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大小不一的火球從光芒乍現處飛出!
最外一層樹枝熊熊燃燒,頃刻間變作灰燼消散,神器毫髮無損,無情地推進——又被瞬間生長填補上空缺的樹枝擋了下來。
與神器相撞的那一瞬間,巨樹便已飛灰湮滅。
可毀掉的只是最表面的軀幹,巨樹的樹根始終深扎於地底,只要還有一截樹根尚存,化灰的軀幹就能再度長出,繼續與神器的威能對抗。
“轟隆隆隆隆——”
“該死,這樣下去不行!重新生長的時間差追不上被粉碎的速度了,我想想,我想想辦法。”嫵螢大喊,聲音完全被傳響世界的轟鳴覆蓋。
樹或許早認識到了這一點,但她無從選擇,只能繼續負隅頑抗。
樹根不要命地往深處遠處瘋狂生長,瞬間可延長几百米,只爲謀求一絲生機,保證本體變作灰燼時始終能留下一點根莖,還能將昏迷中的兩個孩子送得更遠,更安全。
不知不覺間,樹在極短時間內重生了上千次,每次重新長出的參天巨木都比前一次更龐大,也正因如此,才能勉強爭取下來時間。
全世界還殘留的陸地下,都不滿樹的根莖,僅憑一棵樹,整個世界竟在此刻相連,雖最表層的黑色土壤在極高溫中融化蒸發,卻因此免去了再度粉碎塌陷的命運。
這不是什麼值得讚歎的偉大事蹟,不過是一場被逼無奈的掙扎反抗。
樹做到了極致,甚至早已超越了自身的極限,快速重生幾千次後,她的重生速度終於達到臨界點,再次長出的巨木無法超越前一次近似星球大小的體型,樹頂狠狠將神器撞出一段距離後,下一刻便顯出萎靡之態。
——倏啦!
上頂着天,下撐着地的一棵樹眨眼便消失了,些許未完全蒸發的灰燼是世界誕生後的第一場,也是唯一一場暴雪,洋洋灑灑蓋住薄了數層的大地。
蕭瑟,飄零。
雪是冬天的使者,當四野盡白時,說明雪下土壤即將冒出新芽,春天已不遠了。
冬過春來,大雪消融,萬物寂滅後當迎新生。
可是,這個世界還能迎來新生嗎?
不能了。
黑色的土壤長不出植物,最後一絲生命之力被樹抽乾,化作了己身最後一次奮力掙扎……即使是活了數千年的她,也失去了再次生長的能力。
樹還剩了很短一小段根,在離地面很遠很遠的地心旁。
她的根勉強爲睡在身邊的孩子撐出些許空間,便像水分全部流逝的枯草一樣,變成黯淡無光的幹黃色,被泥土包住時一動不動,再沒有扎進更深處,抽乾能尋到的所有力量的狠勁兒。
樹很疲倦。
不會有睏意的她竟感到昏昏欲睡,好似幾千年份的勞累齊刷刷壓來,她想跟早已死去的同伴們一起熟睡,再也曬不到太陽也沒關係,是該休息了。
一棵樹不應該活這麼久,不應該佔掉所有的陽光和水分,更不應該操勞太多,她能做的都做了,是不是?
孩子們應該能活下來。
樹將自己少得幾乎可以忽略的力量全灌入兩個孩子體內,他們會沉睡很久,醒來後不僅會變得強壯,還能覺醒她送給他們的特殊能力……回到應該還會存在的地面上,生活,繁衍,完成她的夙願。
樹——小小的樹根匆忙又遲鈍地想了想,嗯,大致就是這樣,沒有問題了……應該,應該?
她盤算了一通,總算感到了解脫。
整個世界又在震顫,晃啊晃,搖啊搖,孩子們身邊壓實了的泥土又鬆了。
樹根在釋然入睡前猛地醒了一次,把自己榨乾碾碎似的擠出一點氣力,將唰唰往下掉的土渣填了回去。
怎麼辦。
她發現自己還是不放心。
如何放心得下來,前面的“應該”和“應該”,全是自我安慰——她很清楚!那些只是她蒼白無力的僥倖,實際上從她撐不下去的那刻起,這個世界註定要結束了。
爲什麼?
爲什麼會這樣?
爲什麼非得是現在,非得連累她的孩子?
孩子們還沒看到樹洞外湛藍色的天,還沒感受到腳下黑色土壤的鬆軟,還沒……還沒,感受到真正的幸福。
剎那一瞬,樹是多麼不甘啊。
如果這是懲罰,她爲自己昔日殺死同族懺悔,如果這是命運,她……
“不甘心……”
“怎麼能就這樣結束……我不甘心……若是我創造了孩子們,那麼創造我的偉大生命啊——”
“您在嗎?您能聽見嗎?”
陰差陽錯,樹意識到了神的存在。
她虔誠祈禱,她瘋狂祈求,她無師自通了神之所以是神的意義:
“請讓——請讓他們活着,是的,只有他們就夠了。這個世界一定有哪裡錯了纔會被毀滅,一定是我做錯了,搞砸了這一切,那就讓我消失。”
“我只想讓生命可以延續,可以變化,可以自由,可以不再孤獨,不像我一樣……請您允許真正完整的生命生存下來吧。”
世界毀滅的前夕,樹如此祈求。
未得到迴應,樹在死寂中心灰意冷,不再支撐泥土空間,而是用殘存的根將兩個孩子裹住,彷彿用一個溫暖的擁抱告訴他們:
不怕,不用擔心。
無論如何,母親都在他們身邊。
……
“愣着幹啥趕緊上線啊好不容易闖進來當我的神力跨空間過來沒有手續費嗎!”
嗯,理論上是樹聽不見的聲音,所以樹慘慼戚抱住娃,莫得反應。
“叫你八百回了不是天音不是幻聽哎喲累死我了快快快我頂不住了!!!”
樹:“???!!”
一個嫵螢跳了進來,用不到一米六的小身板頂天立地,哦不,跟錘子互放大招,頂了三秒,就被壓進土地矮了一米。
嫵螢想吐血。
沒錯,她一感動,再一激動,就……衝進來了!
嫵螢用了半秒思索,爲什麼半真半假的空間能被她這麼容易打破屏障,好像還真穿越時間回到了過去。
沒思索出來,時間與情況也不允許她再花半秒深思,只能先緊急度過難關再說……
然而此時。
身高再度遭到侮辱的嫵螢正在暴怒:“我,螢日天,今天必須打扁你個錘子!”