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意雖說是救了董小小, 可對她其實是沒有什麼印象的。當時說要幫她的也是蘇袖袖,說是長得好看。可是他實在是沒有什麼感覺。所有的女人在他眼裡都像是蘿蔔一樣,胖蘿蔔瘦蘿蔔, 高蘿蔔矮蘿蔔實在是沒有什麼區別。
他正從遊廊里路過的時候, 聽得一聲, 大少爺。回過頭去, 見到一個着粉桃花褙子, 八幅湘裙的女子正衝着他走過來。她頭上斜斜的插着一個寶石簪子,垂着長長的流蘇,走得急了, 那流蘇扶過她的鬢角,美得活色生香。甚至連他的小廝長生都嘀咕了一句:“這丫頭長得可真好看。“
長生是記得這個姑娘的, 當時賣身葬母的時候, 她整張臉黑呼呼的, 只隱約的看得出氣質出塵,沒想到洗乾淨了這樣好看。
那姑娘走得太急了, 看到他深邃的目光時,還沒來得及平息自己的呼吸,腳下一巍,人就要摔倒。正好李意站在她的前面,竟直直的向着李意倒過來。
李意見狀竟往後退了一步, 眼看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就要跌倒在地上, 長生趕忙將姑娘扶住了。
那姑娘沒想到竟是被長生扶住了, 一時羞紅了臉, 對着長生道了聲謝。
李意像是沒看到她的囧態一樣, 一本正經的訓斥她道:“姑娘家的,走路要儀態大方, 形容得度,你這樣急衝衝的實在不好。差點跌倒了吧。袖袖還想着要你貼身侍候她呢,你這樣毛手毛腳的,她使着也不順手。”|
那一腔少女心思被他訓得是一點旖旎也沒有了。眼角紅紅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將滴未滴的,怎會有這麼兇巴巴的男人。本來她拿了錢,只說是來魅惑這個大少爺。她想着應該也不是難事,男人大多喜歡美色。更何況她看着這個大少奶奶性子軟得很。沒想到大少爺居然這樣不解風情,簡直凶死了。
她低着頭委委屈屈的道:“我不是……我不是……。我只是……”
她故意結結巴巴的。送她來的那個人之前就囑咐過她了,大少爺喜歡柔柔弱弱的女子,她看大少奶奶跟他說話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欲說還休的,便有意的學了些。
沒想到,見她這個磕磕絆絆的樣子,李意更是煩,他摸了摸鼻子,聲音嚴厲的道:“什麼是,什麼不是。煩死了,進府沒幾天,好的沒學會,袖袖那結結巴巴的樣子你倒是學了個十成十。”說完轉身就走了。
董小小的心裡更是氣!怎麼會這樣呢?原來大少爺不喜歡這樣的說話方式嘛?可是她看着大少奶奶跟大少爺是這樣說話的啊。
長生見她那委屈的樣子,本想跟着大少爺走的,到底沒忍心,跑回來好心的提醒她道:“你下次跟少爺說話的時候一定要想好了再說,他這個人沒什麼耐心的。”
第二日,小姑帶了好些東西回來,光擡的就有十八擡,箱裡裝的全是些值錢的物件。
李婷打扮的很是精緻,蘇袖袖看她那高高在上的樣子,也微微的放下了心,過得好那就再好不過了。
李婷回來了,家裡熱鬧了不少,她叫了戲班子來唱曲。就在湖面上的高臺上擺了唱架。
嫋嫋挪挪的南音隔着水面更覺透亮。
幾個女眷都是喜歡看戲的,每個人都看得津津有味的。待得唱罷,都給了不少的賞銀。尤其是蘇婉婉,直接給了大封紅,班主看得眼都紅了,俯身連連稱謝。
李婷看着蘇婉婉彷彿發着光的臉道:“三嫂很喜歡看戲?”
婉婉撫着臉,有些抱怨的道:“自打有了身子,每日裡這不能去,那不能動的,實在無趣的緊。聽了戲班子,感覺整個人都開闊了許多。”
李婷道:“三嫂喜歡就好。只是唱得最好的昆戲班靜安戲班今日被別人請去了。不然可以將他們請進府裡,她們唱得雙疊翠聽過一次,真可稱得上餘音繞樑。”
蘇婉婉的眼珠快快的轉了幾下,倒像是留了心一樣。
再說那邊,端午聽了靜安戲班那幾個字,整個人深身一僵,半晌會,嘴角便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聽完了戲班,幾個人的笑容還沒持續多久,便得知二弟在院子裡被家法處置呢。
走過去看了,纔看到二弟被綁在椅子上,被打得皮開肉綻的。
蘇袖袖與這個二弟接觸的機會並不多,但每次見他的時候他不是鼻青臉腫的,就是低低沉沉萎靡的樣子。
她記得自從出了藥材那件事情後,李意就拿了他的實權,只每日裡讓他做着些閒職,不知如何還能生得起事端。
她剛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看到李意鐵青的臉,就是夫人,也是臉色凝重。
她拉了一個管事媽媽問道怎麼回事。細細聽下來才知道二弟居然去賭坊賭錢,最後輸紅了眼,連祭田都拿出來賭。今天賭坊的人來索要祭田,這件事情才鬧了起來。
確實是個糟心事,蘇袖袖捏了捏眉間。這個二弟真是不讓人省心。只是以前也沒聽說他去賭啊,怎得就突然染上了賭癮。
二弟只由着他打,全程竟是連呼痛聲也沒了,看着李意的眼睛裡恨恨的。蘇袖袖覺得這打除了發泄怒火,於二弟的教化上實在是沒什麼用處的。他這樣的倔,一點也不服軟。以後更不會因爲怕捱打而有所收斂。
到底是親兄弟,看着二弟這樣,李意心裡恐怕也是不舒服的。
蘇袖袖到底是女眷,於二弟說起話來不是很方便,所以當天下午她就坐了小轎,去了牡丹那個院子裡。
牡丹穿得十分樸素,一身豆沙色的褙子,藕荷色的紗裙,全身的首飾也只得頭上的一個簪子。有種洗盡纖華的感覺。偏她顏色她,素淨的打扮也掩不住她的花容月貌。
蘇袖袖開門見山的道:“二弟出去賭錢,你知不知道?”
牡丹咬着牙,神色奇怪。
蘇袖袖心下電光火石的般的突然想通了。牡丹這個樣子明顯是知道的,而且爲着這件事情猶豫不安。她是喜歡着二弟的,沒道理看着二弟誤入歧途呀。再聯想她與三弟見過面這件事情,她慢慢的揣測着,心裡隱約的有一個猜想。會不會是三弟讓她勸着二弟去賭。只要二弟被遺棄甚至被趕出李府,那他與牡丹便可以做成夫妻了。
看着牡丹這樣素淡的樣子,便可知道於榮華富貴這件事情並不執着。所以這事大有可能是這樣的。
蘇袖袖急道:“你喜歡的是意氣風發,溫柔對你的公子哥,若是他失意潦倒,窮途陌路你還會喜歡他嘛?”
牡丹嘲諷的看了她一眼道:“我既然喜歡的是他這個人,無論他怎樣我自然都是喜歡的。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風塵女子,便只貪戀別人的錢財?”
蘇袖袖解釋道:“風塵女子出來的俠義雙全的姑娘難道還少嘛?不說遠的,紅豆雖也是那個地方出來的,可是我對她只有感激與敬重。我當然知道無論二弟是什麼樣子的,你都喜歡他。可是貧賤夫妻百事哀。”頓了頓,她又道:“就算二弟因爲喜歡你,過得慣貧賤的日子,可是你忍心看到他與唯一的親大哥形如陌路,被老祖宗厭棄嘛?”
牡丹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鬆動,片刻後,又重新堅定的道:“不忍心又怎樣?可是我想與他在一起,與他明正言順的做妻子。這是我唯一的出路。“
蘇袖袖長嘆了一口氣。又是一個有主意的女子,她慢慢的道:“你確定你這麼做了之後,就能與他在一起嗎?你切莫被別人利用了,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牡丹的臉色鐵青,半晌才道:“這就不用你操心了。”
蘇袖袖握着她的手,誠摯的道:“牡丹,我怎麼能不操心呢?他是我的二弟啊。喜歡一個人的心我相信是相同的。我喜歡我相公,我不想看着他兄弟相殘,這會讓他傷心。我相信你也是一樣的。你現在一時想不通不要緊,你慢慢想。二弟受了傷,我拿了上好的金創藥過來,你晚上給他塗一塗。你看看他受得這些苦,再想想好好值不值得。“
說完,也不再看牡丹的臉色,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