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敏君是瘋狂科學家的孩子。
她生來就是絕對的天才,所以深受幾乎從不着家的父親的喜愛,很小就被父親帶在身邊,接受來自頂級科學家的親身教導。
魏敏君直到大學以前,都沒有正常地上過學。
父親說,以她的才華,像普通人那樣經歷從幼兒園到高中的時間,完全是浪費時間,作爲將會在未來獲得偉大成就的天才,不需要與不在同一個世界的平凡人類交流。
所以魏敏君從3歲到18歲,一直跟着父親學習。
沒錯,3歲開始她就日常出入於尋常人難以想象的研究所,先從助手開始記錄實驗,等長到能夠踩着椅子站到手術檯邊,她就很快接手了整個實驗,實驗等級從不太重要到非常重要,進步堪稱神速。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魏敏君並不覺得只有實驗與學習的生活有什麼不對。
雖然她從來沒覺得實驗和學習有趣過,但也不覺得無聊,父親從小給她灌輸的理念很早就根深蒂固,她自己便深信,自己在爲人類的未來而努力,期間需要忍受的枯燥和寂寞都是理所當然。
她沒有什麼所謂的愛好,畢竟沒有多少可以幹別的事情的空閒時間,偶爾必須出門露面應付的瑣事幾年纔會輪到一次。
不過,無論是出門還是待在實驗室,魏敏君都是不覺得有趣也不覺得無聊的態度,但她心底裡,似乎更傾向於待在實驗室,對着佔據所有視線的儀器與金屬反光,和完全不熟的人對話交流,無法勾起她的哪怕一絲好奇心。
實驗室內,除了忙碌的父親,基本上沒人跟魏敏君說工作外的話題。
實際上父親說得也很少,在早些年時甚至一年也不會有一句,直到最近幾年纔有所變化——因爲魏敏君爲了實驗的進展,主動成爲秘密實驗的新型實驗體。
父親從遭到嚴重核污染的土壤中,提取出了一種人類此前從未發現的神秘元素,該元素似是發生了規則難以復原的神奇變異,同時擁有了兩種截然不同的矛盾性能。
一爲極致的污染,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變異的元素分子一旦接觸實質物體,便會立刻發生化學反應,將接觸物的結構分子徹底毀壞腐蝕,任何手段與材質都無法防禦隔斷。
二爲極致的淨化,元素中還存在一種特殊微小的“核”,與暴虐分子共存,但不相融,仿若中間存在巨大的隔膜,這種“核”被提取出不純的一部分,強制投入污染元素中,原本無法還原清楚的污染就會立刻退散,就像是在一層浮油中,滴入一滴清水,油污將會以那滴清水爲中心,迅速出現一圈突兀的空白。
只不過,提取出的兩種結構都不完整,效果最多持續十秒鐘,就會立即崩潰,達不到預期的效果。
父親對這個意外的發現大爲重視,只要將那兩種性能提純並加以運用,世界絕對會因此改變,他的理想也能得到實現。
父親的理想只是“改變世界”,關於從哪方面改變,改變後的世界是好是壞,並不在父親的考慮範圍內,他只負責將自己的發現透露給有興趣的投資人,拿到龐大到恐怖的研究資金,隨後投資人拿到成果後打算如何利用,父親並不會浪費時間去思考。
魏敏君有着和父親一脈相承的冷淡,或者說她其實曾經稍稍地思考過,但還是覺得無所謂,世界變得如何與她無關,畢竟不管怎樣,她都不會覺得有趣也不會覺得無趣。
實驗陷入凝滯,父親懷疑是提取元素無法長期維持的原因在於環境,不能直接暴露在空氣中,需要一個可供寄生衍化的合適容器。
他們做了無數次容器試驗,最終確認在活體上,元素的活躍性最爲強烈,持續性也更強,甚至能夠隨機發生強烈作用,進化出一些神奇的效果。
父親通過特殊渠道,找來了一批更合適的“實驗體”。
實驗效果很不錯,元素的依存性趨於穩定,但代價是“實驗體”死傷慘重,許多“實驗體”連第一步的“注入”都無法挺過,就七竅流血,化作一灘淤泥而死。
一年過去,“實驗體”很快就只剩下了僅有的一個。
這個“實驗體”體質特殊,生存狀態良好,實驗看似成功,但實際上反而失敗了,因爲“實驗體”並未表現出該有的污染或進化能力,被命名“鑰”的神秘元素成分在他身上,意外地毫無效果。
爲什麼無效,父親和魏敏君都沒能找到答案,只能在巨大的不甘後,認定是實驗體自身生理結構缺陷的問題。
因爲他——是的,“他”,所謂的實驗體都是活生生的人類。
唯一倖存的實驗體01是一名人類男性,年齡約在25-28歲之間,體格健壯無基礎病史,長相以大衆眼光可判斷爲英俊,性格跳脫,尤其話癆,生理結構缺陷在於……腦子。
實驗體01腦子有問題,是魏敏君和父親共同的判斷。
他會不定時產生不切實際的臆想,發出各種涉及神與異能的胡言亂語,思維極度絮亂,智商顯然低於平均水平。
智商或許會影響實驗效果,也可能不會。魏敏君只是在投資人懷疑實驗的成功率拒絕加資後,父親暴怒而焦躁之時,主動提出讓自己試一試。
她沒有別的想法,實驗中斷就太可惜了,畢竟也有她這麼多年的心血,如果非要說還有別的原因,可能只有——
……
魏敏君作爲實驗體,算是成功了,但也算是失敗。
在她身上,只留存了淨化的能量,對被分化出來的污染元素有效,但只能實現小範圍的淨化,最明顯的作用反而是吸收污染,融入己身,但吸收會產生極大的副作用,影響到她的精神。
從那之後,魏敏君的精神狀況始終無法保持穩定,尤其是在污染源外泄,一場難以承受的災難突然爆發之後。
在通俗的認知裡——她已經半瘋了。
但,唯一的知情者不這麼認爲。
“不是你的錯。”
“不是你的錯,我們在做的是正義的事情,不是贖罪。”
實驗體01不斷地在她耳邊重複着,抱緊她。
然而,後來的某一天。
她還是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