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時候, 夕陽西下。半邊的天空被晚霞染醉了一樣的紅。
街道上還是人來人往,熱鬧喧囂,人們各自的說話聲, 叫賣聲織成了一張網。
街頭站着兩個人。後面的那個穿着青衣布衫, 做小廝打扮。前面的那個人穿着藏青色的直裰, 五官出奇的英俊, 夕陽撲在他身上, 在他前面投下了一大片的陰影。微風將他的衣衫吹起,無端生氣幾絲飄逸的感覺。
此刻那個小廝道:“少爺,你從來沒對誰這麼上心過。每天想着各處蒐集好吃的給夫人吃。”
前面的那個英俊的少年皺着眉頭道:“纔不是!只是想着她沒吃過, 讓她嚐嚐鮮罷了。”
小廝一臉笑,不再開口說話。以前也沒見少爺給別人到處買新鮮的吃食。現在夫人進了府, 那些與李府長做交道的人便都知道了。送李意禮啊, 別的他不收, 單喜歡那些新鮮的沒見過的玩意。
待得李意進了府,在門前葡萄架下沒見到蘇袖袖, 不由得擰起了眉。人呢?平時這個時候,蘇袖袖總是喜歡坐在這裡等着他的。他的腳步加快了幾分,推開了門,才見到蘇袖袖正俯面躺在牀上。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看着她趴着, 便問道:“你身體不舒服?”雖然話裡沒多少溫情的成分, 但是眼角眉梢卻止不住的泄出了些關心。
蘇袖袖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回答, 她不想讓李意知道這件事情。他這個性格知道了說不定要怎麼樣。她含笑溫柔的看着他道:“沒有啊, 我就是想趴一會。”
李意這纔看到她的眼圈還有微微的紅,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因爲之前被眼淚浸溼過,現下看起來十分明亮。
他心知蘇袖袖在騙他, 自打她嫁進來,從來都是在葡萄嫁下等着他的,哪裡會這樣。
心裡泛着微微的焦躁,他站在蘇袖袖的前面道:“要是不舒服就要看醫生,難道是能躺好的嗎?”
他長身玉立在牀前,蘇袖袖擡眼看去,看到他頎長的身形,光潔的下巴,曲線優美的勃頸,隨着他說話的動作,喉間曲線划動,她突然有種衝動,去親一親他的喉結。忽然間口裡發乾,她突然移開了視線道:“我真的沒事。你沒事忙嘛?你先去吃飯吧。我早先有點餓,吃過了。你今晚自己吃吧。”頓了頓,她又道:“今天你自己去西廂房睡吧。我想自己睡幾天。”
他偏着頭盯着她的眼睛看,認真的神態,像是要從她的眼裡找尋星星。她迎着他的視線去看,半點沒有異樣。
半晌後,他摸了摸鼻子道:“隨便你,神神秘秘的,不知道發什麼神經。”
等他走後,房裡侍候的丫頭才怯怯的道:“太太,爲什麼不告訴少爺啊?”
蘇袖袖長嘆了一口氣道:“他知道了,又要擔心了。何況這事太太也沒有判的不對的地方。若是他知道去找了太太,平白疏遠了他們母女的感情。”
那丫頭道:“那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嗎?明明不是太太做的。輕藍姐姐更沒有理由去做這件事情。”
蘇袖袖悠悠的嘆了口氣道:“其實這件事情是不是我們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要讓所有人以爲是我們做的。這事只有以後慢慢查了。”
那丫頭點了點頭,忽然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道:“可是我們這麼瞞着少爺,要是他知道了,肯定會對您生氣的。”
蘇袖袖的笑裡帶了幾分甜蜜道:“我不怕他生氣。他其實就是一個紙老虎,好哄的很。”
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他或動或靜,一舉一動,皆能牽動你的心。或顰或笑,皆妙不可言,光是想到了他,心裡就能泛起甜蜜來。嫁給他,簡直能讓她寬宥這個世界所有的罪惡。
那丫頭的眸子轉了轉,有些羨慕的道:“就是。少爺脾氣倔,誰勸都不管用,但只太太你說上幾句,他就能往心裡去。”
蘇袖袖點了點頭道:“一會你記得再去看看輕藍,給她送點好吃的去。”
那丫頭點了點頭。
這邊蘇袖袖瞞了好幾天,自以爲已經將李意瞞過去了。沒想到就在今天見李意怒氣衝衝的進了屋裡來。
現下正是辰時的時候,丫頭正在往她的身上上藥,沒想到門突然從外面被推了開來,她一擡眼就看到他佇立在門口。她幾乎能看到他背後的熾熱火焰,是他實質的憤怒。
蘇袖袖因着正在上藥,所以整個後背都是□□的,看得見上面綻開的皮肉,這幾天上了藥,已經好了不少,有的地方已經結了疤。她皮膚細緻,那些傷痕便顯得觸目驚心。
李意忽然想到洞房花燭的那天,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身體。與他的蜜色皮膚不一樣,她的皮膚牛奶一樣白,綢緞一樣的滑,聞上去還有暖茸茸的香味。他受了蠱惑一樣咬下去,入口綿彈,軟糯香甜。
伸手摸過去,像摸了水一樣,嫩滑的不像樣。一滴水也掛不住的細。那樣白,襯得周圍光的影,木的櫃都不像真的了。
而現在她的背上竟傷痕累累。就是在他的眼皮底下。
蘇袖袖見他咬着脣,目光幽邃的盯着自己的背,忙扯了衣裳胡亂的將自已裹住。她心跳劇烈,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怎麼回來了?“
今日李意去了藥草坊,聽到紅豆在那裡哭,細細的問了,才知道府裡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她原本打算瞞着他多久呢。
他只覺得自己被洶涌而來的憤怒淹沒了。目光看着她的時候要着了火,對着下人道:“你們好大的膽子。欺上瞞下的!每個人去領十個板子!”
他積威已久,那些下人沒有一個敢求情的。都跪在地上,面色慘白。
蘇袖袖長嘆了一口氣,撐着站了起來,緩聲道:“是我吩咐她們不許跟你說的。他們不過是聽命行事,你又何發牽怒於他們。”
他看着她精緻的臉,半晌才怒聲道:“你好大的膽子!”
蘇袖袖揮了揮手讓下人退下,見屋裡只有他們兩個人了,她纔開口道:“你不要生氣了。你看,我現在已經好了。”
他挑着眉看她,不耐煩的道:“不是這個問題!爲什麼要瞞着我。”
蘇袖袖眨了眨眼睛,又長又細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在撲閃一樣,神色看起來無辜又脆弱:“反正打已經打過了。告訴你你平白擔了心。”
他冷笑了一聲道:“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從小就討厭你?”
蘇袖袖還來不及回答,他就補充道:“因爲你總是從自已的角度去想問題!你考慮過其他人的感受沒?”
蘇袖袖剛想說些什麼,他轉過頭就走了。徒留了一片衣角。
夫人本以爲打完蘇袖袖,李意應該很快就會來找她了。沒想到過了幾天都沒動靜,差了下人去打聽,才知道蘇袖袖讓下人把這件事情住了。她心裡暗暗的讚了聲她會做人。她自然也是樂意見到這件事情不鬧到李意那裡的。
沒想到今日李意竟直接的來找她了。
她理了理衣服,坐在上首,並不着急。
李意給她行了個禮,開門見山的道:“母親覺得袖袖會害小妹?”
夫人眉目不動道:“我覺得她會不會不重要。重要的是證據確召。我不罰她何以正家規。”
李意竟扯開嘴角笑了笑道:“證劇確鑿,什麼證據?就憑一條手帕?”
夫人站了起來,皺着眉頭道:“難道還不夠,是不是還要有人目睹輕藍放蛇了纔夠?只怕到時候你又會來跟我說看到了就能當證據嘛,也許是看錯了呢,也許是別人故意冤枉那丫頭的呢?”嘆了口氣,她又道:“意兒,你太偏袒她了。疼媳婦是個好事。但是不能因此丟了理智。”
李意咬着牙道:“娘,就算是證據確鑿又怎樣呢?她身體不好,難道打她板子就合適嘛?以後袖袖若是有什麼做的不好的地方,娘只管來找我,我會好好管教她的。就不勞孃親幫着操勞了。“
夫人面色難看,往後倒了幾步,軟倒在了椅子上。看着他的眼睛裡滿是失望:“你,你……”
李意哪裡管她,自顧自的揚長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