萬一你到處胡說可怎麼辦呢。還是先把她給弄啞了再賣吧。“
果真是心狠手辣,端午知道再求也沒用,便開口大罵道;“賤人,你不得好死!”
這邊廂,她正罵着,突然看到了二姨娘和蘇袖袖帶着許多丫鬟僕婦走過來了,她像是絕處逢生,突然看到希望一樣的朝着二姨娘,蘇袖袖那邊撲了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大聲求道:“二姨娘,大小姐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