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用了三天時間確定,自己真的小看了禁區森林。
四百多年來,因爲傳承記憶中的神諭描述,他和寧將禁區視作洪荒猛獸,萬分不敢靠近,更別說主動往裡跨入一步,就怕遭到詛咒牽連。
可自從上次霄和嫵螢揹着衆人去了一趟禁區,好像壓根沒遇到什麼事兒,就毫髮無損地回來了,這讓雷開始懷疑神諭的準確性。
霄和嫵螢不是族長候選者也不是候選者的伴侶,實力肯定沒有雷強,卻在禁區裡堂而皇之晃了一圈,顯然不合邏輯。
而且就如寧主持試煉儀式時說的那樣,無論是試煉的人選還是形式,現在都對不上神諭了,那麼再發生更多變化也不奇怪。
雷不是因爲這些異常出現,就傲慢地不將禁區放在眼裡,他能在只有兩個人的世界安穩度過四百年,便說明他不是輕率大意之輩。
不過,骨子裡的高傲是抹不掉的,雷的草率恰好依託於絕對的自信。
他確信自己無論如何都比霄更強,所以霄能輕鬆做到的事情,他也必然沒有問題。
禁區森林再危機四伏,他來到這裡,定能戰勝所有挑戰,成爲笑到最後的最強之人,所以,不管是霄還是女人們,誰來阻礙他,雷都不會放在眼裡。
——結果,現實狠狠地打了他的臉。
將真相如實道來就更丟臉了。
首先,雷死也不想相信,他居然會迷路。
毫不誇張地說,對雷而言,比起住了四百餘年的木屋,巨獸出沒的森林纔是他最熟悉的地方。
雷每日都會在林間潛伏穿梭,每一棵樹每一塊石每一寸土地都彷彿深刻印在腦海之中,哪種野獸棲息在哪兒,另一種兇獸何時出沒,又喜歡在什麼地方獵捕進食……只要是森林中發生的事,習慣生活的生靈,便沒有雷不瞭解的。
日復一日磨鍊出的經驗和自身的天賦,讓雷擁有了刻入本能的直覺,只要來到森林,他就像獅王迴歸領地,無所不能,所向披靡!
……所向披靡的他居然在自己的“主場”裡迷路,這像話嗎???
雷覺得非常不像話,他甚至懷疑自己做夢還沒醒。
可在繞了無數圈還是莫名其妙繞回原地後,雷不得不相信了。
樹還是那幾棵樹,有了陽光就不要命地往上躥,吝嗇地不願分享一絲光源。
路還是那一條路,鋪滿地面的樹根與雜草前天被雷暴力清理,留下的勉強算筆直的溝壑還嵌在地上,不用想也知道獨此一家,靈異事件出現也沒法完美複製。
雷已經在這條路上困了三天。
他本是追着離去的女人過來的,可那兩個女人不翼而飛,自己反而魔怔一般受困,還有繼續被困到第四天第五天的可能。
這些日子雷做了很多嘗試,他憑藉經驗分辨過方向,確定直走就是北方,可直走出數十公里依然沒用,每次以爲柳暗花明時又會回到起點。
雷還試過把遮光的樹砍掉,一顆顆生長至少百年的巨木轟然倒地,從上空往下看,就能看到多出了光禿禿一塊“斑”。
如此破壞環境且浪費的行爲,要是被其他世界的環保主義者和木藝工作者看到,肯定會大呼暴殄天物然後把雷罵個狗血淋頭,可惜他們看不到,雷還能繼續逍遙——不,他逍遙不起來,反而極其焦躁。
被困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雷還能沉穩對待,但第三天開始就不行了。
因爲他在自己最熟悉最自信的領域遭遇了挫折,就像順暢下墜的一口氣突兀梗阻,雖然目前看來情況也不是很嚴重,可就是舒服不得,膈應不已。
還有隨時間氾濫的危機感。
這不應該。
但就是發生了。
雷一次性暴力推倒的巨木足足有近百棵,他帶着暴躁再度前進,眼前情景不斷變化,光亮也在遊走,似有視野開闊的跡象。
就在雷心中一輕,以爲破解了此關之時。
“……”
他又又又繞回來了!
雷瞪着離自己最近的那棵樹,臉上除了目瞪口呆,就是堪堪卡在崩塌邊緣的狂暴。
樹依然是那些樹。
見了鬼,推翻踹倒的百棵巨木神一般長起來了。
位置不變,粗細不變,枝條樹葉長度高度角度大小不變,雷最早留在某些樹幹上的印記也好好地在那兒——就像雷前腳高高興興剛走,巨木們後腳也高高興興地復原了。
抱着氣死雷拉倒的歡快。
不過雷還是很堅強,他把自己從氣死邊緣拽了回來,“心平氣和”地將歡快復活的巨木再砍了一遍,這次是全方面覆蓋,走到哪兒砍到哪兒,肉眼可見的每一棵樹都不放過,所至之處便是地動樹倒,宛如地震。
倒下的是樹,但雷心頭憋悶的陰翳不減反增。
他的危機感不請而來,這次瘋狂的暴力嘗試還是失敗了,光摧毀環境沒有用,雷走着走着,突然發現自己猶如踏上了一條沒有盡頭與起點的循環之路。
巨木倒下了一片,走到下一個循環時它們就會“復活”,重新站立在高處,遮天蔽日的樹葉窸窣摩擦,衝下方的雷發出嘲諷的笑聲。
“嘻嘻……”
“嘻嘻嘻——嘻嘻……哈哈,傻瓜!”
傻瓜!
它們在辱罵他!
這座森林,這個禁區,對自恃強大的男人發出了不屑的嘲弄!
雷在暴怒之際終於發現,他在不知覺間進入了第一場試煉,試煉並沒有他事前以爲的那麼簡單。
至少,現在,他已經失敗了數次,還沒找到脫困的線索……
“我太大意了,竟然拖了這麼久才意識到。”雷暗恨不已,此時沒功夫在意嫵螢她們的去向了,“她們只是陪同的女人,應該不會被試煉針對,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線索,解除循環。”
雷到現在依然認爲嫵螢兩人只是“陪同”,打從心底沒將她們擺在同一層次,所以自然想不到,嫵螢和寧其實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而且寧還接受了魔鬼特訓,走上了超進化的道路。
下次再見面,說不定寧能把他打爆……
錯了,是一定能把他打爆。
“阿嚏!”
雷忽然周身一寒,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